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寧抬頭迎上他的目光，絲毫不懼。
「那你便試試，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國公府先被奪爵！」
「你什麼意思？」
裴熙寧不再回話，懷裡的陸玄玄突然來了一句，「奪爵！」
陸雲朗驚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滿是不可思議。
她竟然會說話了？如今她是多大？
陸雲朗忘記了陸玄玄是何時生的，卻記得陸香香小時候是到了兩歲才會說話，陸玄玄撐死也就一歲吧？
怎麼會……
他忽地，覺得裴熙寧是真不簡單，只怕這小女兒長大後，也未必比其他兩個差。
這些想法也只是一瞬而過，他追著裴熙寧逼問道，「給老子說清楚，什麼奪爵？」
裴熙寧懶得理他。
此時，外面挑簾進來兩個人，是周媽媽扶著陸老夫人。
陸雲朗便上前去迎，「母親怎麼來了？該孩兒去給您請安才是。」
陸老夫人不能言語，如今全是靠周媽媽傳達意思，好在她服侍多年，陸老夫人只要一個眼神，她便能懂。
「老夫人一聽說大娘子回來了，就要過來看看，多日不見，大娘子這氣色又見好了！」
陸玄玄心裡小聲嘀咕，【她倒是會說人話。】
陸雲朗道，「母親看她作甚！還親自過來，真是給她臉了。」
陸老夫人責備的眼神隨之而來。
這蠢貨！他如今怎麼還不明白？陸家日後，可都要指望著裴熙寧呢！
往日給媳婦立規矩，那是她不知道裴熙寧的好，自打被李小娘毒啞，她是徹底知道了！
周媽媽也趕忙給陸雲朗使眼色。
「國公爺這是哪裡話，都是一家人，不講那些虛禮。」
陸雲朗哼了一聲，「母親來的正好，我正要教訓這賤人呢！仗著自己兒女有出息，竟然不將主君放在眼裡，出言頂撞！一會便捆了扔進柴房，不給她吃飯！」
陸玄玄心裡直罵。
【壞爹！壞爹！欺負我娘親，等我長大收拾你！】
裴熙寧摸摸女兒的小腦袋瓜，也不說話，眼底卻噙著笑意。
陸雲朗是個蠢的，但陸老夫人多少還有些腦子，她此番來，自然不光是來看自己，更是想敲打敲打兒子吧。
果然，陸老夫人眸子一動，周媽媽立刻會意，扯了陸雲朗胳膊肘就往外走。
「國公爺，方才老夫人特意準備了糕點，您快去嘗嘗，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您可別辜負了老夫人一番心意啊。」
陸雲朗最是孝順，一聽說「辜負」，便趕著往安閒堂去。
「周媽媽說的是，且等我吃了糕點回來再收拾那賤人！」
等他走遠，周媽媽回到滴翠軒，陸老夫人坐在兒媳旁邊，一把拉過她的手，眼裡全是慈愛。
裴熙寧默默抽回。
周媽媽見狀痛心疾首。
「大娘子！當初都是我們不好，錯信了李連翹！如今老夫人被她毒啞，我也差點丟了性命，若還是識人不清，那當真是白活了這許多年！」
她忽地給裴熙寧下跪。
「大姑娘救了我性命，您是她母親，當受這一拜！我也替老夫人求個情，往日種種都是我們不對，求您原諒！這日後，您只管踏踏實實過日子，若國公爺再敢欺負您，老夫人定不會饒他的！」
裴熙寧還沒說話，陸玄玄忽地道，「不要臉！」
……
陸老夫人震驚側目，周媽媽更是嚇的坐到地上。
「哎呦我的小祖宗！四姑娘才半歲多，竟會說話了！這是……這是神童！」
她和陸老夫人臉上都掛著藏不住的驚喜，完全忽略陸玄玄說了什麼。
裴熙寧淡然抱著女兒起身。
「當日我已與老夫人說的清楚，我對陸家仁至義盡，如今回來只是奉了陛下口諭，不得已而為之，只盼望能儘快和離。」
她說完便去了裡屋，陸老夫人嘆息一聲，顫巍巍拄著拐杖起身。
蠢兒子那副態度，兒媳能原諒才怪！還是得狠狠敲打一番才行！
周媽媽一路攙扶著她回到安閒堂，陸雲朗已經將一盤點心吃完，憨憨地傻笑。
「我都吃完了，母親的手藝就是好！」
見他這樣，陸老夫人也不忍責備，周媽媽給他添好茶。
「國公爺，還是得同您交代幾句，日後對大娘子恭敬些，別去觸她霉頭。」
陸雲朗自然是不服，將茶碗往桌上狠狠一放！
「周媽媽，您說反了吧？裴氏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恭恭敬敬？我可是一府的主君！」
陸老夫人見好言語勸不住，趕緊給周媽媽使眼色，周媽媽嘆息一聲。
「若您再去欺辱她，這國公府，只怕要沒了！」
「什麼意思？方才裴熙寧也這麼說！」
陸雲朗這會終於有點急了！
「國公爺如今在朝堂上有臉，是因為您有裴奉當岳丈、有女兒帶兵出征、有兒子在翰林院當差！您看看，無論哪一個都是大娘子的人，說到底，您可有什麼能依仗的？」
「以前您能依仗一身本事，也算硬氣，可如今身子大不如前，將來還是得靠一雙兒女，若沒有大娘子在，大姑娘和小公爺都要跟著走，您還指望誰去？」
陸雲朗心裡咯噔一聲，感覺什麼東西裂開了……
「難道，沒她我陸家還活不起了？」
「還真就是活不起了！」
「陸家世代武將，到了您這輩，您如今已不能出征，大姑娘到底是女子，日後是要嫁人的，小公爺也考取功名，按律可自立門戶，那您覺得，陸家這爵位，最後要落到何處？」
陸雲朗眼前一黑。
他始終是沒敢告訴母親，陸應麟真的打算自立門戶了。
爵位要落到何處？只怕無處可落！
母親的意思，就是想讓他哄著裴熙寧，將陸應麟留住！否則他百年之後，便是爵位收回之時！
陸雲朗面露難色，他堂堂安國公，去討好一個女人？還是他恨得牙痒痒，想將之打個半死的女人！
周媽媽跟陸老夫人一樣，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我的國公爺啊！都到這個時候了，您還在想里子面子的事！您且別想了，就算您不考慮小公爺，那大姑娘呢？她若是不肯再替您出征，該如何是好？」
這次，陸雲朗忽地頓悟了。
若他哄不好裴熙寧，陸薇薇不再替他出征，那陸家武將世家就算是名存實亡！到了他這一代，連祖宗基業都斷送了！
他這才意識到，如今指望著的，是他早便想撇開關係的嫡女！
「母親，我……」
「國公爺快去吧！日後便宿在滴翠軒，把大娘子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