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市,顧家。
顧飛沉從軋鋼廠回到家裡,劉阿姨走過來問:「先生,今天吃點什麼?」
顧飛沉沒回答。
他覺得家裡好空。
連帶著他的心,也莫名不好受。
「不想吃。」
劉阿姨愣了一下。
「先生多少吃點兒,否則會胃疼。」
顧飛沉抿唇,再次說道:「不餓,我也沒胃口。」
其實他已經餓了。
他重新回到軋鋼廠,最近事情比較多。
為了防止被人算計。
他幾乎每件事都要仔細仔細再仔細。
這樣專注的工作,十分耗體力。
中午家裡送來的飯菜是劉阿姨做的。
他沒吃多少。
不是說不好吃,或者挑食。
只是他已經吃習慣了左荔做的午餐。
無論多忙,左荔都會給她送午餐的。
可今天早上,她就帶著孩子們去了玉屏鎮的荷鄉。
夏天沒胃口很正常。
只是,劉阿姨卻敏感的察覺到。
顧飛沉沒胃口,並非只是因為天氣緣故。
「先生是不是想太太了?」
顧飛沉:「……」
他不想說話,卻也沒有反駁。
劉阿姨差點沒笑出聲。
劉阿姨是顧飛沉到京城之後,開始照顧他的。
那個時候的顧飛沉,雖然年紀,但已經很成熟了。
平日裡,根本不用他們這些照顧的人擔心。
後來長大後,更是如此。
她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顧飛沉這樣子。
鬱悶,生氣,又寂寞。
她溫言道:「先生來這裡很久了,除了前段時間停職休息過幾天,就沒有怎麼休息過。
全年加起來,假期也沒有幾天。
所以,先生何不給自己放幾天假,陪著太太少爺們去荷鄉那邊玩幾天。」
顧飛沉眼睛微微一亮。
隨即又黯淡了幾分。
他也想。
可想到正在和他生悶氣的大兒子元正,就有些猶豫。
「先生是在擔心大少爺是嗎?」
不得不說,劉阿姨在顧家呆太久了。
照顧顧飛沉長大,又照顧顧家幾個小的。
且身為旁觀者,很多事情門清兒。
「父子之間,哪裡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
這樣,太太帶少爺們去旅行,也是想要讓大少爺散散心。
我想太太也應該跟先生說過。」
顧飛沉點頭。
左荔要帶著孩子們出去旅遊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不告訴顧飛沉。
當然,找神醫的事情,左荔沒有說。
主要是說了也沒法解釋她怎麼認識這個神醫。
況且,在不確定能不能找到的情況下。
左荔害怕讓一家人白白高興。
能找到自然就是驚喜。
找不到那就會讓人從希望變得更加絕望。
這也是左荔沒說的原因。
「太太他們應該會呆上一周左右的時間,先生過兩天去正好。
一來留下幾天時間處理廠里的事情,二來也能夠讓大少爺再冷靜冷靜。」
顧飛沉聽完,覺得再正確不過。
他看著劉阿姨笑得溫和:「謝謝劉姨。」
劉阿姨眼睛都笑得米起來,「謝什麼謝,我就希望看著這個家好。」
顧飛沉真的覺得劉阿姨說得很對。
他得快點安排一下去荷鄉的事情。
他得好好的安排一下。
唉。
他是真的不放心左荔離開他的視線。
哪怕她身邊有人保護。
也沒辦法讓顧飛沉放心。
*
時間回到左荔剛來荷鄉的下午時分。
左荔留著劉偉茂問荷鄉的情況。
其他幾個孩子都去村子附近逛。
顧元正和顧季星一起。
顧季星:「大哥,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歡我們幾個弟弟妹妹?」
「為什麼這麼問?」
「我們連累了你。」
顧季星扭頭看著顧元正。
今天天上下著下雨,但這朦朧的小雨,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
所以顧季星沒有打傘。
顧元正也沒有,但他戴了一定鴨舌帽。
鴨舌帽一戴,就襯得顧元正那張臉愈發的蒼白和小巧了。
顧季星想。
他們幾兄弟都快一米八了。
但大哥看起來就是比他和三弟要瘦弱一些。
顧元正停下腳步。
不遠處,是荷鄉這個名字由來的荷花池。
此時正值盛夏,荷塘之中白色,粉色的荷花爭相競放。
遠遠的,就傳來沁人心脾的荷香。
顧元正知道二弟比較敏感,所以也沒準備騙他。
「我這麼想過,可後來,我慶幸有你們的存在。」
他手拍著顧季星的肩膀,很認真道:「我和爸爸之間,的確有一些解不開的結。
可你們,不會是我的拖累。我是大哥,照顧你們是應該的。」
顧季星心情複雜。
他想起自己被人推下顧府那個池塘時,顧元正不顧一切跳下來的身影。
那是很遙遠的記憶了。
但可能是看到了荷塘,便記起了這件事。
「大哥,其實我對經商也有興趣。不如大哥以後把顧家交給我吧,我也可以……」
「瞎說什麼。」顧元正不悅道,「你喜歡經商我怎麼不知道,你不是想學醫嗎?那就好好學。」
