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左荔心中的正義

  葉惠然再次出現在柴房時,頭髮散亂,臉上有巴掌印,甚至脖子上還有被手掐出的痕跡,嘴角更是有傷痕。

  但她卻像是沒察覺到身上的疼痛一般,面無表情。

  只有在看到裴秉文時,才會有柔和之色一閃而過。

  隔壁裴大河的呼嚕聲震天響,顯然已經睡死過去。

  「秉文,你先出去,媽媽有話要跟姐姐說。」

  「媽媽……」裴秉文看到葉惠然,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他想說什麼,卻在最後放棄了。

  他不想讓媽媽想起痛苦的事。

  裴秉文乖巧地離開柴房後,葉惠然看著左荔,微笑了一下:「大閨女,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左荔看著葉惠然,只覺得心中酸楚,不用詢問,她都能想像出她心中的痛苦。

  這二十年,她是如何活下來的?

  「葉大姐,我叫左荔,左右的左,荔枝的荔。」

  「左荔。」葉惠然呢喃了一句,就握住左荔的手,雙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

  「這一次我不會再猶豫了,今夜,我們就逃吧!」

  左荔心神一震,卻是擔憂:「哪怕是晚上,村里人怕是都不會放鬆警惕。」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村里就是個大型犯罪窩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沒有絲毫防備。

  葉惠然輕笑,隨即臉上划過一絲疲憊,乾脆在左荔身邊坐下,靠著牆,像是累極一般閉著眼睛:

  「的確是這樣,但這裡在村子最東面,翻過後面的山,就能到一條大路。因為翻山麻煩,一般人都是從村西那邊走。

  隔壁那戶人家是個麻煩,可今晚,他們不在家。」

  左荔心中一動,想起了昨天葉惠然提過的逃跑機會。

  有什麼不懂就要問:「葉大姐,今晚有什麼事嗎?」

  「今晚,有城裡的人專門來村里放電影,地點就是村西村長家的院子,如今怕是已經支起了篷帳。」

  葉惠然眼底露出一絲冷笑:「對於望月村這些人來說,無論大人孩子,都會去那裡看電影。但裴大河不會去,到時候只要我們解決了裴大河,那麼就有機會。」

  左荔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時機!

  如葉惠然所說,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

  左荔這時候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面上就不免露出了憂愁之色,

  「葉大姐,你知道我們翻過山往哪裡走嗎?這大冬天的,若是迷失了方向,怕是會死在外面。」

  這個年代到處的路都還沒有修,村落之間間隔遠,尤其是這裡還是山里。

  這要是一旦偏離了路線,大冬天的,不用這些村里人找到他們,他們自個兒就被凍死了。

  如果可以的話,左荔還是想好好活著。

  「我知道路。」葉惠然突然撐著牆壁站起身,踉蹌著腳步往外去,左荔有些好奇,卻沒有跟上去。

  沒過一會兒,再回來時葉惠然手上那些一塊布,遞給了左荔。

  左荔接過,立刻驚訝:「這是……地圖?」

  只見她手上的布,用粗糙的黑線,繡著一個個圖形。

  「對,這三角形是山,這些曲線是河流,這些圓形是村落,路則是加粗的曲線。這是我這些年僅出去過的三次,記下來的。」

  左荔真的特別驚訝,她甚至在上面看到了小陽鎮。

  原來,這望月村離小陽鎮並不遠。

  只是礙於葉惠然去的地方少,這地圖上面的地標不多。

  「其中有一些,我不太確定具體方位,因為都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但準確性應該也不會太低,因為都是反覆驗證過的。」

  葉惠然手指撫著那塊粗糙的布,就像是在撫摸眸中希望。

  她眼中淚光點點,語氣帶了哽咽:「左荔,我想我會繡下這地圖,就是心裡盼望著,某一天秉文能夠逃出這裡。逃出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望月村,逃離這些背棄道德的禽獸!」

  左荔深吸一口氣,將這地圖交給了葉惠然,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抱住她,眸光明亮,語氣確定,

  「會的,我們會成功的!」

  在左荔失蹤的第四天,天上一片昏暗。

  整個望月村除了村西村長家院子,其餘地方都一片寂靜。

  除了偶爾傳來的犬吠雞鳴之聲,便只剩下冬風颳著。

  晚上左荔使盡渾身解數,做了幾個好菜,令裴大河開心之下喝了不少酒,直接呼呼大睡起來。

  左荔這兩天的安靜乖巧,讓他潛意識覺得對方絕對不會逃跑。

  更別說這大晚上的,又是冬天,哪怕是他也不會出去。

  所以,左荔三人幾乎很輕易就離開了這裡,準備往後面的山峰走去。

  不過剛走了幾分鐘,葉惠然就頓住了腳步。

  左荔見狀,趕緊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葉惠然深深地看了一眼裴秉文,眼眸中閃爍著慈愛,與此同時卻又像是壓抑著什麼一般。

  夜裡,風愈發急了。

  幾人雖然穿得厚,但在這冷風吹拂下,依舊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

  葉惠然看向左荔,苦笑道:「我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沒拿到,我回去拿一下,你和秉文先走。」

