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氣氛壓得顧歲陽有些慌了。
他坐起身，神情尷尬。
他是把段嘉年當成親兄弟的。
可沒想到，他居然脫口冒出這樣的話。
他咬了咬牙，就要道歉。
段嘉年就已經輕踹了他一腳，佯怒道：「呵，我不姓顧就不是你兄弟了嗎？要不是把你當兄弟，誰管你高不高興。」
顧歲陽被踹了也不生氣。
見段嘉年態度還是和之前一樣，沒忍住鬆了一口氣。
「好了，你坐下，我跟你說。」
說了那種話，顧歲陽還是心虛的。
本來不想和人說的心裡話，這會子就想和段嘉年說說。
希望這樣一來，段嘉年把剛才他說的傷人的話給髒了。
「行！小爺我今天就當一當你的心靈導師。」
段嘉年坐下，也躺在了地上。
泥土濕潤，屁股處涼颼颼的，可段嘉年也沒在意。
光看表情，他依舊和之前一樣，吊兒郎當的。
顧歲陽偷偷瞅他，發現他表情正常，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我問小叔叔，他說大哥是覺得壓力大，才會和老頭兒鬧脾氣，我覺得挺難受的。」
「難受自己太廢了，只知道吃喝玩樂？」
「……倒也不必把話說得這麼直接。」
顧歲陽合理懷疑如今段嘉年是在蓄意報復。
不過他不僅不生氣，反而鬆了一口氣。
算了，小爺說錯話了，讓他出出氣也正常，誰叫小爺大度呢。
這麼想著，他繼續道：「反正不爽，一直以來，都是大哥照顧我們其餘三兄妹。
我一直以為大哥很強大，他似乎從來不會叫苦。
我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當年二哥被拐子拐走了。
我和小妹都沒忍住哭了，就大哥很鎮定的和爺爺出門。
我聽說，那一天董雪那老巫婆，就是我二伯母，好像說了什麼話。
被我大哥直接踹了一腳，一腳踹翻後，還踩了好幾下肚子……」
顧歲陽說著，嘖嘖兩聲。
旁邊的段嘉年解讀了一下他的表情。
大概率是遺憾沒有親眼目睹那一幕。
甚至遺憾沒能親自補上兩腳。
段嘉年嘴角抽搐了兩下，「聽起來，顧大哥的確比你和顧老二那個『假笑男』有本事。」
段嘉年本身對顧元正也挺尊敬的。
至於其他的顧家兄妹，平日裡總得吵嚷幾句。
假笑男……
顧歲陽無奈躺在他身邊，警告他：「別讓我二哥聽到，否則你就完了。」
「你以為我傻嗎？不過顧老二也真是，不想笑就不笑，想笑再笑。就他一天到晚頂著一張笑臉，不嫌累的慌。」
雖然大逆不道，但是對此顧歲陽有些贊同。
他家二哥的確挺累的。
可，大哥也累呀。
想到顧元正，顧歲陽情緒又低落了。
「你覺得自己廢物，那就想辦法讓自己不那麼廢唄。」
顧歲陽：「我不知道以後做什麼。」
「之前不是說過想要當兵。」
顧歲陽搖頭，「我如果當兵去了，顧家真的就沒法管了。只能夠丟給大哥二哥。
小妹倒是聰明，但是現在她去演戲了，學校都不去了。
而二哥，我覺得他以後可能是想要當醫生。」
段嘉年替他總結：「所以，你覺得顧大哥最難。」
「嗯。」
顧歲陽唉聲嘆氣，「我們還沒滿十六歲，就要操心這麼多嗎？真難。」
「我想顧大哥一定是希望你們做想要做的，以後顧家是要經商是吧？」段嘉年問。
「是的，我對商場上那些事，真沒啥興趣。」
段嘉年笑了一聲，「我有興趣呀！」
顧歲陽一聽，眼睛一亮。
段嘉年眉毛一挑，丹鳳眼十分亮，「明年我考清華，報工商管理專業，我到時候幫大哥。」
顧歲陽也認為這樣好，不過很快就撇嘴：「你考清華？別做夢。」
「我怎麼不能考清華？我這麼聰明。」
「哦，我信了。」
顧歲陽將心裡的事情說出來後，就好受多了，
接下來站起身，指著那邊荷塘旁邊停著的小舟。
「我們去采點蓮子給小後媽做好吃的。」
這個季節，還沒到吃藕的時候，但蓮子的確能吃。
「行！」
兩個少年吵吵鬧鬧的泛舟在荷池裡。
左桃從不遠處的樹後面走出來，手裡還有一朵蓮花。
她看這朵好看，徵得採摘蓮子的鄉親的同意，準備採回去給左荔。
卻沒想到，回來就將剛才段嘉年和顧歲陽的交談聽了個七七八八。
她面露迷茫，沒太聽懂。
她跑回了院子，一進門就叫道：「姐姐！姐姐！」
「姨奶奶，太太在後院廚房呢。」
一個保鏢提醒左桃。
「謝謝大叔。」
「……」還沒二十五的保鏢摸了摸半禿的頭髮，表示有些憂傷。
左荔也聽到了動靜，從廚房裡走出來。
她繫著圍腰，長發用一根簪子盤起，巴掌大的小臉精緻得很，看上去溫婉賢淑。
「怎麼這麼快回來了？就你一個？」
