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半夜,左荔突然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
顧飛沉並沒在。
在左荔說了林阿姨的嫌疑後,他就離開了。
很顯然,他在去找林阿姨害死林漱的證據。
死亡是既定事實無法改變。
這一點沒錯。
但關鍵是……林漱每次都會摔倒!
哪怕沒有香油,也會摔倒!
有問題的除了灑了香油的地,還有就是……鞋子!
鞋子有問題!
左荔站起身,披著衣服出了房間。
她敲響了顧歲陽的門。
「誰呀?大半夜吵小爺睡覺!咦?小後媽,你這是幹什麼?是哪裡不舒服嗎?」
顧歲陽毫不掩飾自己的雙標,在看到是左荔敲門後,起床氣都沒了,還擔憂起左荔的身體。
左荔來不及感動,嚴肅道:「你去告訴顧先生,鞋子,林漱早上穿的鞋子有問題!」
「啊?好!」顧歲陽雖然不明白其中關鍵,但還是從床上拿了外套就往外去,同時提醒左荔,
「小後媽,你先回房間,別感冒了。」
左荔看著他的背影,長嘆一口氣。
她想,那鞋子多半已經被處理了。
不過,如果真的被處理了,她可以去看看究竟是誰拿走了那雙鞋。
還有,這雙鞋是誰拿來的。
順藤摸瓜之下,說不定能查到幕後的人。
左荔剛想要回房,就聽到吱呀一聲,顧季星的房間門被打開。
少年穿著睡袍,倚在門口看她。
左荔沖他尷尬一笑:「抱歉,是吵醒你了嗎?」
顧季星搖頭:「我沒睡。」
還沒睡?
這都深夜兩三點了吧。
顧季星走出來,指了指客廳:「聊聊?」
左荔想了想,也沒拒絕。
她的確已經有陣子沒有和顧季星單獨說過話了。
顧季星為兩人一人準備了一杯熱牛奶,便面對面坐在沙發上。
左荔打量著面前的二兒子。
依舊是那張清俊,又帶著斯文秀氣的臉,鼻樑上架了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更加斯文。
左荔卻記得,顧貝貝說過,最近她二哥戴的眼鏡並沒有度數。
那雙修長瓷白的手,此時正把玩著杯子,那上好的水晶玻璃杯,都被他的手映襯得沒那麼精貴。
大抵是睡前洗過頭髮,沒有用梳子梳理,所以此時幹了的頭髮沒有平日裡的規整,反而有幾分恣意,一兩縷垂下,反而落在眼鏡上,遮掩了他的眼神。
「左姨,那覺得你適合這個家嗎?」
顧季星率先開口了,並且一開口就是靈魂拷問。
左荔:「為什麼這麼問?」
「你看到了,這個顧府,光鮮亮麗的同時,也暗藏危機。你覺得三伯母是死於意外嗎?
實際上,她是不是死於意外並不是特別重要,重要的是,沒有幾個人是這麼以為的。」
左荔抿唇,她想到了顧老爺子讓人調查這件事。
之所以會讓人調查,就是顧老爺子自己也覺得,這應該不是什麼意外。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誰都知道,這顧府住的那些人,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
「爸爸那天為什麼會打斷爺爺的話?我想,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想左姨你被人關注,從而陷入風浪中心。」
顧季星將自己的猜測,不,應該說他認為的真相說了出來。
這一點,左荔自然也想過。
但之前,沒有出林漱這件事之前,她其實感觸並不深。
到現在,她已經接觸過顧家大部分人。
這些人,心裡大概都是對她沒有多少好感的。
但是無論心裡是什麼想法,表面上其實都不會給左荔太大的壓力。
她以為,只要和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就可以了。
從沒想過,會要人命。
「爸爸的身份,註定和他有關的人,在這顧家,就會是風暴的中心。
爺爺的偏愛那麼明確,是因為他知道,爸爸可以承擔得了這份偏愛的重量。」
顧季星喝了一口牛奶,嘴唇上方有了一圈白色的牛奶液,令他在客廳的燈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
只是鏡片之後的那雙眼睛,卻是說不出銳利。
十多歲的少年郎,在這一瞬間,顯出了與年齡不符合的成熟。
他說的每句話,都是有跡可循,發人深省。
「就連我們四兄妹,也是經歷了一系列傾軋,才能長大的。
可左姨你不是,你柔弱、善良、也沒經歷過什麼黑暗,你甚至會因為一個相交不過幾天的人而哭泣難受到昏厥。
你在這個家裡,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於,你的存在,讓許多人都感覺到了自卑。」
顧季星笑了,這笑卻帶著自嘲:「淤泥之中開出的花,也只配腐爛在淤泥之中。而左姨你,不屬於淤泥。」
左荔心裡很難受。
