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方潮舟再一次去了知春洲。
這是他第四次來了,本以為這次也會先撲個空,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見到薛丹融,哪知道他剛破開薛丹融洞府結界,就看在裡面正在換衣服的人。
薛丹融聽到聲響,微微側眸,見到是方潮舟後,並沒有說話,將雪白外袍褪下,放到一旁的凳子上。
方潮舟現在有點尷尬,畢竟他之前說好只睡對方一回,現在又過來了。
「那個……」方潮舟支支吾吾。
薛丹融轉過身,眼神平靜,「你帶解藥了嗎?」
嗯?
對啊,薛丹融還不知道他吃的實際是糖丸。
發現這個的方潮舟咳了一聲,立刻把腰背挺直,「帶了,不過解藥吃一次不夠,要吃好幾顆才能解掉毒性。你不會想雙修一次,就拿走全部的解藥吧?」
他真的好不要臉,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方潮舟一邊唾棄自己,又一邊故作神秘,似笑非笑看著對方。
薛丹融聞言,慢慢垂下了眸,情緒掩於長睫之下,藏在眼底。
他不動也不說話,讓方潮舟心裡漸漸敲起了鼓,就在方潮舟覺得對方可能因為他的厚顏無恥選擇殺了他的時候,薛丹融終於開口了。
「雙修一次,給一次解藥嗎?還是雙修兩次,給一次解藥?」
方潮舟認真地思考了下,最後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看你表現。」
這也表現太好了。
第二天的方潮舟覺得自己骨頭徹底散架,連聽到薛丹融起床的聲音,他都起不來,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你睡好了會給我解藥嗎?」薛丹融的聲音喚回了些方潮舟的神志,同時也讓他有些底氣繼續睡在對方的床榻上。
「會,不過你不能吵我。」
薛丹融看著床上眼睛都睜不開卻還要威脅他的青年,片刻,他抬起手輕輕碰了下青年的臉,一碰,那張臉又變回了昨夜方潮舟剛來時用的假臉。
臉變回去之後,他才起身出了洞府。離開之前,他給洞府設了一道結界,准出不准進。
方潮舟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沒人在旁邊說話聊天,也聞不到一切奇奇怪怪的異味。他像是陷在了雲團里,冷香籠罩著他,當然如果他醒來的時候,腰腿沒那麼酸就更好了。
醒來時,洞府里只有方潮舟一個人。
他扶著腰掀開被子,本想把昨日的衣服穿回去,但他把舊衣服從地上撿起來的時候,臉僵了僵,又把舊衣服丟在了地上。
完全不能穿了,破破爛爛不說,還有奇怪的印子在上面。
丟完衣服,他餘光瞥到了旁邊的凳子,那上面放了一套衣服,看樣子應該是薛丹融的衣服。
薛丹融還有這種習慣嗎?把明日的衣服都找好放在這裡?
果然是十二美人榜的榜首,對衣著打扮就是上心。
方潮舟掩唇打了個小哈欠後,翻了翻自己的儲物戒,找出一套新衣服穿上,就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了薛丹融的洞府。
一出去,他被嚇了一跳。
這是天沒亮,還是天黑了?
站在原地吹了一會風的方潮舟很快就有了結論,是天黑了。
白天的知春洲沒有那麼冷。
他居然一覺睡到了晚上,那要趕緊回去了。因為他在知春洲待了一天,回到住處時,方潮舟是變成了麻雀,才從窗戶縫隙那裡鑽了進去。
一進去,他就看到褐馬雞。
確切說,是看到褐馬雞頂著他變出來的臉,跟同屋在勾肩搭背喝酒的樣子,褐馬雞好像喝嗨了,一張臉通紅,口裡還發出不明意思的嘎嘎聲。
旁邊的人也喝高了,拍著掌說:「叫得好!」
褐馬雞嘿嘿笑了一聲,「這算什麼?看我給你們真正露一手。」說完,就嗷上了。
大概是種族優勢,即使是醉成這樣,褐馬雞唱得也非常好聽,旁邊的人連之前的嘎嘎聲都能捧臭腳,現在更是吹得不行。
「簡直是天籟之音!」
「樂坊的歌姬都唱得沒有那麼好聽,方師兄,沒想到你還有如此才藝!」
「此音只該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旁觀的方潮舟見褐馬雞玩得那麼開心,也沒想著阻攔,可接下來的事態就漸漸失控了。被吹得飄飄欲仙的褐馬雞一開心,不僅唱,還跳了起來,光原地轉圈就轉了一百來圈,把方潮舟眼睛都轉花了。
那一夜,外門弟子方卓以能歌善舞出了名,出名到姚玉成都知道了。
「方大哥,你會跳舞怎麼不告訴我啊?」姚玉成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有些委屈,「我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了,聽說你那天轉圈就轉了一百個。」
方潮舟:「……」
不是他,他轉不了。
方潮舟咳了一聲,「沒有,那天大家都喝多了,這都是謠言,我哪會跳舞啊。」
姚玉成表情瞬間變得不開心,「方大哥,你別騙我了,我都看到了,有人都拿幻球錄下來了,不過只錄了你跳舞的後半段。」
幻球是一種法器,分為上中下三種品階。下等幻球可記錄畫面,但只能記錄一段,再記錄下一段畫面的話,前面一個就會消失;中等幻球在下等幻球的基礎上,可記錄多段畫面;上等幻球則更厲害,觀看錄下來的畫面時,若不伸手觸碰,就會認為是真景和真人。
方潮舟:「……」
誰那麼沒道德,還偷錄小視頻?
