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母子徹夜長談

  天色漸漸暗下來之後,里正集合村民燃燒篝火誘捕蝗蟲。

  這幾日全村人按部就班捕殺蝗蟲,白日有鴨子吃蝗蟲,田間灑藥水,晚上集體捕殺,然後挖坑掩埋,村裡的蝗蟲肉眼可見的少了許多。

  只不過,空氣里總是漂浮著不太好聞的氣味。

  這天輪到趙三牛帶人巡邏,他上完課後,立馬去報導,他是里正親任的隊長,第一次上任,格外意氣風發,身後跟著幾個隊員,都是十多歲的孩子。

  程彎彎看到了張大剛。

  第一次看到這孩子的時候,在搶四蛋手裡的兔子,天天和村里一幫小孩子瞎混,到處惹是生非。

  這會兒,張大剛在巡邏,他身後也跟著幾個要好的玩伴,那幾個孩子沒有進巡邏隊,卻還是跟著趙三牛一起在巡邏,行為動作規規矩矩。

  「三牛哥,下回再選隊員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選我成不?」

  「還有我,我跑的可快了,要是發現了壞人,第一個跑去叫人。」

  「我力氣大,我能一腳把壞人踹飛!」

  趙三牛故意擺出一臉威嚴:「里正爺爺又沒說以後再選巡邏隊,你們別跟著我了。」

  這都已經是晚上了,幾個孩子也沒啥別的正經事,特別羨慕趙三牛和張大剛,非要跟著一起。

  路上有大人看到了,取笑趙三牛:「里正也是縱著你瞎胡鬧,你們一群半大的孩子,能巡啥子邏,真遇見了盜匪,把你們一鍋端了。」

  趙三牛拍了拍胸脯:「六叔,你就等著瞧吧。」

  一群孩子呼啦啦上山下山,圍著村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程彎彎目送著趙三牛遠去,這才看向坐在院子裡的趙二狗,這小子膝蓋上放著算盤,手放在算珠上,卻沒有任何動作,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

  「咳咳!」

  她劇烈了咳嗽了幾聲,這小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趙二狗!」

  程彎彎拔高了聲音。

  趙二狗猛地坐起來:「娘,啥事?」

  程彎彎搖頭:「你沒啥事兒吧,不然我們娘倆去那邊走一走?」

  趙二狗將算盤放進裡屋,走出來道:「好。」

  他以為程彎彎是想去田裡看看稻子的長勢,邁步就往地里走。

  程彎彎拉著他的胳膊:「那邊有個矮山,可以看月亮,走,去陪娘看看月色。」

  趙二狗抬頭,站在這裡不是也能看月亮麼,為啥非要去那邊的矮山上?

  不對,娘為啥突然要看月亮?

  難不成,是想爹了?

  趙二狗收了自己那點兒難過,心裡斟酌著等會要怎麼安慰娘。

  矮山其實就是個矮土坡,很多石頭,不適合開荒種地,上頭有荒草,也有裸露的石塊。

  程彎彎坐下來,從袖子裡取出一瓶酒,這是剛剛在商城裡買的。

  她笑道:「這是你爹當年釀的桂花酒,有些年頭了,本來打算留著等你大哥的兒子出生了再拿出來喝,你來嘗嘗味道。」

  她把酒瓶遞過去,是古樸的木塞子,一打開,就有濃郁的酒香飄出來。

  趙二狗對親爹是有些印象的,他想,娘果然是想爹了,那他就跟娘多聊一下爹吧,以緩解娘的相思之苦。

  他順著這話道:「爹還會釀酒嗎?」

  程彎彎心道,趙有金除了會種地會打仗,其他啥也不會,反正人都死了,她說啥就是啥。

  她笑著道:「你沒喝過酒吧,酒可是好東西,喝一口解千愁。」

  趙二狗在她身邊坐下來:「娘,你喝吧,聽說酒喝多了會醉,醉了就會看到想看到的人,到時候娘就能看到爹了,問問爹過的好不好……」

  程彎彎滿頭黑線:「我要見你爹做什麼,倒是你,趙二狗,你給我說說,你是不是還惦記著孫家那姑娘?」

  趙二狗所有的神情僵住了。

  他呆呆看著天上的月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程彎彎將桂花酒遞過去:「先喝酒,喝了再慢慢說。」

  這小子太悶騷了,就這麼幹聊天,肯定啥都聊不出來,喝了酒後才會什麼都說出口。

  趙二狗仰頭喝下一口酒,這不是烈酒,有著桂花淡淡的清香,他不由自主又喝了一口,酒喝下去,思緒就開始飄遠,所有的情緒都展露在臉上。

  「剛認識水芹的時候,我……」

  程彎彎糾正他:「以後不許喊水芹,要喊嫂子。」

  趙二狗臉上滿是苦澀:「剛認識的時候,她對我很好,一口一聲二狗哥,說只跟我一個人好,還說以後天天給我洗衣服,天天給我做飯吃……不過她後來說只把我當哥哥,我就慢慢放下了……我今天心裡難過,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並不是說還想娶她,她以後就是傻根的媳婦,是我的嫂子。」

  「你能放下了就好。」程彎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過以後,你們倆在同一個村里生活,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傻根媳婦有個啥事兒求你幫忙,你會怎麼做?」

  趙二狗喝了一口酒道:「都是一個村的,能幫當然要幫。」

  程彎彎呵呵冷笑:「那以後,孫水芹時不時來借幾斤米,再來借一點錢,再請求我們家給她安排個活計,或者呢,乾脆讓你去他們地里幫忙,這些,你也都答應嗎?」

  趙二狗還算清醒,搖頭道:「當然不行。」

  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能幫就幫,跟整個家有關的糧食和錢,他不會這麼傻借出去。

  「那她如果這樣呢……」程彎彎眨了眨眼睛,學著小姑娘矯揉造作的樣子,「二狗哥,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來求你幫忙的,你就幫幫我好嗎,我一直都拿你當哥哥,這點忙你都不願意幫我嗎……」

  說完,她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趙二狗本來有些醉意了,看到他娘用這種語氣神情說話,酒都醒了大半。

  他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如果、如果孫水芹真的這樣子哀求他,恐怕無論什麼事,他頭腦一熱就應下來了……

  母子兩人在這裡說話,矮山的另一邊,叢林深處,走出來一隻又一隻的野狼,綠油油的眼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