並不是因為顧季星再次讓她離開顧家,離開顧飛沉。
而是顧季星這句話。
這句雲淡風輕,甚至含笑說出來的話,卻令左荔感覺到了他內心的疲憊。
在顧季星說了這麼多之後,左荔終於開口了:「或許,我不是你想像中那麼柔弱。」
她現在有金手指了,也逐漸對人生出防備。
「我也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單純。」
從一開始,她就懷疑林漱的死不是意外。
「我也不是那麼的善良。」
至少在發現是林阿姨做的那件事後,她沒有去考慮她有什麼苦衷。
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殺人者就要付出懲罰。
「我也並非不了解顧家代表著什麼。」
再不濟,在信息爆炸的現代,她看過數不清的宮斗、宅斗影視劇和小說。
「我也比你想像中,更愛你們。」
她愛顧飛沉。
也愛這幾個反派崽崽。
也愛叫自己媽媽的段嘉年。
她甚至願意因為他們,愛這個擁有諸多秘密和骯髒的「顧」字。
顧季星沒說話。
只是在聽到左荔的這些話後,目光只能看著她。
那瞬間,就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沒辦法移動目光,
「季星。」左荔組織著語言,「你們其實不必把我當成什麼階級敵人,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而不是破壞這個家,額……」
左荔想起這句話的出處,莫名有些尷尬。
但是也只有這句話,能夠形容她的真心。
「是嗎?」顧季星有些僵硬的勾了勾唇,他向後靠在沙發上。
這個姿勢一般情況下是放鬆狀態下的,但此時顧季星卻仿佛並不是這樣的心態。
「如果早點遇到左姨你,或許我也不會在乎態度。只是,有些事比較晚了。
在我心中,我只有一個媽媽。不過我也不會再找左姨你的麻煩,只是,你也不需要管我。
我們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說完這句話,顧季星站起身道:「時間不早了,左姨你早點兒休息。」
他對左荔笑得和善又疏離。
放下了成見之後,他又退回到了那個初見時會給人好印象的溫和少年。
只是這樣,卻反而令左荔難受。
有的時候,對她生氣,反而是一種情緒的宣洩。
而能夠表達出真實的情緒,本身就能夠更親近。
這樣溫和有禮,有時候就等同封閉了內心。
左荔一時之間不知道她和這個繼子之間的關係,算好還是算壞。
她也並沒有頹喪太久,也上樓睡覺。
原以為會睡不著,卻沒想到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顧飛沉才染著一身寒氣,走進客廳。
「顧先生。」左荔過去想要擁抱他,卻被顧飛沉避開了。
他眉眼帶著通宵未睡的疲憊,正在動作緩慢脫下外面被清晨露珠打濕的風衣。
「身上涼,等會兒再抱你。」
語調溫和,帶著這個年紀的男人特有的沉穩。
左荔看著他疲倦的模樣有些心疼。
根本沒有理會顧飛沉的體貼,鑽進了他帶著寒氣的懷抱。
「我身上暖,給顧先生暖暖身體。」
剛洗漱完,走出房間的顧貝貝,正好聽到這話,看到這一幕。
顧貝貝:(●—●)
她真的是造了什麼孽,一大早就看到這一幕。
說晦氣好像挺甜的。
說不晦氣呢,她又覺得渾身不自在。
乾脆轉身,重新進了房間,順便說了一句:「吃飯了叫我。」
現在她身體愈加的好了。
催吐的毛病已經許久沒有犯,也知道每一餐都要吃。
在她這裡,現在吃喝是頭等大事。
雖然現在食量依舊不大。
左荔聽到顧貝貝的聲音,趕緊離了顧飛沉的懷抱。
這在繼女面前和丈夫親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將風衣掛在一邊的顧飛沉,卻把人撈進了懷中。
嬌妻在懷,並且大概因為才醒,一張臉粉撲撲的,看上去竟然奶乎乎的。
他心裡升起了逗弄之意,冰涼得仿佛寒冰的手,碰了一下左荔的臉。
就一下。
很快就拿開了。
卻依舊凍得左荔一個哆嗦。
「怎麼這麼冷?」左荔嬌嗔了顧飛沉一眼,就不介意他手的冰涼,雙手捧住了他的手。
顧飛沉還想抽出去,卻被左荔阻止,非得給他暖。
不過顧飛沉的手真的太涼了,左荔捂了一會兒,不僅沒有將他的手捂暖和,自己的手還涼了。
乾脆將毛衣掀起來,將顧飛沉兩隻手放在自己肚子處。
裡面還有一層貼身的裡衣,雖然有寒氣,但並不打緊。
顧飛沉就這麼虛眯著眼睛,看著左荔為他暖手,眼中笑意淺淺。
這一幕,讓他想要畫下來。
但再溫馨,有些事也要說的。
「林阿姨已經承認一切,包括那雙鞋子的確是她換的,如今警察局已經把她帶走了。」
左荔笑容淡了,看向顧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