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進廚房拿來了幾樣東西，嘴裡一邊念叨著，一邊往雪人的身上按。
「這兩小煤球當眼睛，這小胡蘿蔔當鼻子，小紅辣椒橫過來當嘴巴。」
「那這小盆是幹什麼的？」
夢萍沒回答她，笑著倒扣在了雪人的頭上，讓它有了帽子。
還真別說，經過這麼一番操作，剛剛還沒有靈魂的雪人，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
天上還有飄著鵝毛大雪，姐妹倆見彼此都忙活得滿頭是汗，對視以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有時候，成年人的快樂也很簡單。
屋裡燒得暖和極了，周喬趕緊摘掉帽子手套，「姐，帳攏得怎麼樣了？咱們手頭現在能有多少閒置資金？」
「帳上總共有七千六百多，這個月別的開銷都已經支付完了，就等著到時候給大家工資。周喬，你是不是著急給趙雲英結帳呀？」
「是啊，這一眨眼就快十二月份了，服裝行業年底是旺季，我想她要是手裡寬敞些，也能多壓些貨。」
夢萍又找出她的小帳本，翻看一眼解釋道，「自從十號降溫開始，服裝一條街這邊比之前好多了，夜市那頭算徹底完了，翠萍一周批出去的量，還不如上個月一天批出去的多呢！」
這太正常了。
這個月份的縣城，一過下午四點半，天就已經黑得透透的了。
等到五六點鐘的時候，氣溫基本都達到零下十來度左右，除了住在附近的個別居民飯後溜溜彎，專程來買服裝的可謂少之又少，除非有急用。
尤其像今天這種大雪天氣，別說顧客，就連攤主們也直接在家午休了。
周喬思忖片刻，「那就先給英姐匯過去五千吧，剩下的先別動，我留著有用。」
夢萍答應了一聲，收起帳本抓起外套，拉著她就往外走。
「姐，這不是還沒到中午放學的時間，現在接孩子是不是太早了？」
「不是去學校，陪我去個地方，姐有事求你！」
好麼，整的還挺神秘。
由於雪大路滑，姐妹兩人沒騎自行車，踩著大雪相互扶著，一直走到了海明東路。
一到這裡，周喬基本就猜到了此趟的目的，應該正是位於眼前的縣城市百貨大樓。
前一陣，她曾聽海蘭說過，達百是在84年才成立的，最早以前曾叫縣城市百貨第一商店。
這裡總共有六層樓，一樓主營家用電器、化妝品、日用小百貨、婚慶用品等等，還在裡面比較不起眼的地方，專門設有修理鐘錶的櫃檯，不過就只有一節。
二樓全是賣鞋的，男款、女款、童款全都有。
但都是應季款，也許是因為資金周轉的原因，一雙反季的都沒有。
三樓是男裝和童裝，四樓整體全是女裝，五樓是賣自行車的，六樓是行政辦公區。
周喬每次去火車站時，都從這裡路過，但卻一次都沒有進來逛過。
掀起門口掛著的軍綠色棉門帘，姐妹倆一起在門口的腳墊上跺著鞋幫上的雪。
「姐，你帶我來這幹嘛？」
「周喬，你聽說過電炒勺嗎？」
當然，這兩樣家用電器在周喬的印象里，早就是擁有收藏價值的老古董了。
可這對夢萍而言，卻是剛剛才有的高科技產品。
她眼神里略帶興奮，「我聽春花班上一個家長說，那種鍋是插電的，還有按鈕可以控制溫度，像你平時回來晚了，或者陸征半路才來，要是有這種鍋。
給你們熱飯菜就不用現身爐子了！麻煩是小，關鍵是費煤費木頭，我算過了，還是用電更划算！把你拖來，就是想讓你幫我挑一挑！」
這是夢萍第一次張羅要買東西，可說到底卻還是為了她這個妹妹著想。
周喬心裡當然很感動。
只不過，電器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像上次的電熨斗，陸征就用掉了一張工業券。
她正想問這事呢，旁邊擠過來一個不太起眼的中年漢子，身上的軍大衣簡直髒到發亮。
他兩手抄袖，壓低聲音的同時，眼睛還一直左瞧右望的，「賣各種券，十塊錢一張，不講價，你倆是來買啥的？要券不？我還有收國庫券，有的話也可以賣給我。」
「不要不要，我們自己有！」
這人的扮相像個乞丐，夢萍一害怕拉著妹妹趕緊往裡走。
儘管今天大雪紛飛，但百貨大樓裡面卻依舊熱鬧得很。
尤其是賣電器的櫃檯，人頭攢動，甚至一個售貨員平均都要接待三四位顧客。
望著櫃檯上各種叫不上來名字的電器，夢萍覺得眼睛不夠用了。
花了好半天，才找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一款。
姐妹倆經過一番挑選，不僅拿下這個炒勺，還買了一個專門燒水的電水壺。
這樣就不用為了坐熱水，一直用半濕不濕的煤沫壓著爐火了。
拿著售貨員開的票，周喬剛想去收款台付錢，一轉身，剛好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樓上走。
夢萍望向空空的樓梯，納悶地推了妹妹一下，「周喬，你瞅啥呢？瞅得我這個瘮得慌。」
「姐，你去交費吧，我上樓一趟有點事。」周喬把票據塞給對方，徑直跑上了樓梯。
她猜猜蔣苑應該是在四樓的女裝區。
果不其然，她剛一從樓梯拐過來，就看到了蔣苑正在與一名年輕男子交涉著什麼，看表情像是談得不太愉快。
「你啥意思？故意針對我？」
「這位同志，都是吃公家飯的，我和你又沒仇，沒必要針對你，可誰叫你晚來一步呢？」
看到蔣苑氣到漲紅了臉，周喬幾步走了過去，並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所謂吃公家飯的那個男的見有人來了，就藉口說還有事，趁機脫了身。
一上樓梯那裡有個公共長椅，蔣苑一屁股坐下，獨自生起了悶氣。
「瞅啥，過來啊！」
「你那麼多天不出攤，我還以為你病了，想不到跑這找路子來了。」
感覺蔣苑有話要說，周喬也就挨著她坐了下來。
「我舉報孫世昌的事，你不感到驚訝？」
「不驚訝，我從不懷疑你獨立處理問題的能力，之前選擇忍耐，也許是有別的原因。」
「好奇你可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