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都似乎凝固了。
江建軍盯著手套口撕裂的線縫，大腦「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他呆滯地看向甄秀珠，瞧見甄秀珠盯著手套，他也不知道腦子哪根筋搭錯了，拇指和食指捻著線頭拉緊，那道撕裂的口子跟著線頭收緊了一點。
用的力氣太大，那根線崩斷了。
「……」
「……」
江建軍看著手裡的線頭，又看看甄秀珠，艱難地滾動一下喉結。
他好像干蠢事了。 ✫
「我……我不是故意的，等去城裡我買一副手套賠給你。」江建軍無措地將手伸直在甄秀珠的面前，磕磕巴巴地解釋：「我手長瘡，你的手套我戴了，別人再戴的話會傳染。」
「凍瘡不傳染。」甄秀珠從他手裡拿過手套，笑容溫婉：「我拿回店裡用縫紉機縫一下就好了。」
江建軍心裡愧疚極了，這種皮手套一看就很貴。他弄破了，甄小姐不用他賠，他心裡過意不去，轉頭看向江蜜。
江蜜壓低聲音說：「秀珠姐不用你賠，那是她的心意。你想賠一副新的，改天去城裡買了賠她。」
江建軍鬆一口氣：「你給我的紅包，我沒有給媽，正好有錢買手套。」說到這裡，他撓了一下腦袋，十分困惑道：「媽說今年不給我管錢了，讓我自己存在銀行里。」
「大哥和三哥呢？」
「她都不管了。」江建軍停下腳步，悶聲說：「年三十的時候，媽在飯桌上說的。她說不能管我們一輩子，我們年紀大了，都成家立業，該學會自己管錢。我們各房賺的錢，她都有記一筆數，年前全都存在銀行里，用紅紙包著存單給我們了。」
「你們好好管著，讓媽享清福。」江蜜能理解江母的想法。
第一點，幾個兒子都有自己的事業，每年進帳不小，他們的花銷在增大。
第二點，他們全都娶了媳婦兒，為人父母，該學會管理好自己的小家。
第三點，她擔心自己年紀大了，人變得很糊塗，到時候再分家的話，一碗水端不平，鬧得家宅不寧。
第四點，江建軍那段失敗的婚姻，江母也在反省自己，大概覺得兒子們有自己的家庭，她還管著他們的錢，會讓兒媳婦生怨，索性撒手不管了。
「小妹，你們到處跑，沒有小汽車特別不方便。我帶著小福寶，沒啥地方需要用錢，你缺錢的話，我把錢給你湊數，買一輛小汽車？」江建軍看江蜜的臉凍得紅彤彤的，一臉憨厚的笑道：「我看他們開小汽車，特別洋氣。」
「去年放開政策，私人可以買汽車，但是需要審批，就算有錢也很難買小汽車。」江蜜記得一直到94年國家才鼓勵個人購買小汽車，憑身份證就可以了。「現在不急，到時候再說。你的錢別亂花在我身上，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江建軍不以為然：「我有急事的時候，你肯定不會不管我。」
「你想岔了，我不會管你。」江蜜捂住口袋：「我這兒只管進，不管出。」
江建軍一副看錯你的表情：「妹夫，你不管管小妹？」
蕭厲說：「她是一家之主。」
江建軍傻眼了。
江蜜樂得笑出聲。
甄秀珠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之前撕爛手套的尷尬氛圍隨之化解，一行人去往江家。
甄秀珠站在江家門口，突然停下腳步：「蜜蜜，我忘了準備年禮。」
大過年的，空手來別人家做客，似乎不太好。
江蜜直接從旅行包里拿出一盒餅乾和一包糖果，塞進甄秀珠手裡：「我提前給你準備了。」
從甄秀珠打算來南縣，江蜜就準備好了禮物。
甄秀珠驚訝地看向江蜜，沒想到她提前準備好了。
這份禮物中規中規，挑不出差錯。
「蜜蜜，你想得太周全了。」
甄秀珠心底最後一絲不自在消散。
江蜜為她做到這一步，只需要用平常心去對待江家的長輩。
可她想到之前與江建軍假扮對象，之後還應約到江家過臘八，後來因為生病失約了。
想到自己年前那一場病，甄秀珠不免記起是江建軍將她送到醫院，陪伴在她身邊，給她買了罐頭。
她想到這裡，不自覺看向江建軍，男人若有所覺，回頭朝她看來。
四目相對，甄秀珠莫名顫了下眼睫，匆匆移開視線。
江建軍也是迅速移開，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院子。
甄秀珠因著這一層身份，心底多了一份不自在。
尤其是剛剛對視那一眼，瞬間將她的記憶拉回到醫院，他將要離開時，兩個人的對視。
江蜜看著突然變得很沉默的兩個人，同樣記起這一茬，琢磨著還是不要再提這一件事。
江母和江父、小福寶聽到動靜，拉開屋門，瞧見回來的人，全都臉上洋溢笑容。
「你們回來了，我們等很久了。屋裡燒了炭火，你們快進來烤火。」江母看著江蜜和蕭厲、蕭陽、蕭暖暖，他們面容很憔悴，她心疼道：「你們累的話，回屋去睡一覺，在自家不用在意禮數。」
「媽，我們在火車上睡了，現在不困。」江蜜挽著甄秀珠的手臂，介紹道：「這是我認的一個姐姐，跟著我從京市來南縣。」
江母看到甄秀珠的時候，被驚艷到了，不僅人長得漂亮，氣質絕佳，不像是鄉下人能養出來的閨女。
她聽到江蜜這麼介紹，壓根不敢去多想甄秀珠就是江建軍的「對象」。
實在是太漂亮了。
這樣的閨女，咋會給人做後媽呢？
「伯母、伯父。」甄秀珠問候一句。
江父和江母應聲，熱情道：「大閨女，進屋坐，你能吃辣嗎？」
「能吃一些。」甄秀珠從容地回答：「我在南縣生活過幾年，可以接受這邊的口味，您不必特地照顧我。」
江母聽到這裡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動聲色地問：「閨女，你今年多大了？在京市認識的蜜蜜嗎？」
「我今年虛歲二十六。」甄秀珠沒和江蜜通氣，所以老實回答：「我和蜜蜜在南縣認識的。」
家裡是京市的，來南縣幾年，與江蜜是朋友，今年二十六歲……這些全都和江建軍之前的對象對上。
江母面色不變，招呼甄秀珠坐下，又叫上江建軍到廚房幫忙倒開水。
江建軍沒有多想，直接跟著江母去廚房。
江母拉住他到一邊，探頭看向堂屋裡的甄秀珠，一邊小聲問：「這就是你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