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個多月，幾人又坐在了警察局裡。
「根據你和目擊證人的描述，對方這屬於是故意殺人未遂，情節較輕的話一般也是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老警察說完低頭戳了口茶缸里的濃茶，眉頭緊皺著。
「我們剛剛看了她的身份證，才十七歲，未成年，派出所這邊已經聯繫了她的監護人過來，建議你們也趕緊找個律師幫忙處理。」
「畢竟牽涉到未成年人，一些事情就會變得麻煩很多了。」
趙別枝理解地點點頭，懷裡抱著小狗松松，它仰頭看著對面的警察叔叔，咧嘴微笑。
老警察見狀，沒忍住，伸手在它頭上揉了一把：「小傢伙兒真可愛，沒想到恢復得這麼好，還能救人了，真不賴啊。」
趙別枝笑了笑沒說話，側過臉看向一旁的吳六一。
從上車來警察局起，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眼眸微垂，一言不發，整個人和平日裡陽光開朗的模樣截然不同。
良久，趙別枝嘆了口氣，打破了沉默。
「六一，你們公司的人應該在來的路上了吧？」
吳六一沒有說話，只是以幾不可察的弧度點了點頭，就算是應答了。
趙別枝無奈搖頭，只得繼續兀自坐著。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警察局外闖進了一個風塵僕僕的中年男人。
他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摟著吳六一左看右看確認他身上沒什麼傷後才鬆了口氣。
「張哥。」吳六一看清來人後，小聲喊了一聲。
來人是笑星娛樂的經紀人張強，也是吳六一的專屬經紀人。
「律師已經過來了，等會兒我們去和對方交涉，你就先和別枝老師一起回去吧。」
他說著拍了拍吳六一的肩膀，又轉頭看向了趙別枝，臉上既感激：「別枝老師，今天真是多虧您和這隻小狗了，不然我們家藝人可能生命安全都沒辦法保證。」
趙別枝擺擺手，「發生這種事情誰都預料不到，人沒事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說著站起身，垂眼看著還坐在椅子上一點半點的吳六一，正想要叫他，卻被一旁的張強攔住了。
對方沖她拼命搖頭，像是怕趙別枝驚擾到了椅子上的那人。趙別枝被他誇張的反應驚得動作一滯。
隔了一會兒，吳六一才如夢初醒，恍然抬起頭，「要走了嗎？」
趙別枝心下疑惑，面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點了點頭：「走吧，咱們先回去了。」
吳六一於是站起身，和經紀人張強對視一眼，對方遞來了一個安撫性的眼神，他才稍微鬆快了些，跟著趙別枝離開了警察局。
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沉下來了。
鎮子的公路上基本沒幾個人了，昏黃的路燈打下來，看起來有些寂寥。
保姆車在路上行駛著，車內的二人俱是無言。
趙別枝用餘光悄悄打量著吳六一，他依舊是低著頭，整個宛若一座雕塑般木木地坐在那裡，神色有些冷沉。
趙別枝好幾次想要開口和他說點什麼，但觸到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陰鬱後，話到嘴邊又只得咽了回去。
這種時候，說什麼好像都太過多餘了，也許還是讓他自己調整心態會更好吧。
她轉過頭，將視線移到了車窗外。
一盞盞路燈從窗外飛逝而過，路旁的商鋪也都基本關門了，只有幾家小飯館還亮著冷瑩瑩的白熾燈。
但就在這樣的冷清夜晚裡，前方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在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格外大聲。
趙別枝的注意力也瞬間被吸引了過去，紅色的燈牌，上面寫著三個白色的大字——「夜燒烤」。
藍色的塑料棚里暖色的燈光分外明亮，白色的濃煙孜孜不絕地從兩旁正在烤串的炭爐里湧出，塑料桌椅旁，人們划拳喝酒、吹牛侃大山，好不熱鬧。
車窗被趙別枝搖了下來，窗外的煙火氣息頓時爭先恐後地湧入車內，仿佛其間壓抑鬱悶的氛圍都給沖淡了不少。
「師傅，停車！」趙別枝出聲。
司機將保姆車穩穩地停在了路邊，吳六一抬眼不解地看著趙別枝，剛想要開口問她，還沒說話，就聽到嘩啦一聲開門的聲響，隨後身子朝前一傾，整個人已經被對方拉出了車外。
「走，咱倆去背著他們整點小燒烤。」
「啊？」吳六一驚疑地抬起頭，正好對上趙別枝那促狹帶笑的目光。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坐在了燒烤攤裡面的空桌子旁，隔壁桌的大哥們正在划拳行酒令。
「三個婆娘是圍到你轉，爸爸今天不得干！」
「六六……」
「說不出來了哈，快點喝！」
「哎呀，沒說不喝，催哪樣嘛，急到投胎喲！」
失誤的那人嘴上罵罵咧咧的，但喝酒倒是一點不含糊，手邊的一大杯啤酒，他仰頭就全部灌入了嘴裡，吞咽後，發出一聲舒爽的嘖聲。
「安逸！」
說著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而此刻不遠處的另一桌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們又突然歡呼起鬨，然後有一個男生站了起來舉著杯子大喊「我幹了哈，你們隨意！」
被這樣熱鬧的氛圍所感染，趙別枝也扯著衝著不遠處正忙碌在炭火前的老闆大喊：「老闆，來兩串豆乾兒兩串苕皮，再來兩根烤腸。」
她說著頓了頓，伸手碰了碰吳六一：「你還要吃什麼嗎？」
吳六一壓根就沒回過神來，趙別枝這麼猛地一問，他只能迷茫地搖頭。
苕皮？什麼是苕皮？
趙別枝點點頭，又補了一句：「就這些，少放海椒！」
「要得——」老闆應答著，還故意拉長了尾調，短短兩個字卻是抑揚頓挫的，聽得人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這邊，兩人面對面地坐著，隔著一張有點油膩的塑料桌，吳六一抿了抿嘴，想要繼續低頭扮鵪鶉，可趙別枝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沒什麼想說的嗎？」
他聞言抬起頭，就看見對面的女生托腮望著自己。
「攝影師不在，司機師傅也沒跟過來，連松松都在車上沒下來，這裡只有我和你。」
「你可以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