「可是……」
「沒有可是。」顧元正昂首,理所應當道,「每次爸爸交的任務,我都圓滿完成,我會是最合適的繼承人,你還沒資格。」
顧季星垂眸:「大哥。」
這樣的場景,如果被外人看到。
或許會以為這是顧家兄弟在爭奪家產。
誰也不會相信,這不過是兩個相親相愛的兄弟,想要讓對方更自由一點。
顧家早幾年在港島就已經轉商。
有遠見的老爺子,早就已經之後,國家以後商人會很重要。
事實證明老爺子是正確的。
改開之後,商人地位直線上升。
不過國情的緣故,如今顧家的生意大多還在港島。
但,未來顧家大趨勢會轉商是肯定的。
所以,顧元正小時候接受的教育,就是商人教育。
哪怕是顧飛沉交給他的「任務」,也差不多是這方面的。
顧季星和顧歲陽也有。
但他們的更多是陪太子讀書的性子。
這裡的「太子」,就是顧元正。
只是對於顧家兄弟來說,這所謂的「太子」,不過是束縛罷了。
顧元正前段時間被林大牛的死刺激了一下。
想要衝出束縛。
但也只是短暫的想了一下。
顧元正:「你們幾人,都只需要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行了。
大哥會為你們保駕護航。再說,以後我說不定會喜歡這樣的選擇。」
以後……
那就是說明現在並不喜歡這樣的選擇。
顧季星道:「其實也不一定非得我們……」
「顧家只會是我們的。」顧元正眼中閃過與他平靜神色違和的鋒芒!
他知道二弟的意思。
他們雖然只有四兄妹,但是顧家二房,三房都還有不少人。
雖然目前大多還小,可過上十幾年,也都大了。
但……
顧元正不可能讓那種情況發生。
他的聲音飄渺,「二弟,你忘記我們是怎麼長大的嗎?」
危機四伏,步步殺機。
*
「我發現你們幾兄弟,對顧叔的意見都挺大了。」
段嘉年是和顧歲陽一起的。
兩人不打不相識後,關係日漸好了起來。
顧歲陽沒回答,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段嘉年一邊看著左桃,一邊撞了他一下,「怎麼不說話?」
「別煩了。」顧歲陽聲音很低,看起來沒精打采的。
段嘉年發現不對了。
他沒立刻刨根問底,只是拽了一下左桃的辮子,「你別亂跑,知道嗎?危險的地方別去。」
左桃解救出自己的骨辮,怒氣騰騰的盯著他,「段嘉年,你別拽我頭髮,我可是你長輩!外甥!」
左桃和段嘉年在顧家住了那麼久,早就熟得不能熟就。
只是原本未來會是一對人人羨慕的夫妻的他們,並不對付。
左桃覺得這人很煩,不像其他外甥那麼「尊敬」她。
——實際上其他三人只是無視了她。
段嘉年則是靠在她是左荔的妹妹的份兒上,看著她。
此時聽到「外甥」兩個字,也沒什麼表情,揮了揮手臂
「反正別亂跑,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左桃有點慫。
但仗著有左荔撐腰,也覺得沒必要怕。
「凶什麼凶?你還能打我不成?!」
說完,左桃跑開了。
段嘉年見也有保鏢跟著,這裡視野也開闊,他能看到左桃,便不再管她。
他看著顧歲陽:「兄弟,有啥煩心事說給我聽唄。」
顧歲陽挑了個斜坡草地坐下。
往下看,全是荷池。
在這樣的場景下,小雨和清風都帶著詩情畫意的溫柔。
「不想說。」
顧歲陽不管草地濕的,直接躺下去,兩隻手墊在腦袋下面,閉著眼睛,臭著一張臉。
「你不說,那我猜猜,是因為你大哥的事兒?你大哥的事兒,你操心什麼?
餵。我可沒發現你還是個憂鬱美少年,打起精神來,這風格可不適合你。」
段嘉年在這裡插科打諢,就是為了讓顧歲陽心情好起來。
誰知道,他一直說話,反而讓顧歲陽心情煩躁起來。
顧歲陽沒好氣道,「讓你別說話。」
「我怎麼就不能說話了,我跟你說,這人長著嘴,就是為了說話和吃飯的……」
「你懂什麼?你又不姓顧?我想什麼你懂嗎?你什麼都不懂還在這裡不停的說。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真的覺得很煩!本來就不爽,你還在我耳邊像蒼蠅一樣嘀嘀咕咕的。
你能不能安靜點兒?!」
一番話說話,這斜坡上一片安靜。
顧歲陽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多過分。
朝著段嘉年看去,就發現他臉上笑意沒了。
垂著頭,長睫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令他的神色有些莫測,
顧歲陽張了張嘴,想要道歉。
可是話到嘴邊,一句話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