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捨不得放不開
何輝與大多數人一樣,生病第一反應是去醫院檢查,然後打針、吃藥、做手術,接受的都是西醫的診療方式。
他對中醫了解不多,故而心存疑慮,委婉道:
「嫂子,腎結石可以做微創手術將石頭去除,療效應該比中醫更快,要不,我還是去醫院吧……」
陳若谷聞言不甚在意,余懷夕略有不快道:
「我媽願意給你治病,那是你的福氣,你竟還不知惜福。」
余懷夕是最清楚陳若谷能耐的人,她們還需何輝開車跑腿,否則她才不會多言。
何輝捂著肚子疼痛難忍,實在沒力氣說話,也不想得罪老闆娘,索性死馬當活馬醫。
他咬著牙道:「那就麻煩嫂子了,我確實扛不住了……」
他疼的倒抽一口冷氣,連嘴唇都開始泛白,顯然疼到極致了。
陳若谷向來以醫者自居,她有著醫者仁心,因此並不介意他方才的態度。
她輕拍懷夕背部,柔聲囑咐道:「你去書房把外公留給我的醫療箱拿過來。」
余懷夕哪有不應的,立刻轉身去拿,陳若谷溫和道:
「懷夕是小孩性子,你莫要與她計較,現在中醫沒落,好醫者可遇不可求,你有顧忌在所難免。
我從小就跟我爸爸後面學習,後來又考入中醫藥大學,雖然畢業後沒怎麼出去工作,但身為醫者的技藝半點沒丟。」
何輝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來,虛弱道:
「謝謝嫂子,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覺得西醫更快一點。」
余懷夕抱著醫療箱走來,陳若谷動作嫻熟的拿出銀針邊消毒邊耐心道:
「中醫診療的過程,不僅僅只關注症狀的緩解,更重視身體全面整體的調理,西醫哪裡有問題切除哪裡,不考慮後續身體狀況,中醫則以自然之力調養身體,雖慢卻更安心。」
何輝腹部雖還疼痛,但看著她柔軟的手指,似乎每個關節都透著優雅,一時有些失神,不自覺道:
「都聽你的,我相信嫂子……」
余懷夕嗤笑一聲,何輝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失了分寸,他臉上血色褪盡,越發虛弱不堪。
陳若谷恍若未聞,她手指靈活而自然的拿起銀針取穴,在何輝腎俞、夾脊處扎針,接著運轉體內氣流,順著銀針入何輝體內進行強刺激。
剛開始下針時何輝並沒有感覺,他想不通那麼細長的針刺進身體為何不痛,然而隨著氣流的刺激,右肋部出現了明顯的痛點,何輝悶哼出聲。
陳若谷依舊面色沉靜,她手指修長而靈巧的觸碰銀針,每一個下都優雅而有力。
余懷夕在旁觀望,給何輝倒了杯熱水放那兒,好奇問道:
「何叔叔,你有什麼感覺?」
何輝正咬緊牙關忍耐,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更多了,待最猛烈的疼痛過後,頓時感覺四肢百骸都舒暢了,他吐出濁氣,欣喜道:
「腹部不疼了,有種全身上下氣血暢通的感覺,身體暖暖的跟泡溫泉似的。」
余懷夕早有預料並不覺稀奇,與有榮焉道:
「這回你知道中醫之博大精深了,媽媽咱們要收何叔叔診金嗎?」
余懷夕故意這般問,陳若谷哪能不知道女兒小心思,不等她回答,何輝就神清氣爽道:
「嫂子收多少診金我都給,像您這樣的大夫,稱一聲國手都不為過,確實是我賺了。」
陳若谷不過小試牛刀,也是想試試體內氣流能否利用得當,結果出乎意料的好。
何輝病情不嚴重,她沒有耗費太多精力,又豈會收診金。
「你先不要亂動,我拔下銀針後你去趟廁所,結石應該能排出來了。」
何輝半信半疑,待她將銀針一根根拔除後,趕忙往衛生間跑去,過了片刻他激動萬分的喊道:
「真的排出來了,嫂子你看,這麼大一顆結石……」
他手裡拿著個黑色小石子往陳若谷跟前遞,余懷夕連忙將他推開,捂著鼻子嫌棄道:
「你這結石是怎麼排出來的,這麼腌臢就往我媽跟前遞,能不能注意點分寸?」
何輝頓時回過神來,他尷尬的縮回手,不好意思道:
「嫂子,我就是太激動了,沒想到中醫真這麼神奇。」