  說完,不等左荔再說話,就已經轉身,重新往裴家走去。

  左荔覺得不對勁,卻又想不到哪裡不對,她只好放緩腳步,轉身往後山而去。

  可過了一會兒,她腳步一頓,看了旁邊的裴秉文一眼,又想起葉惠然最後看裴秉文的眼神,猛地心頭一震,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

  她頓時不管不顧,攥著裴秉文的手,拉著他往裴家跑去。

  裴秉文詢問:「姐姐,發生了什麼?我們為什麼要回去?是要回去找媽媽嗎?」

  左荔沒說話,心頭很著急,只能儘量加快腳步。

  可天空這時候開始飄雪,又加上黑夜,實在是看不清楚方向。

  更糟糕的是,這白茫茫的雪看得久了,她的眼睛刺疼起來,隱約能夠察覺到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好在之前走得並不遠,她嘭的一聲推開外面的木門,衝進了柴房旁邊的主臥。

  一進去,果不其然看到葉惠然手上正拿著一把菜刀,站在床邊,陰惻惻地看著裴大河。

  聽到動靜,她猛地轉過身,看到左荔和裴秉文後,卻一句話都不說,對著裴大河就揚起了手中的刀!

  左荔駭了一跳,上前快速抓住她的右手手臂,驚聲道:「葉大姐!別這麼做!別!」

  她之前就覺得葉惠然看裴秉文的眼神,帶著悲傷和慈愛,後來就總覺得心裡不安,便想著回來看看。

  若是她想錯了,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可沒想到,她竟然猜對了!

  葉惠然想殺了裴大河!

  想殺了這個跪了她一生的人!

  「放開我!」葉惠然低聲吼道,聲音竟是說不出的悽厲,聽在人耳中,卻並不會覺得可怕,反而心底生出化不開的憂傷。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他毀了我一輩子,更是打我的兒子,他是個畜生,是個禽獸!讓他活著,肯定還會有人受害。」

  葉惠然激烈地掙扎著,左荔本來白天就被裴大河毆打過,此時手上沒有力氣。

  她趕緊向那邊呆愣愣站著的裴秉文道:「秉文,你快勸勸你媽媽。」

  不知是不是聽到秉文兩個字,左荔覺得葉惠然掙扎的動作放緩了。

  裴秉文也在這時候上前,聲音帶了哭腔:「媽媽,別這樣,我們離開這裡就好了。媽媽,我不能失去你。」

  葉惠然聽到裴秉文的話,卻依舊不放下刀,她痛苦嘶吼:「秉文,你不能有這樣的爸爸,他活著一天,就會如附骨之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毀了你的!」

  左荔凜冽抱住她的手臂,勸諫道:「葉大姐,你這麼做是犯法的,到時候秉文就不僅沒了爸爸,還會沒了媽媽!你忍心嗎?」

  葉惠然緊緊握著刀,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動不動。

  但她的面上,卻露出了掙扎之色,很顯然心中正在進行著某種掙扎。

  「你們在做什麼?好呀,葉惠然你個賤貨,你是不是想殺老子!」就在這時候,床上的裴大河被吵醒過來。

  哪怕還醉醺醺的,卻還是坐起來身子。

  在看到那把菜刀時,卻還是反應了過來,面上滿是兇惡,唯獨沒有害怕。

  「呵,你個賤人平日裡隱藏的心思,你以為我看不明白!你要是動手,一旦殺不死老子,老子就把這個野種給賣了!賣給那些有變態癖好的老頭兒!」

  那邊葉惠然看到他醒了,又聽到裴大河要賣裴秉文的話,立刻像是被刺激了一樣,努力想要掙脫左荔的手,想要衝過去,

  「我要殺了你!裴大河,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就應該去死!」

  好在這時候,裴秉文死死抱住了葉惠然,否則的話,還真要被她衝過去給那不知死活的裴大河一刀。

  左荔看這種情況,要是動靜再鬧得大一點,怕是就更加不妙了。

  她深吸一口氣,咬牙下,有了一個主意,頓時不顧危險,劈手奪下了葉惠然手中的刀。

  隨即聲音冷靜,卻又有些微的顫抖道:

  「葉大姐,你絕對不能動手殺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做傻事。你前半生已經被裴大河毀了,你的下半生不能夠也因為他毀了。可……」

  左荔抿著唇,突然衝上去,拿起菜刀,衝著還醉醺醺的裴大河的腿狠狠砍了一刀。

  血液,頓時噴灑到左荔的臉上,立刻讓她那嬌艷的容顏,更添了幾分嗜血的美。

  「可你不能砍他,不代表我不行,我是受害者,我哪怕殺了他,也是自衛!

  但我不能殺人,我不能變得和這樣的人渣一樣。可我卻能夠砍他一刀,為葉大姐你和秉文報一點仇。」

  她丟了刀,「啪啪啪」好幾個巴掌,甩在了裴大河的臉上。

  左荔這會兒完全不顧自己的手會更疼,她只用力的或扇巴掌,或拳擊,揍著裴大河。

  這一刻,她眉眼如刀,眼睛中藏著這幾天壓抑著的一團火。

  這火,在知道葉惠然和裴秉文母子遭遇後,就一直潛藏在心底。

  是悲憤,也是痛恨的。

  在這一刻,這火,代表了左荔心中的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