左桃看到左荔這樣，微微張嘴，誠實的道：「姐姐，你好漂亮。」
左荔笑了一聲，看她手中的荷花：「送給我的？」
「嗯嗯。」
左荔接過，捏了捏左桃的臉。
有點胖了，等再過一陣子，得督促桃子減肥了。
「來，給你吃好吃的。」
左荔做了酥肉，剛炸好，準備等會兒切了蒸一下，做蒸酥肉。
左桃表示很滿意。
如今的她，沒什麼煩惱。
吃吃喝喝睡睡。
接下來她也哪兒也不去了。
左荔做飯的時候，就在旁邊呆著。
村里來幫忙的兩個大嬸子，直誇她可愛。
左桃心裡嘀咕，哪怕靚女不知道被誇可愛護士不漂亮的意思。
呵呵噠。
不過懂事的左桃還是說：「謝謝姐姐。」
一個姐姐的稱呼，把兩個快四十的大嬸哄得喜笑顏開。
接下來誇人的話，一套接一套。
並且還不斷讓左桃試試菜的味道。
左桃就這麼一會兒，就吃了個半飽。
還是左荔有意控制，讓她留點肚子吃飯。
不能吃了，左桃也沒離開。
搬了個小板凳，坐到左荔身邊，把剛才聽到的對話大致講給了左荔聽。
她也沒多想，就是聽到了，正好想到了，就說給最最最喜歡的姐姐聽。
可這番話落到左荔耳里，卻讓她表情變了。
嘉年。
左荔抿唇，發現這個之前無法無天的少年。
似乎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變了。
變得更懂事，也更讓人心疼。
她其實並沒有忽略段嘉年。
甚至裴秉文她都會偶爾叫來家裡吃飯。
給裴秉文請的家庭教師都是最好的。
甚至葉惠然不讓她付家庭教師的費用後，她還讓老師把價格說低一點，差價他補。
段嘉年更別說，顧家孩子有的，他一定有。
可……左荔明白，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她記得有一次她交不起房租，跑到一個好友家去住了幾天。
那個時候，開水不敢喝多了，洗澡不敢洗久了，就連吃飯的時候，喜歡的菜也不敢多夾。
至於那些零食水果，她從來不會主動拿來吃。
還會搶著洗菜煮飯打掃拖地倒垃圾。
朋友父母誇她勤快，讓朋友多學學的時候，朋友會撒嬌。
而她，只能尷尬的笑。
沒有爸媽疼愛，一個人生活的她，沒資格不會這些，也沒資格撒嬌。
晚上和朋友睡一張床的時候，都不敢搶被子。
她知道，那個朋友是真心把她當好朋友，她的父母也很歡迎她。
她完全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可，就是控制不住會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對，就會惹人討厭。
所以她一直夢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在這裡，她可以幾天不洗襪子，可以把紙屑丟到地上，可以第二天才洗碗。
想到這些，左荔愈發心疼段嘉年。
至於自己身旁這個，果然比較傻。
左桃是把顧家當成自己的家，餓了就讓人給她做好吃的。
男女主怎麼就差距這麼大呢。
她問：「桃子，你知道嘉年喜歡做什麼嗎？」
如果真的喜歡經商，左荔不會說什麼。
原本他就是未來首富。
當然，這裡不得不說，首富不一定就是全國最有錢的人。
——首富只是明面上最有錢的。
這個古老的國家五千年歷史，自古就有各種家族。
如同顧家這樣的家族，真的要算財富，絕對比首富要多，
只是這些家族大多低調。
那些所謂的福布斯榜單，也沒辦法也沒可能統計出他們有多少錢。
也就是說，未來的段嘉年哪怕成了首富，在顧家面前，也是不夠看的。
「我不知道呀。」左桃疑惑的看著左荔，似乎不知道左荔為什麼問她這個問題。
「你好好想想，他平日裡最喜歡什麼？」
左桃絞盡腦汁想，「我也沒關注，只是看到他好像挺喜歡收集各種明星的卡片，那個港島最帥的男明星，他有好多卡片。」
左桃撇嘴：「我覺得那男明星還沒有我的外甥們好看。」
真別說，顧家男兒們，包括段嘉年裴秉文，那都是帥哥。
呆在帥哥堆里，左桃的眼光很挑剔。
「收集卡片做什麼？」
左荔疑惑，難不成……段嘉年是個追星族？
左荔驚訝！
這還真沒看出來！
「沒別的了？」
「別的我也不知道，姐姐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他呀。」
「知道了。不過我今天問的這些事，你別跟別人說，知道嗎？」
「哦，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