陳若谷什麼沒見過,哪會嫌棄這些,她輕笑道:
「小技而已,能幫你緩解痛苦就好,我方才把脈發現你體內還有小結晶,若是不吃藥處理,恐怕還會長大造成雍阻。」
何輝立即請求道:「嫂子,我實在不想再痛一回了,麻煩你幫我開藥,我自己回去煮藥吃。」
他想到剛才的痛不欲生就後怕,陳若谷性格溫和待人友善,又豈會故意拿喬。
她從筆筒里抽出筆來,隨手拿了張紙,認認真真在上面寫著藥方,還不忘輕聲囑咐道:
「這大黃末加鬱金末是四天的量,不用熬煮,直接用開水沖,飯後服用即可。」
何輝早沒了先前的質疑,他虔誠的接過藥方,看了一遍,然後折迭整齊小心翼翼收到口袋裡。
「嫂子,你回宛陵老家真要開診所嗎?」
陳若谷正收拾醫藥箱,那是原身父親傳承下來的東西,她理應仔細保管。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側臉上,為她披上了金色的光芒,她唇角微微上揚,形成了優美的弧度,聲音柔和道:
「準確來說是重開濟世堂,那是祖上傳下來的家業,總不能因為我斷了傳承。」
何輝現在可不僅將她當老闆娘看待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更何況他父母年齡漸長,少不了要往醫院跑。
若認識醫術高超的大夫,關鍵時候那可真能保命。
方才針刺排石他感受真切,認定陳若谷是少有的國醫聖手,哪能不想辦法與她交好。
「重開濟世堂好呀!既能造福普羅大眾,又能自食其力,這比什麼都強,那咱們什麼時候回老家?」
他倒是比陳若谷積極性還高,余懷夕聲音清脆道:
「反正我都休學了,不用著急走,還得等張文婷家賠償呢,她要是不給,這事沒完。」
余懷夕身上是有些匪氣的,陳若谷樂的縱容她,一臉平和道:「就聽懷夕的吧,這邊總得先收拾妥當,宛陵老家的房子和診所也得重新裝修,不用急於一時。」
何輝處理事情的能力還是有的,他沉吟片刻道:
「那近期我安排人每天送餐上門,並且物色合適的裝修團隊,宛陵那邊也得安排一套房子讓你們暫住,還有這邊的物品需要打包郵寄的也都交給我來。」
陳若谷對他的安排很是滿意,淺笑道:「你考慮的周全,那就都麻煩你了。」
何輝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憨笑道:「嫂子客氣了,這就是我的工作,您要是滿意,可以跟余老師提提給我加薪。」
陳若谷一本正經道:「好啊,他要是不給你加薪,我來補上。」
反正卡里餘額還有不少,余淵自不會在這方面苛待她們,陳若谷有恃無恐。
「你先回家休息吧,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打工人哪有不愛放假的,何輝方才痛的太狠,現在雖緩解了,身體卻還是有些虛,確實需要休息。
老闆娘人美心善還會救死扶傷,何輝覺得她完美的無可挑剔,心中的天秤不自覺朝她傾斜,他要在余淵跟前多說好話,這麼優秀的老婆不守在身邊,真是暴殄天物。
余淵此刻正在山裡拍戲,他拍打著手臂上的蚊子,盯著鏡頭前女演員過於乾淨的服裝,朝製片人皺眉問道:
「周彤這衣服怎麼回事?我記得昨天拍攝時,不是已經扯破了麼,為什麼今天穿的不僅沒破反而更乾淨了?」
余淵在這片場即是導演又是主角,他做事向來高標準嚴要求,雖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卻情緒穩定,從不對工作人員胡亂發火。
因此韓製片聽到他詢問,倒也沒有太緊張,他湊到余淵跟前低聲解釋道:
「余導,周彤穿的不是昨天那件,她說她皮膚敏感,穿髒衣服會起疹子,私下裡備了好幾套一模一樣的輪換著穿,我也不好過分要求……」
余淵眉頭緊鎖大聲喊卡,他拿掉身上的設備朝周彤招手,略抬高聲音問道:「周彤,你有做過人物側寫沒?」
周彤拍攝的是被拐婦女逃跑,在山林中被抓捕回來的一場戲,她不耐煩的拍著頭上沾染的泥土,壓著不滿道:
