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商會所在地,鬧中取靜,在最繁華鬧市後面的巷子裡。
程彎彎跟著何老爺子到了商會,立即有人為她安排暫住的院子,何老讓她休息一會後再談正事。
她一路奔波至此,就是為了速戰速決,哪有心思再休息。
於是,何老爺子只好趕緊將手底下負責跟進此事的管家叫進來匯報。
「這七八天來,中毒者的情況都沒有再惡化,但也沒好轉,全靠郎中開藥穩著。小的做主找了祖上是御醫的郎中前來診脈,那郎中也說是鶴頂紅中毒,不過毒性不大,所以並無性命之憂,但這毒藥傷身,會一點一點侵蝕五臟六腑,中毒者慢慢就會變成一個廢人……」
程彎彎看過這方面的資料,很清楚砒霜的毒性,沒有自愈性,必須藥物幫助排毒,否則會對身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她緩聲道:「將揚州城中毒者按照病情的輕重分成三類後,將具體數據匯報給我。」
那管家點頭,立即拿著小冊子翻看起來,不一會兒就走過來道:「中毒者共計一百一十三人,輕者腹痛腹瀉,有八十五人,中度者便血暈厥,共二十一人,重者體溫極低,臥床不起,偶見意識模糊,共七人……小的總結了一下,食用鰲蝦越多的人,症狀就越兇險。」
程彎彎站起身來:「那就去最嚴重患者的家中走一趟。」
何老爺子忙道:「穗淑人剛抵達揚州城,還是再休息一夜處理此事吧……」
趙二狗也跟著開口:「娘,你休息吧,我代替你走這一趟。」
「我多休息一天,他們就多一分危險,人命關天的事,耽誤不得。」程彎彎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領子,「走吧,前面帶路。」
何管家在前面帶路,安排了低調的馬車,一行人乘坐馬車到了揚州城安靜的住宅區。
住在這裡的人,都是一些富戶,四五進的大宅院,大門處略顯低調,但也能看出那細節處的奢華精緻。
何管家上前敲了敲門。
門打開一條縫,開門的人一看到何管家前來,頓時蹦出來,破口大罵:「你天天來幹什麼,是想看我們家老爺死沒死嗎,要是我們老爺真的死了,你們何家也吃不了兜著走……」
何管家被罵的灰頭土臉,為了跟進患者的病情,他天天登門,天天被罵,已經被罵習慣了。
何老爺子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你們老爺目前如何了,能否讓我們進入探望?」
「喲,這不是何老先生嗎?」守門的人譏笑道,「事發後何老先生就逃出揚州城了,沒想到還敢回來,這件事我們已經上報了官府,官府一定會給我們老爺一個公道!還有,我們老爺沒死,不需要何老先生假惺惺來探望,請回吧!」
他折身進去,準備將大門關上。
程彎彎走上前,淡聲開口:「我是大河鎮穗淑人,不知你們家老爺見不見?」
那門房愣了一下,目光上下打量程彎彎,似乎是在確定她的身份。
程彎彎也不想在沒必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將腰間的令牌遞了過去:「你沒見過世面可能不認識,想來你們老爺知道這是何物。」
那門房小心翼翼將令牌接過來,純金打造的牌子,很有分量,上面刻著四個字——三品淑人。
他捧著令牌,轉身連忙往裡跑。
不一會兒,他就從院子裡出來了,歸還令牌,然後做了一個恭敬的手勢:「請進。」
程彎彎邁步走進去,趙二狗緊隨其後,然後是何老爺子和何管家,還有程甲程乙跟隨。
這宅院裡頭假山花園,亭台樓閣,長廊水榭,幽雅而有格調,一看就是有錢人的住宅,不過因為是商人,一些規格布置只能用規定的款式顏色,不然還能更奢華。
走到住宅門口,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迎出來:「穗淑人來臨,民婦有失遠迎,還請穗淑人恕罪……」
這婦人一身憔悴狼狽,頭髮也是匆匆攏上去的,一看就知道方才是在家裡梳妝打扮,所以迎接遲了。
程彎彎將她扶起來:「曾夫人,帶我去見見你家老爺吧。」
一提起自家老爺,曾夫人就開始落淚:「九天前,老爺宴請四五個好友去揚州鰲蝦酒樓用餐,一口氣點了十盤油燜鰲蝦,他那些朋友們不太愛吃重口味,十盤就有九盤入了老爺的肚子,當時吃完後就開始嘔吐,連忙回來請大夫診脈開藥,這麼多天過去了,一點好轉都沒有……」
一口氣吃九盤,難怪這曾二爺是所有中毒者中症狀最嚴重的一個。
程彎彎跟著曾夫人往裡走,剛走到曾二爺內室門口,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衝出來,對著程彎彎劈頭蓋臉罵起來:「你就是那勞什子穗恭人是不是,都是因為你養出了毒物,我兒子才中毒倒在床上一病不起!你養毒物就養啊,為什麼非要端到餐桌上去賣錢,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你要多少錢,你只管開口,我都給你,只要你還我一個好好的兒子……」
老婦大罵著,痛哭起來。
「娘,這是穗淑人!」曾夫人連忙拽住自己婆婆,「三品穗淑人,是皇上親封的朝廷命婦,咱們不能無禮……」
「我兒子都快死了,我還講什麼禮數!」老婦一臉憤怒的盯著程彎彎和何老爺子,「賺了這麼多黑心錢,你們遲早遭報應……」
「咳咳!」內室傳來虛弱的咳嗽聲,「我說了,這件事和穗淑人沒關係,和老何也沒關係,是我自己貪嘴吃多了……咳咳咳!這鰲蝦才不是怪物,是人間美味,等我病好了,我還要吃,不過不能一口氣吃這麼多了,得悠著點來……」
程彎彎:「……」
敢情這位是小龍蝦的忠實粉絲。
她緩聲開口道:「老夫人說的沒錯,鰲蝦確實是毒物,不過它本身不帶毒,而是養殖時被人投了毒藥,是我管理不善,才讓這些帶毒的鰲蝦上了餐桌,我在這裡給老夫人和曾夫人道歉,同時,我也帶了藥物來為曾二爺清除餘毒。」
她鞠躬九十度,誠意十足。
老夫人有些愕然。
她是真沒想到,堂堂三品朝廷命婦,竟然放下顏面,直接承認自己錯了,這倒顯得她有些胡攪蠻纏。
她張了張唇,不知道說什麼。
曾夫人大喜:「穗淑人的藥定然是神藥,快裡面請。」
程彎彎抬步走進內室,一進去,就聞到濃重的中藥味道,很是嗆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