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從空間出來,快速往回趕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串迅速腳步的聲響,不等她轉身回頭查看,便聽到阿溪熟悉的聲音。
「夫人!」
阿溪與寧大、白蘞三人腳速極快,神色匆忙,一人手裡握著一把長劍,模樣嚴肅,迅速追上了寧夏。
「夫人,你沒事吧?」阿溪後腳追上來,看到滿身是血,模樣狼狽的寧夏,出聲詢問道。
「方才我們在路上碰到渾身是傷的四公子,阿芷已經扶著四公子回去了。」白蘞忙說道。
寧夏點了點頭,知曉凌天無礙,也顧不得其他,忙催促道,「我沒事,凌淵他們還在和土匪糾纏,我們快些去!」
三人能這般迅速趕來,顯然是凌雲和凌安他們也平安回到了院子,人應當沒啥事……
…
四人提著劍,速度極快,迅速趕到了山腰下的林間,此時的凌淵與追風還在拿著劍,擊殺這土匪,苦苦支撐著。
長時間的過度輸出,兩人也開始有些乏力。了……
「凌淵!」
寧夏捏著長劍,動作迅速地朝著兩側的土匪揮了過去,手起刀落,鮮血淋漓。
寧大、阿溪和白蘞三人提著劍加入戰場,清掃對抗起土匪來,人數的增加,瞬間讓局勢一邊倒戈。
站在戰亂之外的二當家,看得清楚,表情十分難堪起來,揮了揮袖子,轉身帶著最近的土匪的土匪撤退,沒有再戰的意思。
寧大三人將剩餘來不及撤退的土匪,全都絞殺掉時,二當家早已帶人,將行李包袱什麼的,全都劫走,消失在了蔥鬱的山道里。
混亂的戰場被掃空了後,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跡和土匪的屍體,橫屍遍野、滿目瘡痍……
寧夏收了劍,湊到凌淵身側,查看他的傷勢,「凌淵……」
男子除了大腿和手臂幾處被大刀砍傷外,沒有傷到其他要害,只是血流得有些多,滲出來的血,都將他深藍的衣袍,染得大片鮮紅。
寧夏看得直心疼。
凌淵反手捏住她纖細的手腕,暗幽低沉的視線,查看著她的傷口,見她兩隻受傷的手臂被白色布條隨意包了包,纖瘦腰間的淺色衣裙被劃爛了幾塊,翻出來的血肉,暴露在空氣里,還有大腿、小腿多多少少加起來,都有十幾處的傷口……
凌淵眉頭狠狠皺緊,「抱歉,我沒有保護好你,傷口疼嗎……」
比起他這些不痛不癢的小傷,她身上受的傷更多,看起來也更恐怖……
可看她蒼白著臉色,第一時間也要跑過來詢問他如何……凌淵心裡揪成了一團,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又疼又軟。
「我不怎麼疼……」寧夏搖了搖頭,面色唇色,依舊蒼白得跟紙一般。
起先護著凌雲和凌安,被砍傷時,疼得她想要暈厥過去,後邊又護著凌天,沒來得及躲避,又中了幾下,便沒有那麼疼了。
後面,她又到空間裡撒了些止血止痛的藥粉,現在藥效發作,她幾乎感覺不到什麼疼痛。
這藥是她在其他世界裡交易時,互換回來的,一直沒怎麼用,現在倒是用上了一回……
她身上不怎麼好,又護著三個小反派,顧不及躲閃,才受了這麼重的傷,所幸她運氣好,沒有傷到什麼要害的地方,否則……
其他深的地方,寧夏沒敢繼續想下去。剛剛經歷了生死,她整個人都脫力得不行,腦袋都還是一片空白的。
「老三……老三!」
寧大在一堆的土匪屍體裡,尋到了寧三的身影,原本還算沉靜的瞳孔,一瞬間劇烈收縮。
寧大蹲下去,伸手去探,躺在血泊里,像沒了生氣……的寧三,指尖觸碰到溫涼的觸感,以及沒了律動的脈搏,昭示著,寧三……死了。
「寧三……」
寧大張了張嘴,瞳孔劇烈晃動,看到寧三的屍體的一瞬,他眼裡充滿了悲憤,探上沒了跳動的脈搏,他才恍惚過來。
寧三……死了。
死相很慘……後背的肉都被砍得稀爛,趴附在血泊里,身上全是雜亂的刀傷……是被亂刀砍死的。
寧大將人翻過來,看到至死都還睜著眼睛,手裡抓著劍不放的寧三……寧大的眼睛,瞬間紅了一圈。
死不瞑目……
聽到寧大響動的其他人,看到地上沒了生息的寧三,已然明白……無聲地靠了過來。
寧夏渾身無力,腦海一片空白,被凌淵一隻手扶著胳膊,撐著走來,看到地上寧三慘死的模樣,眼眶一紅。
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白日裡,還嘻嘻哈哈地說著話……就這般沒了……
殘忍性是惡魔的第一屬性,被殘忍所邊緣化,也就是失了人性……
阿溪上前,伸手拍了拍寧大的肩臂,無聲地安慰。
白蘞撇開臉,不忍去看,心裡頭滿是悲痛。
寧大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裹著寧三支離破碎的身體,將人抱了起來,往回走。
他們六個人中,寧大與寧三的相處時間最長,寧大沉默寡言,寧三卻是個話多的,一張嘴,一天能巴拉個沒完沒了……
