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熱鬧繁華。
從天明到夜晚,街上都是人,這裡不會宵禁,黎明時分也有人店鋪在經營。
街上的茶樓酒肆,四處都能看到文人的身影,剛成為了舉子的文人們,在這裡花錢如流水,就是為了謀得一個好前程。
一家高檔的酒肆,沈正和一群文人坐在一桌,高談闊論,好不愜意。
「沈兄,你這次運氣真好,聽說你院試也是名列孫山之前,你這是拜了哪一路的神仙。」
沈正得意洋洋搖著扇子:「那是因為我們沈家祖上積德了,所以我才會有這麼好的運道,你們羨慕不來的。」
一人嘆了口氣道:「院試鄉試可以靠運氣,會試可就沒這麼好運了,整個大宇國的文人齊聚京城,我們這些位列末名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
一個省位列倒數幾名的學生,參加全國考試,那定然會被碾壓的渣滓都不剩。
雖然成為了舉人已經很幸運了,但是誰不想更進一步呢,舉人只能當最底層的小官,若是成了進士,就能謀個正式的品級官位呢,若一不小心能參加殿試,這輩子才算是圓滿了……
沈正搖著扇子,也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
年初的時候,他覺得考上秀才已經很幸運了,如今成了舉人,照理說,已經算是老沈家燒高香了。
也許是在這樣的氛圍影響之下,他竟然也想再進一步。
旁邊一個書生低聲道:「你們聽說了嗎,今天晚上學官大人宴請這次鄉試排名前二十的學子,其餘的人若是也想參加今晚的宴席,必須得送禮,送的禮物能讓門房滿意,才能進入參加宴席。」
「我們這些位列末名的人也能送禮參加宴席麼?」
「既然有這麼個規定,那應該就是能,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備禮。」
「等等,先說清楚,這禮至少得價值幾何?」
「學官大人的宴席向來不會讓人失望,有美食有美酒,說不定還會現場透露一些會試的消息,送個幾百兩銀子的禮物不過分吧。」
「嘶,幾百兩……」
當即就有人直接放棄了。
他們中許多寒門弟子,來省城這麼長時間,手上的盤纏都花的差不多了,怎麼可能還有幾百兩銀子拿出來。
沈正掂了掂自己的荷包,來的時候,他爹給了一百兩銀子,祖母給了二百兩,乾娘給了五百兩,加起來八百兩銀子,難以置信,他竟然花的只剩下一百多兩……不就天天出來喝喝酒,聊聊天麼,咋就花的這麼快?
他起身去結帳,然後回去。
八月底來省城後,他和程昭沒住在客棧,而是在繁華鬧市後頭的小巷子裡租了個小院子,這院子就四間廂房,因為距離街市不遠,周遭小院子的價格都被哄抬起來,一個月的租金高達二十多兩銀子,雖然貴,但也比客棧便宜,且勝在清淨。
往回走時,他在大街上遇到了熟人。
「喲,這不是鄭少爺嗎?」
沈正笑嘻嘻走過去,打量著鄭望峰,看到鄭望峰身後書童抱著一個名貴的珊瑚盆景,不由笑了起來。
「鄭兄上回在巡撫大人面前顏面盡失,我想,學官大人應該不會想見你吧,你這禮算是白準備了。」
鄭望峰臉色難看。
他是真沒想到,沈正這個混不吝竟然也能考上舉人,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沈正最後一名在文人里很是吃得開,而他,因為上回宴會被人設計,圈子裡的人對他嗤之以鼻,他必須得想法子,才能走得更遠,今天晚上,是他唯一的機會。
「可惜呀可惜,你只是第二十一名,還差那麼一點點,就能收到學官大人的邀請函了。」沈正嘖嘖道,「你這禮物送去給學官大人,還不如送給程兄,這次程兄第一名,很受巡撫大人和學官大人的青睞,程兄替你美言幾句,不比你親自跑一趟強多了嗎?」
鄭望峰氣的臉色鐵青。
周邊許多文人走過,均對他投來了異樣的眼神,若是他進了學官大人府上,這樣的眼神只會更多。
而這些人之中,許多人嫉妒他,若是他到場,肯定還會使絆子。
沈正說的對,或許,可以將這厚禮送給程昭。
他將情緒壓下去,開口道:「沈兄言之有理,趁時間還早,那就去拜訪一下程兄。」
「鄭兄你是大忙人,我幫你跟程兄說一聲就行了。」沈正毫不客氣將珊瑚盆景抱過來,「鄭兄放心吧,有我出馬,這事兒肯定就成了,鄭兄在客棧等消息便是。」
他抱著盆景趕緊走了。
鄭望峰的書童皺眉道:「少爺,這沈少爺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
「程昭是比他靠譜,但程昭不會收禮。」鄭望峰抿著唇道,「我和程昭一向不和,上回他能在那麼多人面前為我解圍,說明他品行不錯。這次沈正收了我的禮,就等於是他收了禮,他定會把這事辦好,走吧,我們回客棧等著。」
沈正抱著珊瑚,得意洋洋的回到院子裡。
他對這方面算是有些研究,這珊瑚盆景至少是四百多兩銀子才能買下來,鄭望峰這小子真有錢。
他邁進院子李里,程丁正在掃院子,阿福則在切菜準備晚上的餐食,本來他的意思是每天從酒樓賣飯菜回來吃就行了,但程兄說這階段附近酒樓的飯菜太貴了,平時要價幾百文錢的菜,這段時間價格能上天,於是最後一致決定,就在家裡做飯。
好在阿福會做一些家常菜,若是嘴饞了,才會去酒樓買些酒菜來打打牙祭。
「程兄,你人呢,怎麼還在看書!」沈正衝進書房裡,「還有半個時辰就宴會就開始了,你趕緊換身衣服,我們快走。」
程昭放下書本,眉心微微皺起:「什麼宴會,去哪?」
「哎,你不是第一名嗎,應該收到了學官大人的邀請函吧,聽說鄉試前二十名都在邀請之列。」
阿福的腦袋湊過來,手裡拿著一張暗黑色的邀請函:「少爺,是這個東西嗎,程公子說讓我拿來引火……」
沈正的眸子猛地瞪圓:「好傢夥,別人做夢都拿不到的邀請函,你竟然要阿福給燒了!你瞧瞧我手上這是什麼,是鄭望峰那廝準備送給學官大人的禮物,就是為了混進宴會場。不過我答應他,讓你在學官大人面前替他美言幾句,他就把這玩意兒轉送給你了,我打算借這個東西混進去呢……」
程昭站起身,面色嚴肅:「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