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匿名信

  郁丞去了西城的牲畜市場。

  他倒是要看看，虎嘯鏢局的那番話到底有什麼根據！

  可惜他在牲畜市場耗了一下午，都沒人聽說過馬和驢配種的做法，賣驢的夥計聽到後還像看瘋子一般看了他半晌，轉頭跟掌柜說有人想買馬想瘋了。

  郁丞氣得拳頭嘎嘣嘎嘣響。

  「豈有此理！」他氣憤掉頭就走。

  少年一路狂奔，等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停在白拂家門口。

  他愣了愣。

  那小子據說出了遠門不在家，他跑來這裡有什麼用！

  他惱火地一夾馬肚子就要走，他的馬剛掉個頭，就看到一人從巷子裡牽出一匹大肚子馬出來，旁邊還跟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

  其中小的那個女孩子跟在馬旁，一邊摸馬肚子一邊與大點的孩子一唱一和。

  那聲音挺有魔性，直往他耳朵里灌。

  「二郎伊爾喲」

  「我吆上個騾子心歡暢，我吆上個騾子喜洋洋」

  「我吆上個騾子去送貨，我吆上個騾子呀接新娘」

  「山上的風光美如畫，我吆上個騾子走四方」

  「二郎伊爾喲」

  一大一小扯著嗓子唱，手腳都沒閒著，嘻嘻哈哈一晃一跳的，歡樂無比。

  走在前頭牽馬李棗都快被煩死了。

  為什麼他每次來溜馬都要聽這古怪的曲兒？

  他懷疑馬都被這兩個小東西煩死了。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他注意到堵在巷子口的郁丞，瞬時停了腳，眉頭一挑。

  對方雖然還什麼都沒說，但從他的神情動作氣勢上來看，都不是好惹的。

  李棗一停，馬也停了，小思小亮從自嗨中回過神，也看過來。

  一對三，八目對視，每張眼睛都透著迷茫。

  沉默一息，郁丞先開了口：「騾子是何物？」

  原來是好奇他們的歌兒。

  李棗鬆口氣，看看小亮。

  小亮卻並未接過平日最喜歡的科學解說員角色，而是警惕問道：

  「你是誰？」

  郁丞眼珠一轉，道：

  「一個過路人，看你們這馬不錯，是有崽了嗎？」

  小亮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目光掃過郁丞的馬。

  小白說過，在白麓鎮有馬的都不是普通人，這傢伙剛才明明一臉陰沉盯著他們，現在雖然稍稍緩了神色，但還是讓人怪不舒服。

  就挺假，挺勉強。

  小思雖然小，但是她是個小人精，也看出來了郁丞不對勁，給小亮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搭理陌生人。

  小亮點點頭，對李棗道：

  「李棗哥哥，天快黑了，再不走天黑前就完成不了今日的遛馬任務的。」

  李棗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對郁丞道：

  「麻煩讓開一下，我們要過去。」

  郁丞沒動。

  他強烈想知道這匹馬肚子裡到底是什麼！

  他跳下馬，走過去就要查看馬肚子。

  李棗伸手擋住他。

  「你要做什麼？」說著他轉頭對小思小亮道，「快去村里喊人。」

  小思眼睛一亮。

  她側過身拉開袖子，露出裡面的救生手環，毫不猶豫吹響。

  哎呀！

  她想用這個東西很久了！

  可惜小白說不能瞎用，得有緊急情況的時候再用。

  現在不就是緊急情況嗎？！

  這一聲哨子響突兀又尖銳，把在場的幾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郁丞，他目光犀利地看向小思袖口。

  小思側過身，繼續吹。

  很快，三三兩兩的人扛著鋤頭鐵鍬一窩蜂跑來了，這些人都是在隔壁做給黃秋陽做屋子的工匠。

  自從得知西廟村有人來鬧事其他人趕來晚了差點出事後，白拂就給他們交代過，聽到這種哨子聲就是自己人有危險，要第一時間趕來。

  老李匠徒弟喬大牛扛著鋤頭跑在第一個，他面色焦急，隔著老遠就試圖用聲勢嚇人。

  「兄弟們上啊！」

  知道這些人不敢亂來，郁丞倒是不怕。

  但是眸光一轉，看到以詭異速度衝來的巴格，郁丞臉色就是一變--

  上次被碾壓的記憶還栩栩如生。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果斷舉起雙手對轉眼就到了眼前的巴格急急道：

