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柏兄妹四人吃了飯就到姜家幫忙。
他們到的時候姜英毅和姜青峰正把桌子和長凳搬出來，幾人連忙上前幫忙。
曹一蓉喊住陸白楊和陸衫松，「你們兩兒快過來，這點事兒他們忙就夠了，哪裡用得著你們小孩子，快去跟小旭和馨馨玩吧。」
曹一蓉還把陸青青也拉走了，讓她跟姜青黎閒聊。
東西都準備就緒後，姜英毅寶貝地拿出一支毛筆和一個陳舊的硯台，毛筆已經有些禿毛，筆桿子也包漿了，可見以前經常被人使用。
姜英毅趁著大傢伙還沒來就先把自家和陸川柏家的對了，只見他拿起毛筆就龍飛鳳舞起來，不一會兒，裁剪好的紅紙上就出現了一幅應時應景的對聯。
陸川柏忍不住大聲稱讚，「好，姜叔你的字真好看，鐵畫銀鉤的我們村以前的老秀才跟你比起來還差了不少。」
要知道那個老秀才以前為了讀書考取功名，三歲開始拿毛筆，日日筆耕不輟。
陸川柏的馬屁拍得正中紅心，姜英毅努力壓平嘴角，「這不算什麼，太久沒寫，手有些生了。」
當初因為被前兒媳婦誣陷要被送到農場的時候，他什麼都沒拿，就死死地拿著這支筆和硯台，被人踹了好幾腳都沒鬆手。
他的毛筆字是家裡老爺子教的，據說老爺子的爺爺以前是進士，老爺子的毛筆字就是他爺爺手把手教出來的。
當初老爺子要教他和弟弟一起學，可惜弟弟吃不了苦才幾天就嫌累不想學了，老爺子也沒堅持，只說興趣是最好的好事，於是把所有心血都花費在他這個肯學還有點小天賦的人身上。
曹一蓉看到丈夫拿著毛筆臭屁的樣子好像又回到以前還沒被誣陷的時候，那時候每到過年他們家都是最熱鬧的，大家知道他毛筆字寫得好，從臘月二十八開始一個個拿著紅紙過來排隊讓他幫忙寫對聯。
每個過來的人都不會空著手，或者拿兩顆糖，或者拿兩塊餅乾又或者拿一把青菜，家裡零食能一直吃到初五初六。
曹一蓉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心酸，如果能回到從前就好了，不過她知道這只是她的一個妄想，時間不會倒退。
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自從經歷了被誣陷的事兒後，曹一蓉覺得除了生死勿大事兒，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是最大的幸福。
陸川柏把姜英毅寫好的對聯拿到桌子上用石頭墊著對聯上部，等對聯上的字干透了就能拿去貼了。
寫完自家的，姜英毅又開始寫未來女婿家的，剛落下最後一筆，陸家和就拿著紅紙上門了。
「哈哈哈，我還以為自己是最早的，沒想到你小子竟然來得這麼早，不錯不錯，年輕人就要勤快些。
姜老弟你別客氣，儘管使喚他。」
陸家和很是神清氣爽，自家侄子的婚姻大事有著落了，女方不僅自己優秀，父母也很得力，他以後下去了也能對得起死去的堂弟。
姜英毅笑笑，「陸老哥你來了，想要什麼樣的對聯？」
陸家和擺手，「我大老粗一個不懂這些，你看著寫就行，我想要個家宅平安人丁興旺平安的。」
姜英毅想了一會兒，提筆寫下：丁財兩旺平安宅，萬事勝意滿堂春。橫批：春滿華堂。
陸家和看了連連道好，「好，老弟不愧是京市的文化人，難怪能教出小黎這麼優秀的孩子。」
姜英毅被他誇得有些飄飄然，「哪裡哪裡，平時工作忙，孩子們都是自學的。」
不一會兒家裡陸陸續續來人了，大家聽說姜知青的爸爸在家寫對聯，村裡有人要的自備紅紙就行。
於是大傢伙你一把青菜我一捧花生過來了，一個個臉上喜不勝收，這段時間很忙，很多人都沒來得及去公社買對聯，還想著明天一大早就去公社買。
沒想到姜英毅竟然會寫對聯還不要錢，於是紛紛從家裡帶了點東西就趕來了。
大家都沒提要求，只說讓姜英毅看著寫，鄉下人認識字的沒幾個，寫對聯貼對聯只是為了圖個喜慶，姜英毅寫好晾乾之後就喜滋滋地回去了。
幾個月前，姜英毅還以為以後沒機會拿毛筆了呢，沒曾想到了河灣大隊居然還能繼續提筆寫字。
今天算是過足了癮，整個人洋溢著不一樣的神情，停下來後才發現胳膊已經酸得不成樣。
「該，讓你愛炫。」
曹一蓉嘴上說著責備的話，不過身體卻十分誠實，幫姜英毅捏著酸軟的胳膊。
姜英毅咧嘴傻笑，「我就是高興，沒想到大家這麼熱情。」
整個大隊除了兩三戶，其餘的都來了，這可比他們以前住的胡同要多多了，他中午吃了飯一直忙活到晚飯前才弄完。
沒來的幾戶人家裡就有保管員一家，姜青黎和姜青月的關係鬧得有多僵他是知道的，所以儘管很心動卻不好意思上門求一副對聯。
最後還是前岳母大人拿了一副過來，前岳母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到了之後就開始抹眼淚，跟孩子們一起回憶他們的娘多麼好，多麼溫柔體貼，多麼愛他們。
別說幾個想娘的孩子，就連保管員在一邊聽了眼裡都有了淚花，
前岳母一看差不多了就開始哭訴她苦命的女兒，好不容易生了幾個孩子，把屎把尿拉扯到半大，福還沒享到人就沒了，大好的日子憑白被一個狐狸精搶了。
其實保管員死去的妻子也沒多好，就是一個鄉下婦人該有的樣子，重男輕女、愛貪小便宜，掐尖要強，不過死者為大。
當一個人沒了之後，別人只會記住她的好，把她的好無限放大，不好的地方被放在角落裡慢慢淡化。
保管員一家也不例外，最後前岳母捏著一張大團結離開了，除了保管員家，手背一抹，臉上哪有一點哭過的痕跡。
姜青月看了一眼屁顛屁顛離開的老虔婆，又看了眼哭做一團的父子五人，真是愚不可及，她不斷地在心裡告誡自己，再忍忍，再忍幾天，到時候她就能……
此時，開往合山縣的火車上，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正委屈巴巴地縮在座位上，兩條大長腿委屈地曲起來，不過他的眼睛卻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