他們六人雖是經歷過生死,才被夫人救下來的,感情也薄弱,但到底是熟悉了……雖心裡悲痛,但寧三是為了保護主子而死的,死也足惜了,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就想將人安葬了,來世做個普通百姓就好……
…
土匪襲擊,寧三慘死,幾人深受重傷,院子的氣氛一瞬變得有些低迷起來……
寧夏的傷最為嚴重,尤其是腹部的傷口,止痛的藥效過去後,疼得她直打滾,冒冷汗,泛噁心,一點力氣也沒有,虛弱的在床上昏迷、躺了三天,都沒下過床。
其次是凌天,身上的傷口雖比寧夏少一些,可那鋒利的大刀,砍在他身上,胳膊處的皮肉都掉了好一塊,也是疼得不行。
凌雲和凌安被寧三用命護著逃走,身上倒是沒有什麼傷口,只是兩人的情緒一致低落,知曉寧三慘死,兩人承受的打擊,無疑是最重的。
寧三是因為護著他們……才會死的……
凌雲和凌安一度自責不已,兩人心腸軟,性子純善,無憂無慮長到這般大,也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之事……更何況是,一個人因為他們而死的。
不知是否因為寧夏的教育觀念的原因,被寧夏一手養大的他們幾個,對生命都充滿了敬畏之心,沒有什麼比努力活著更有勇氣和重要了……
生命就像是一杯苦茶,越喝越苦,慢慢的會變得香、甜……
娘親總是鼓勵他們在生命的世界裡,開出屬於自己的絢麗花朵,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們一直都記得這一句一句的諄諄教誨,積極向上,樂觀開朗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可是……因為他們的緣故,寧三死了……
即便知曉是那群可恨的土匪的錯,可凌雲和凌安還是忍不住內疚不已,兩人三日以來,變得越發消沉。
院子的氣氛一致沉悶、壓抑著讓人難以喘氣。
寧夏昏迷不醒的三天裡,凌雲和凌安一邊因為寧三的死,而感到愧疚,一邊又憂心著寧夏的傷勢……年紀尚淺的兩個少年郎,越發的低沉迷茫無措起來。
凌淵一心憂慮著媳婦,沒有細心到發現凌雲和凌安的情緒不對勁。
等到第四日的清晨,寧夏從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呼吸急促。
一直守著媳婦的凌淵,一下子察覺到了寧夏異樣的模樣,忙擰毛巾給寧夏擦汗,詢問傷勢感覺。
寧夏昏昏沉沉、反反覆覆睡了許久,醒來時,還有些分不清虛擬和真實的,愣愣地搖了搖頭,抿唇沒有說話。
凌淵細心地擦汗後,叮囑了幾句,轉身出去請裘老。
一大早,裘蘊疝便被凌淵從床上扒拉起來,逮著過來給寧夏檢查身體,整個人都遲緩到沒反應過來……
「醒了便沒什麼大礙了,好好養傷,吃些好的,補補身體就好了。」
裘蘊疝扯了扯自己長長的鬍鬚,瞪著朦朧的睡眼,頗有些腦意的瞅著凌淵。
這幾句話,他這三日來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非要他反反覆覆說。
聞聲趕來的凌雲和凌安,扶著受傷的凌天,進到屋裡來看清醒過來的寧夏。見娘親好好地躺著,三個少年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娘親,你好些了嗎?傷口可還疼?」
凌安讓凌雲扶著凌天,自己擠身來到床沿邊上,小臉有些憔悴到發白,擔憂地望著寧夏。
寧夏剛清醒,思緒還有些雜亂,見凌安靠過來詢問,下意識輕緩地搖了搖頭,聲線沙啞,「沒事……已經不疼了,好好休養就好了。」
「那就好……」
凌安微微蹲在床沿,看著娘親手腳被白色的布條包裹著,有些地方還滲出鮮紅的血跡,唇色蒼白如紙,神色疲倦,氣息也十分微弱……
小少年埋下頭來,眼睛紅了一圈,低斂著眼瞼,長長密密的睫毛交疊輕顫著,透露了他心情的不平靜。
這件事的發生,有些顛覆了他的認知……
少年一直以來,被寧夏保護得太好,這些陰暗邪惡的一面,應當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這兩日,他的思緒恍恍惚惚,夜裡睡覺時,做了好幾個夢。
離開相國府那一段時間的記憶,不知為何,越發的清晰……
那時候的他,才四歲多一些,原本在歲月的長河裡,這些都被他漸漸遺忘了,而最近兩日,他卻一點一點記起……
被人趕出相國府,一路被迫流浪街頭,跟在哥哥身邊,乞討求生,見過繁華的城鎮裡頭,惡貫滿盈的傢伙,拳打腳踢,被殘暴對待……
是了,這世間本就罪惡昭彰,窮兇惡極的人數不勝數……
這些他都有親眼見過的。
凌安低斂著眼帘,腦袋微微垂下,藏在衣袖裡的手心,一點一點揣緊。
他太弱了……
若不是因為他太弱了,娘親又怎麼會因為護著他而受傷,寧三也不會因為掩護他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