  「我什麼都沒幹！」

  聞言，巴格已經呼出去的拳頭就是一頓，不過也就是一瞬，下一秒還是就著慣性重重朝郁丞招呼去。

  啪！

  郁丞求生欲爆棚閃躲也沒有逃過巴格這一擊，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疼。

  巴格收回手，看小思小亮李棗，見他們齊齊一副要勸阻卻來不及的姿勢，就一愣。

  唔？

  這次打錯了？

  巴格轉向郁丞，定睛一看，咦，這小子好像有點眼熟。

  哦。

  想起來的，武尊學院那個不經打的傢伙。

  「嚇唬小孩子也不行！」巴格虎著臉道。

  堅決不承認是自己誤會了。

  郁丞捂著半邊臉，神情隱忍。

  他倒是想表現憤怒，但是這大塊頭身後的鋤頭鐵鍬不允許啊！

  臉上還緩不過勁兒來，郁丞懷疑嘴瓢了，擺擺手吸了幾口涼氣才解釋道：「我就是想看下這個馬肚子，幾個月了。」

  這個啊。

  巴格只知道白拂與武尊學院合作的事，還不知道被告一事，想著他大概是來學習騾子繁育經驗的，於是哦了一聲道：

  「具體什麼時候懷上的不知道，應該是年節那會兒，現在五六個月了，還要五六個月才生。」

  郁丞問：「生個啥？」

  「騾子。」巴格道。

  郁丞又問：「騾子是啥？」

  巴格狐疑看郁丞一眼，心道小白沒告訴你嗎，看著郁丞開始腫起來的臉不知道是不是愧疚之心作祟，巴格如實答了：

  「馬娘驢爹生的崽，是個好東西。」

  郁丞見巴格配合，一時也顧不得計較，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向巴格。

  巴格沒幾下就被問住了——

  他的本職工作是種地，養牲畜可不是他的事，他理所當然地向李棗幾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棗不認識郁丞，不過既然巴格讓他答，那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於是他結合自己這大半年的家禽牲畜飼養經驗，一一為郁丞答疑解惑，中間有不懂的就問小亮，小亮也欣然補充。

  最後還拿了一本冊子遞給郁丞，讓他自己看。

  冊子是專門為虎嘯鏢局編寫的，因為他們很多人一開始有些牴觸這事，雲旗便請羅錦寫了這個冊子幫助大家理解這項偉大事業。

  其中重點描述了騾子以後在押鏢業務中的優點。

  郁丞越看越興奮。

  越看越後悔沒攔住姨夫讓人直接將狀紙送去衙門。

  說來那日的事也是蹊蹺，有人直接一紙匿名信送到武尊學院，揭露他們學院的馬都被小溪村的人送去虎嘯鏢局糟蹋了。

  信里還說，小溪村的人就是為了噁心他們。

  姨夫氣得當即將他叫去，讓他去查查是否屬實。

  他立馬帶著人去了虎嘯鏢局，好巧不巧看到在學院裡被當姑奶奶伺候的馬正被那些蠢驢糟蹋，腦子瞬間就炸了。

  那一幕，到現在都還是他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噩夢。

  後來他在虎嘯鏢局大鬧一場打傷了人不說，還將馬全部帶了回去。

  回去一五一十告訴姨夫後，姨夫也炸了。

  姨夫親自跑來找白拂，卻被告知白拂出了遠門，火沒撒出去回去將他們好一頓臭罵。

  再過一日，姨夫也不知道上哪找人寫了狀紙直接遞到了衙門，可狀紙送去兩天都沒進展，姨夫覺得蹊蹺，今日才叫他去衙門問一問。

  按理說，以武尊學院的特殊地位，狀紙應該立馬送到知州面前，但今日府衙的人告訴他還在走流程。

  這種推脫的官話他哪裡不明白。

  他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點門道，連知州大人都幫著他。

  直到剛才，他都覺得姨夫的做法沒錯。

  可現在.

  人家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個叫騾子的東西有什麼特性什麼優點什麼缺點，怎麼用用多久也有先例。

  連歌兒都有了。

  說明這的東西在別的地方存在已久，只是他們孤陋寡聞不知道而已！

  「若真如你們說的這般好，你們為何不早說？」

  思索一番後，郁丞開口問道，神情頗複雜。

  啥事沒早說？

  最近地里鬧蟲害，巴格忙得腳不著地的，著實沒關注這些事，也不知道白拂被告的事，一時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這時羅錦回來了，他看到郁丞糾結的樣子，又聽了小亮告狀，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略作思忖後將郁丞請進院子。