「淵哥,我剛才那條怎麼又不過關了?我已經按照你要求的情緒來演了,問題不應該出在我身上吧。」
余淵看似平和的外表下隱藏著怒火,他語氣尖銳道:
「你身上的衣服是怎麼回事?上個場景剛拉扯破,這個鏡頭又完好無損,你當觀眾是傻子嗎?」
周彤頓時心虛起來,她放低姿態道:
「淵哥,我有潔癖,皮膚又敏感,實在穿不了髒衣服,大不了我把這件也扯破,觀眾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的。」
余淵臉色逐漸沉下來,他眼神變得嚴厲,毫不留情道:
「你要是不能按照要求拍攝,那女二我換人來演。」
韓製片聽他這麼說也急了,余淵做了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周彤演技不差,卻不是無可替代。
這個時候換演員,那前期拍攝的全都廢了,又得花費人力物力重新拍,投資進去的錢部分又得打水漂,他也不看熱鬧了,趕忙勸道:
「別呀~不至於這麼嚴重,周彤換上昨天那件衣服再拍攝一次不就行了,現在都五月份了,還得給後期製作、宣發預留時間,換人咱們可就趕不上暑期檔了,這麼大損失划不來。」
周彤緊繃的臉,因為韓製片這番話稍微放鬆一些,拍電影不就是為了賺錢麼,何必因小失大。
她的咖位不算低,雖然性格有些一言難盡,但業務能力強、演技在線,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比她更適合的人替代。
然而余淵不僅是導演他還是投資方,雖然他在片場低調,卻有絕對的話語權,他壓根不理會韓製片,對著周彤沉聲道:
「你要麼下午穿上昨天的衣服重新補拍,要麼捲鋪蓋走人,你自己選。」
他說完這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周彤還從未被人這麼不給面子過,氣的眼眶都紅了,韓製片立馬上前安撫。
「周彤先別生氣,淵哥對這部電影投入很多,要求嚴苛也很正常,你得為了票房、獎項還有上升的咖位低頭,你說是不是?」
余淵不喜歡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所以才讓韓碩來當製片,他八面玲瓏處事周全,什麼妖魔鬼怪都能降服,給周彤做思想工作自然不在話下。
余淵獨自找了個清靜地方透氣,越是到拍攝後期他要求越嚴苛,細節決定成敗這話不假,娛樂圈人才輩出,他想立於不敗之地只能精益求精。
山風輕輕吹過,帶著大自然的清新和自由,輕柔細膩的慢慢撫慰他的心靈,余淵感受著這刻的寧靜與美好。
他剛找了塊石壁靠著,上衣口袋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他拿出來看是何輝的號碼,按下接聽鍵。
「余老師,沒打擾你拍攝吧?能跟你說兩句話嗎?」
余淵已經恢復往日沉穩,他平靜道:「我現在有空,你有什麼話可以講。」
何輝知道自家老闆時間寶貴,故而長話短說,將陳若谷母女近況全部吐露出來,乍聽到女兒慘遭校園霸凌,余淵心底生出強烈的愧疚感。
他跟陳若谷是因愛而結婚,哪怕他一無所有,陳若谷依舊不離不棄。
可他性格使然不會表達愛意,無法予予對方高質量的陪伴,陳若谷懷孕生下女兒後變得喜怒不定、歇斯底里。
她情緒不穩定女兒也跟著受影響,以至於他每次回家都在受精神折磨。
兩人慢慢從爭吵變為冷戰,女兒小的時候,他事業在上升期,有趕不完的通告,加上隱婚的緣故,夫妻倆常常一年半載見不到一面,他只能在經濟上拼命彌補。
這些年他認真考慮過離婚這事,準備離婚協議時胸口憋悶的喘不上氣。
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就是跟陳若谷在一起的日子,他捨不得也放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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