「方大哥,你是不是嫌棄我?」姚玉成見方潮舟不說話,忍不住開口道。
「不是,那個……」方潮舟卡殼了一下,才硬是找出一個理由,「我只要喝了酒才會跳舞,平時都跳不了的。」
姚玉成愣了一下,「喝酒後才能跳?」
「對,你不是看了幻球嗎?我那不是明顯喝醉了嗎?」方潮舟說。
姚玉成回想了一下,臉上就重新掛上了笑,「是啊,方大哥你跳舞的時候臉特別紅,肯定是喝醉了。」說到這裡,他的笑變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該冤枉你,以為你是嫌棄我,才不肯跳給我看。」
方潮舟看著一臉單純的姚玉成,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過分,「你不用跟我道歉。
「不,我要跟你道歉,我阿娘說有錯誤就一定要道歉,這樣感情才能長久。」姚玉成說這話的時候,把臉輕輕扭開了。
這突如其來的嬌羞讓方潮舟怔忪了一下,他還沒反應過來,姚玉成的臉又扭過來,熟悉的少年懷春的模樣,只是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嚴重。
「方大哥,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喝酒?」
「啊?」方潮舟懵逼了,「喝什麼酒?」
姚玉成唇角笑意更深,「方大哥剛剛不是說喝了酒才能跳舞嗎?那什麼時候我們去喝酒,到時候方大哥跳給我看?」
方潮舟張了張唇,最後只能推託道:「改日吧,你趕緊回去修煉吧,切莫耽誤了學習。」
在他人的眼裡,改日就是下輩子,但在姚玉成的眼裡,改日就是過幾日,於是他心滿意足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姚玉成還碰到了另外一個驚喜。
「小師叔!」遙遙看到那人的身影,他就喊出了聲。
薛丹融眼神冷漠地看了眼朝他跑過來的人,正準備直接離開時,他突然頓住,又多看了姚玉成一眼,然後停下了腳步。
姚玉成一臉開心地走到薛丹融的面前,又喊了一聲,「小師叔。」
「你這是從哪裡來?」薛丹融的聲音跟他的眼神一樣冷漠。
若是旁人用這種眼神、語氣對待姚玉成,姚玉成肯定會傷心,但對方是薛丹融。
長得好看的人,脾氣差,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我從我方大哥那裡來。」姚玉成啊了一聲,「我忘了小師叔不知道方大哥是誰。」
薛丹融聽到「方大哥」三個字時,眼神驟變,但遲鈍的姚玉成並沒察覺,甚至他還因為薛丹融後面說的那句話,心都快跳出來了。
「你可以跟我說他是誰。」
天,小師叔居然想了解他的生活,他的朋友。
姚玉成唇角的笑完全控制不住了,說的話更是毫無保留。
「方大哥是我當初拜入宗門時結交的朋友,他人很好,第一次見面就借給我驅蟲藥。我們一見如故,當晚就睡在一張床。後面,我雖然成為內門弟子,他還是外門弟子,但我去找他玩,他一點都不嫉妒我,還催我修煉。對了,方大哥最近在宗門裡很出名的,他跳了一支舞,天啊,我看了那個舞,我覺得沒人能比方大哥跳得好,所以我今天去找他,想讓他給我跳一次。」
說到這裡,姚玉成臉上的笑又擴大了些,「他答應我了,雖然他每次喝了酒才能跳,但他還是願意為了我喝酒。」
他只顧著說話,沒看到薛丹融在聽到他的話時,眉心有黑氣一閃而過。
「是嗎?」薛丹融聲音很輕,「他對你那麼好,是喜歡你嗎?」
聽到這句話,姚玉成的臉一下子紅透了,「我……我跟方大哥……」他想起了方潮舟故意嚇唬他,撓他的手心,又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方大哥人好。」
薛丹融袖下的手輕輕一動,而就在此時,有其他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薛師弟,你怎麼在此處?」
薛丹融把視線從姚玉成的脖子處挪開,看向來人,點了下頭,就轉身走了。
姚玉成看到薛丹融突然離開,不由愣了一下,回四指峰的時候還想著這事,恰巧他又碰上了自己的感情顧問。
「姚師侄,你怎麼又這幅表情?」
姚玉成看到來人,立刻走過去,一臉糾結地說:「師叔你要救我,你幫我分析分析。」
一頓講述後,師叔摸了摸下巴,搖了搖頭,「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她吃醋了唄,所以才會問你,另外一個是不是喜歡你,你又這樣回答,她就生氣了,一生氣不就直接甩袖走人了。姚師侄,你這可是真了不得,兩個人為你爭來爭去,你想好選誰了嗎?」
姚玉成既開心又糾結。
小師叔貌美,修為高,方大哥雖相貌平平,但性格好,為人幽默,對他也好。天,阿娘說得對,太受歡迎也不好,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選,為什麼兩個人都要喜歡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