迎親隊伍吹拉彈唱,那排面陣仗堪比國禮,賀家財力雄厚,喜驕都是金絲楠木打造,因這種木材頗重,別家都是八人來抬,他們用了十六人。
這還只是其中一樁講究,到了裴家門口,舞龍舞獅、吹拉彈唱,還有護國寺的高僧親自驅邪做法,焚香祈福。
熱鬧了好一陣,才見到新娘子出來。
裴熙寧一身喜服,蓋著蓋頭,被媒婆和兩個貼身女使帶著來到賀暄面前,賀暄伸手牽住她,送入轎內。
無人知曉此刻他心中激動萬分,恨不得撲過去將人抱起來轉上幾圈,他等這一刻太久了!
此時門裡奔出來個紅衣小娃娃,梳兩個沖天啾啾,嘴裡朝他直喊,「爹爹來接娘親咯!」
賀暄抱起小丫頭塞入轎子中,「玄玄跟娘親一起過去。」
「好的爹爹!」
陸玄玄抱著娘親,同她一起坐在轎子裡,這可把一邊的媒婆看傻了。
「公子,歷來可沒有帶孩子坐轎子的,您寵姑娘我們知道,但也得分個時候,這……」
「無妨,他們早已是我的家人了。」
看著裴熙寧坐穩,媒婆一聲「起轎」,賀暄不知怎地眼淚翻湧上來,濕了眼眶。
一左一右,陸薇薇身著鎧甲,鳳翅兜鍪,當今第一女國公氣度令人群中那些嫉妒的眼神都矮了幾分,朝賀暄抱拳。
「孩兒為母親護轎。」
陸應麟白衣公子,一身書生氣,也朝賀暄行禮。
「孩兒為母親護轎。」
賀暄將姐弟二人扶起。
「好!一同過去。」
三人一個身上繫著大紅花當先在前,兩個護著裴熙寧的喜轎一左一右,終於往賀家出發。
賀家人表面招呼賓朋,波瀾不驚,其實賀夫人急的想跳腳。
「怎麼還沒來啊!這都去好半天了!」
身邊的婆婆安慰道:「大娘子莫急,已定了是您的兒媳,還能跑了不成!」
門外小廝狂喊,「來了來了!少爺回來了!」
賀夫人一激動差點腳下打滑,她一個、賀老爺一個,趕忙到太師椅上正襟危坐。
「夫人你快看看我,我衣裳可穿的周正?這頭髮可曾凌亂?」
賀夫人哪顧得上他?
「我口脂有花了沒有?方才不該喝那口茶的!這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媳婦,得留個好印象!」
兩個互看對方,又是整理衣裳又是整理頭髮。
那邊廂裴熙寧也沒閒著,下轎跨火盆,每走一步都有媒婆在邊上說吉祥話,嘴上功夫只怕常年在醉仙樓說書的先生都比不過。
她身後,陸薇薇和陸應麟一路跟著,蕭元策抱著陸玄玄也在後面,他其實早早便到裴家,作為玄玄的老師,自認算作娘家人,她娘親大婚,他便主動要照看陸玄玄。
若說賀家給裴熙寧的排面十足,裴家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一女武將、狀元郎、當今第一尊貴的王爺親自送嫁,世間可沒有第二家了,賀家族老們盯著一行人看,眼睛都要直了。
「松明真是有福氣,你看看!」
「真俊!兒女都這麼俊俏,不知裴娘子得漂亮成什麼樣!怪不得咱們家松明對人家念念不忘!」
「膚淺!松明看上的是人家的人品才情,美貌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得虧松明一直未娶妻,不然可真是委屈了人家!」
走過幾個轉彎終於到正廳,裴熙寧聽見媒婆喊拜堂禮開始,頓時有些緊張。
她雖知道公婆對她重視,但到底是第一回見,生怕禮數不周或是哪裡做的不好。
殊不知,公婆比她還緊張,端茶碗生怕抖落了,喝茶生怕聲音太大不雅觀,裙角下的腳背都繃直了。
好在裴熙寧蓋著蓋頭看不到。
一天下來,熱鬧歸熱鬧,累也是真累,裴熙寧腦袋加身上首飾繁重差不多有二十來斤,可她忍著沒摘,就坐在那等賀暄回來。
她不是頭婚,嫁給陸雲朗那會她都能等,賀暄她更要等!
這一次她終於不用再猜測丈夫的心意,不用怕會有失望,她可以毫無保留去愛,因為賀暄值得!
裴熙寧摸到銅鏡前,又給自己補了胭脂水粉。
新郎官喝酒的禮數無法避免,只能讓新婦在房裡苦等,賀暄應酬回來時還以為裴熙寧早就睡了。
卻走到床邊,妻子身背挺直,手捏團扇。
「夫君,你,你回來了。」
賀暄站在原地沒回話,實在這一句「夫君」直接叫的他心臟砰砰地跳,他怕一出口呼吸不穩,叫她笑話。
緩了一會,他拿起喜秤慢慢挑起紅蓋頭,裴熙寧那張溫柔又帶著清冷的臉便映入眼帘。
她今日大婚,妝面比平日裡重了些,減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嫵媚,看的他移不開目光。
「寧兒,你真好看。」
裴熙寧瞬間羞紅了臉。
他不是頭一回誇她,但此時二人隔得太近,太近了……
賀暄看她頭上太重,伸手來幫她卸掉,生怕扯到頭髮弄疼她,等去了繁重的冠和釵環,再來幫她卸掉耳飾時,裴熙寧卻拉住了他的手。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他。
賀暄從沒見過她這種目光,燈燭下,她的眼眸水汪汪的,嘴角微微抬著。
「夫君,你要這麼看著我一晚上嗎?」
賀暄心臟噗通一聲又跳開了!
「娘子!」
饒是他套路頗深,可也被她說的方寸大亂。
「可以嗎?」
他當然不想這麼看著她一晚上,他渴望與她親近,成為真正的夫妻!
裴熙寧沒有回話,主動摟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羞怯道:「當然可以。」
窗外下了一夜的雪,一會兒急促地一片接一片落下,生怕有一絲空閒的空間,洋洋灑灑,酣暢淋漓;一會兒又溫柔落地,纏纏綿綿,兩片雪花不願分開,互相糾纏,落地之後化作水珠兒,終是到了一處。
……
而與此同時,燕國的使節團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京城,被安排在城中一處驛館下榻。
使節團卻不安分,一人身穿黑衣帶著帷帽,在幾人護衛下悄悄離開下榻之處,來到赫連虎府門前。
一方是北蠻質子,一方是燕國使臣,兩方會面,那黑衣人解下帷帽,竟是一女子,朝赫連虎邪邪一笑。
「小王爺,幾年未見,你怎麼還是這幅少年模樣?你都不會老的嗎?」
赫連虎懶得搭理,只和她談正事。
「燕王終於捨得你了?該怎麼做,不必我多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