  「此事我們已經知道你們態度，馬已經被你們都帶走了，後續等白拂回來再說吧。」進屋後，羅錦簡單明了說道。

  不確定郁丞是否知道白拂性別，羅錦故意沒說公子小姐，只以名稱代替。

  郁丞雖然心裡有了新的判斷，但這事還輪不到他做主，需要回去跟姨夫商量。

  他想了想道：

  「這事責任也不全在我們，若是你們提前跟我們說清楚，我們也不是完全不考慮，你們也不會被人匿名舉報，這事我——」

  「等等」

  不等他說完，羅錦忽地打斷他的話：

  「有人匿名舉報我們？向誰？」

  突然被打斷，郁丞略顯不悅，卻還是答了：

  「匿名信是五日前送到武尊學院的，說你們故意用這種法子糟蹋我們的馬，就是為了噁心我們。」

  「所以你們才突然跑去虎嘯鏢局打人搶馬的？」羅錦若有所思地問道。

  郁丞主動忽略打人的事，道：

  「本就是我們的馬。」

  羅錦不打算與他摳字眼或者討論契約精神，直接要求看信。

  郁丞正好帶了，猶豫了一瞬拿了出來，「寫得很詳細，應該是對你們很熟的人。」

  羅錦接過信認真研讀，還真是對他們很熟的人，連是誰負責交接都知道。

  「你現在打算如何？」

  看完信，羅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

  郁丞不答，轉而問了一些關於騾子的問題。

  羅錦一一作答。

  羅錦的回答與方才他聽到的幾乎沒有出入，郁丞不覺得他們有機會竄好口供忽悠他，於是心裡更篤定了幾分。

  這其實是個美妙的誤會。

  羅錦關於騾子的認知，都是小亮給他科普的。

  小亮不僅在他的小冊子上有詳細記載，平日還會寫觀察日記與心得，有事沒事與小思唱那騾子歌兒，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不一致才怪。

  郁丞問完丟下一句「狀紙的事我會想法子周旋」後，便馬不停蹄回來武尊學院。

  柯六守在門口等他，見他回來終於鬆了口氣，接過郁丞丟過來的馬鞭剛要問幾句，郁丞便一陣風似地跑了個沒影兒。

  郁丞急著去與姨夫商量撤回狀紙，風風火火跑去姨夫平日住的院子，卻被告知院長今日被小姨喊回了鎮上。

  「院長夫人派人來傳話，說家裡有急事，讓院長務必回去一趟。」下人說道。

  小姨有什麼急事？

  郁丞略作思忖，長腿一邁朝外走去。

  另一邊，柯六剛將馬系好，正猶豫要去哪裡找郁丞，便見郁丞又出來了，風風火火與他擦肩而過要去解韁繩。

  柯六一頭霧水，問郁丞又要去哪裡，郁丞只道一句回鎮上小姨家後便似風一般地跑了。

  柯六頓時覺得自己今日蹲守了個寂寞。

  他不過是想告訴郁丞，那個送匿名信的人，他那日從外頭回來時似乎見過

  另一邊，送走郁丞後羅錦去找斐公子，被告知斐公子去了鎮上。

  羅錦腦子裡第一個念頭是斐夫子是不是知道白拂被告的事情了，不過阿禮也不知道自家公子去鎮上是因為什麼，羅錦只得無功而返。

  巴格阿庫阿石在食鋪里吃著大丫回去前特地給他們做的宵夜，幾人邊吃邊侃大山，順便向特地趕來外援的阿石討教蟲害應對法子。

  白拂當寶貝的朝天椒開花期快結束，眼瞅著快坐果了，前些日子卻突然發現蚜蟲卵，村里人建議按照老法子撒草木灰，結果不頂用。

  還是阿石趕來用阿熱傳授的法子，將草木灰換成菊葉灰，這才保住了那半畝辣椒田。

  土豆這些，他們種植經驗豐富，倒是沒啥大問題。

  就是白拂新弄來的那些種植物，看著挺茂盛，就是不知道長勢對不對，畢竟是第一次種，問了白拂，她似乎也不太清楚，只讓他們慢慢摸索。

  知道這些種子價錢後，巴格壓力山大，恨不得從早到晚蹲在地里用放大鏡將那些作物瞅出個花兒來。

  晚上夢裡都在種地，幾次差點將阿庫的頭髮當雜草給拔了。

  「對了」

  阿石一來就忙得腳不著地，今日才有功夫說其它事：

  「阿御叔傳話回來，他去了元都，那邊有好多新奇作物，今年回來時會想法子弄一些回來。」

  阿庫巴格頓時眼睛都亮了。

  阿御叔已經去那麼遠的地方了啊。

  「還有」

  阿石繼續道，「族長說如今疫情好些了，希望小族長有空回去一趟，她有事要交代。」

  巴格面露難色——

  地里馬上陸續要收穫一季作物，他怕是抽不開身。

  阿庫眼珠一轉，「我護送小族長回去！」

  每日鎖在地里，他都快生根發芽了，能名正言順到處跑他巴不得。

  幾人一番商議，大致安排了任務，準備明日去問問小族長什麼時候有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