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親隊伍吹吹打打,一路從林氏宅子來到裴府。
裴淮之將林嬋兒從轎內接出,牽著大紅綢,由錦屏扶著一路往府內走。
小夫妻倆高高興興來到正堂,裴奉和裴老夫人已經坐定。
裴奉老來得子,前些年兒子卻一直不成器,老大不小,科舉落榜,京中也沒哪個人家願意將女兒嫁過來。
卻自打去年臘月,他像變了個人一樣,非說要棄文從武,還去參軍。
裴奉原本是不看好他的,只想著當他是去玩、去歷練,不成想他如今已經當上親衛郎,還被陛下賜婚,娶到林嬋兒這麼好的娘子。
他都不敢想,等明年林嬋兒給府上添丁進口,他抱著小孫子該有多開心!
嗯,最好是個女孩,跟陸玄玄一樣的!
詩詠關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長。
裴淮之和林嬋兒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一應禮節結束,裴淮之便要出去招待賓客。
林嬋兒蒙著蓋頭默不作聲,忽地被裴淮之抱在懷裡,「娘子,等我回來!」
她心臟突地跳起來,二人雖然平日裡膩歪,但都守著禮節,從沒越雷池半步,而今終於成婚,理當圓房。
終於是到了這一天,她卻緊張起來。
想想當初在山上調戲裴淮之,頓覺面紅耳熱。
「你快去吧!」
裴淮之依依不捨來到前廳,各路賓客早已等待良久,裴奉站在兒子身邊,朝大夥抱拳。
「今日犬子大婚,承蒙各位不棄,百忙中前來觀禮,且多進些美酒佳肴,款待不周,還望海涵!」
裴淮之也同他一起抱拳,端著酒杯便到各桌敬酒。
為頭第一個自然是周太師。
他飲了酒送了祝福,末了多說一句,「聽聞林娘子武藝超群,乃女中豪傑,只是命苦,爹娘早去,在山寨生活了幾年,往後可要好生善待。」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賓客們都夸周太師心善,可他話中深意裴奉父子卻是瞭然——
林嬋兒出身不好,還曾是匪首招安,上不了台面。
果然,周太師說完這話,立刻有好事兒的開始打聽,這可被後面山寨兄弟們聽見了。
他們性情大多火爆,誰來說自家大姐壞話,那可還得了?
「你這什麼鳥官兒?竟敢說我家大姐的不是,你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
「吃幾天皇糧就覺得了不起了?我家大姐殺蠻子第一勇士的時候,你在哪當縮頭烏龜呢?」
「就是!你們也就欺負我家姐夫不善言辭,再敢多嘴,牙給你打掉!」
這幾十人各個精壯,腰裡挎刀,眉目間儘是兇狠氣,俗話說秀才也怕菜刀,那些背地裡講壞話的瞬間不敢作聲了。
其他人紛紛看裴奉,他像沒事兒人一樣,也不過來阻止,顯然是默認。
裴淮之更是直接端起酒杯同那群莽漢敬酒,一幫人口口聲聲喊他做「姐夫」,有說有笑好不親密。
這下無人再敢說林嬋兒壞話。
裴淮之挨桌敬酒,很快便來到了陸雲朗這一桌,其他人還沒說什麼,陸雲朗起身主動和裴淮之碰杯。
「淮之!恭喜你啊!當時你姐姐同我說過好多次,盼著你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如今真是夢想成真了。」
裴淮之只是禮貌點頭。
陸雲朗猶豫一瞬,又給自己倒了滿杯,「淮之,這杯我敬你!原本我是不該來的,但你我也做了十多年的姐夫和小舅子,我想著來祝福你,今日這酒跟你姐姐沒關係,我便祝你跟你娘子百年好合!」
裴淮之挑挑眉,這廝今天會說人話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日他去找姐姐,看見陸雲朗欲對她用強,當時差點一劍封喉殺了這廝。
說句實話,他是最不想見到陸雲朗的一個,看一眼得噁心半天。
此時也礙著是自己大喜日子,既然他是來祝福的,那便喝一杯吧。
賓客眾多,這一圈下來,原本海量的裴淮之都有些撐不住,直熬到賓客散去,他才晃晃悠悠,被人攙扶到門前。
想著裡面林嬋兒還在等,他迫不及待推開門。
燈燭喜字,美人……
美人歪倒在榻上,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裴淮之心想,今日八成不能圓房了,關上門來到床邊,拉過被子為林嬋兒蓋上。
往日像小野貓一樣的女人,此時格外安靜,她似乎想等他來掀蓋頭,一直沒摘,就算睡著了也蓋在頭上。
裴淮之拿過喜秤挑開,只見她閉眼正睡得香,臉蛋白皙粉嫩,吹彈可破,長長的睫毛,一張櫻桃小嘴。
初見她時便覺得可愛,如今娶回來了,看著更可愛,他不自覺嘴角上揚,想起二人在山寨中發生之事。
那時候的林嬋兒不可謂不大膽,竟打他屁股!
她說她想讓他當壓寨夫君,雖然終究是沒實現,但到底他還是成了她的人。
「嬋兒……我好喜歡你啊。」
其實現在想想,他當時就已經對她動心了,只是自己未曾發覺。
裴淮之越看越入迷,借著酒勁兒,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林嬋兒睫毛眨了幾下,睜開眼睛。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嗯……喝了多少啊這麼大酒味兒。」
「你不喜歡?那我離得遠些。」
裴淮之便要後退,卻忽地被她摟住脖子,退不了半分。
林嬋兒眼含秋水,「你剛才是不是說喜歡我?」
隔得太近,呼吸相接,裴淮之有些意亂神迷,他方才說的話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喜歡」二字,確實是他想說的。
「嬋兒,我喜歡你。」
他說著,一隻手來摸她的臉頰,「你為何如此可愛?」
林嬋兒一直覺得裴淮之是正人君子,平日裡說話也得體,卻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一面。
「看來喝酒也是有好處的。」
裴淮之不懂她的意思,只覺得滿眼都是她小巧的櫻桃嘴,情不自禁吻了上去。
林嬋兒也將人摟緊。
平日裡都是只有她調戲他的份兒,今日卻不同,這男人竟然霸道起來,只有她受著的份兒!
裴淮之霸道卻又溫柔……窗外銀白色的月亮懸空,如一輪巨大的銀盤,旖旎之音漸漸傳來,夜色仿佛更濃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