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醒來後,凌雲和凌安緊繃了三天的思緒,一下子給鬆緩下來,拖著疲倦的精神,當天夜裡,就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吐字不清。
若非是白蘞發現兩人這兩日情緒不對勁,晚上去敲門,這才發現了兩人都病倒了……
夜裡的院落,又是一陣忙碌、雞飛狗跳,直到後半夜才平緩下來。
「咯呀——」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躺在床上的寧夏,難以入睡,聽到聲響,轉頭看了過去,一雙明亮的眼睛有些晃眼。
看著合上門,渡步走來的男子,輕聲問道,「燒退了嗎?」
她問的是凌雲和凌安兩人……
白日裡見了兩人,便發現兩人神思恍惚,面色蒼白的……仔細想想,也便知曉,這兩人因為寧三的死,正內疚著。
這會兒,知曉她醒來沒什麼事了,兩人一下鬆了後,便直接病倒了…… ✮
寧夏原是想著,等她的傷養好了些,能下床了,再去安撫兩人,不曾想,這兩個小傢伙心事這般重。
「沒什麼大事,裘老在一旁看著,敷了些藥,燒便退了些,明日應該就好。」
凌淵快步走來,給寧夏掖了掖被角,知曉她是擔憂兩個少年,說的話也仔細了些,安撫她沒什麼大事。
「放心吧,你早些休息。」凌淵落坐在床沿,伸出那隻厚大的掌心,圈住寧夏搭在被子上的手腕。
他的掌心厚實又灼熱,寧夏的手心偏涼。凌淵便捂著她的手心,給她取暖。
寧夏跟著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白日裡睡的多了,現在倒是精神的有些睡不著,想到凌雲和凌安,話便忍不住多了些,
「老三和小五心善,寧三死了……兩人心裡都不好受,我怕他們想不開……」
寧夏擰著眉心。
上一世,她後半段的人生,幾乎都是在醫院裡度過,也見慣了生死,早已經看得十分淡了。
她還記得,她隔壁床有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妹妹,前一天還在跟她嘻嘻哈哈地說著笑,第二日病發了後,渾身插滿了冷冰冰的醫療機器管子,後來再也沒有看到過。
一次無意間聽到護士們聊八卦時,她才得知,那小妹妹病發的第五日,搶救無效,走了……
這樣的例子,她見過太多了,醫院裡……有人生,有人死……閉式循環的圈子。
她自認為,活著的意義就在於,有自己存在的價值,來到人世間,看一看人世間的繁華景象,即便是最後閉上眼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寧夏微微閉了閉眼,心裡有些沉重。
她不會讓寧三白白犧牲……那群害人的東西…活不了多久!
凌淵伸手搭在被褥上,輕輕地拍了拍,沉默無聲地安撫著寧夏。
寧夏睜開眼,看著凌淵,「你也熄了燭火早些休息……」
凌淵身上受的傷,大大小小也有不少,可他包紮了傷口後,就跟沒事的人一般,面色如常。
當年在戰場上殺敵無數,這些小傷算不得什麼……摸被媳婦關心,凌淵應著,乖乖去熄了燭火,摸黑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側躺下,似乎怕碰到寧夏的傷口,他有意無意地縮著手腳,儘量不去碰到她。
寧夏看著漆黑的床帳頂,思緒飄忽不定,腹部的傷口時不時傳來陣陣的疼痛,實在難熬……恍恍惚惚,又睡了過去……
…
日出清晨,日出朝霞的青山林,在迷霧繚繞的山間,顯得不真切,但是,旭日染紅了的山峰頂上,鬱鬱蔥蔥山林的景象,猶如一幅盛美的畫卷……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向人間,外面露出魚肚白,院子裡窸窸窣窣響起了聲響。
白蘞和白芷一大早起床,便在廚房裡頭忙碌著早餐。
凌雲和凌安後半夜便退了燒,一大早出了一身熱汗,早早便醒了過來,穿好衣服,洗漱好了後,兩人便坐在樹蔭底下,面色沒什麼情緒,只是一張臉憔悴又蒼白的模樣。
後院傳來一陣輕晃的腳步聲,沒一會兒,便看到滿頭大汗的寧大和阿溪,手裡捏著劍,走回來。
兩人顯然是一大早,就跑到後院切磋武藝,練劍去了。
五月中旬的天氣,尚且炎熱,大清早剛升起來的太陽,那灼熱的陽光線,將清晨微涼的氣息,全都蒸騰了後,留下來的是悶熱的氣息。
寧大抬起壯實的手臂隨意地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汗跡,高大結實的體型,帶著迫人的氣勢,徑直走過來,沉著的臉,氣壓微低,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阿溪走在他身側,有些面無表情的,臉上的膚色曬得暗沉,汗津津地貼著頭髮。
這兩日,寧大練功越發的賣力,不是拉著白斂一塊練,就是與阿溪鬥劍切磋。
他大約是知曉……有土匪逃走了,用不了多久,會有一場惡戰……所以,他需要抓緊時間練功,到了那一日,他會派上用場,若是可以,他還要為寧三報仇雪恨!
「吼吼吼……」
大老遠便聽到一聲聲熊的吼叫聲。
樹蔭晃動,從側院旁上的山間小道上,撥弄著茂密的灌木叢,從裡邊鑽出來的棕熊,邁著慢悠悠,笨重的步子走出來,朝著院落靠近。
在院子裡聽到聲響的凌雲,微微側頭看了過去。
熊果隱匿在山林間的熊身,隨著它步子的挪動,漸漸映入他們的眼帘。
一頭看起來不怎麼聰明的熊,懷裡抱滿了紅紅綠綠的果子,挺著圓滾滾的大肚皮,嘴裡咔嚓咔嚓地啃得正香,滿臉慰足,邁著笨重的步子,慢悠悠地靠近院落。
凌安眨了眨眼睛,緩緩收回了視線,低斂下眼眸。
熊果……真好,每天只需要吃飽就睡,睡飽就吃……旁的也不需要多想……
…
隱匿在半山腰裡的院落,被一簇一簇茂盛的樹林遮掩在其中。院落的後方,是一大片清幽的竹林,繞過竹林,有一大塊寬敞的湖泊,湖泊里盛滿了清澈的水,晃晃蕩盪,湖泊的四周被高聳的樹木圍繞,形成一個閉式圈層。
寧夏拖著受傷的身體,被凌淵單手扶著,朝後院走去,穿過清幽的竹林,繞過湖泊,來到一處黃色的小山堆前站定。
小小的山丘,被黃色的泥土鋪滿,跟前立著一塊木牌,木牌上用木炭大大地雕刻著幾個字,『寧三之墓』,旁邊還刻著一些小的字樣,大致寫的是……生於……終於……
寧大將寧三葬於此處,立了一塊墓碑……
寧夏眼眶微微泛紅,哽著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