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門山門之前。
「將你關押在肥遺頭骨之上的禁制,名為因果合相。四宇遍及六大,互為緣起緣生,廣布宇宙萬物,因果報應,迴環往復,眾生或因之甜,或為之苦。你在那因果合相中所看到的,是六道輪迴圖,佛曰,六道輪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求不得。」
「既為修行之人,想要跳出這六道輪迴,便要參破這些,風起雲湧之後,仍能尋得內心的平靜,方才能得到真清淨。」
「貧僧知道,這修真界原是大霧遮眼,是段小友,你帶著許多志同道合的人,在這大霧當中找到了彼此,也同樣是因為你,修真界中的這場大霧才被徹底驅散,人們重新看到了青天皓日,如今的你,讚譽加身,又有著修道者中最頂尖的修為,若是從前的時候,貧僧大可不必同你說教這些,但今時不同往日,因為你不同了,這萬千功德加身,相信不只是貧僧,甚至連天道,都期待著你能夠再向前邁出一步,而這一步,定是你從未有過的蛻變。」
「段小友,你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啊。」
「……多謝聖僧指點。」
日落西斜,段嬌嬌看著苦緣聖僧的身影向遠處走去,慢慢的消失不見,方才回過了神來,抬手拭去了眼角的那兩抹淚。
再轉身面向空空門的時候,那飛揚的白幡在風中鋪展開來。
段嬌嬌默然不語,進了空空門,向著古陽山走去。
司曜守在古陽殿內,一絲不苟地點燃殿內的每一根白燭,他的眼眶還帶著些紅,心神飄忽不定,也是在段嬌嬌踏入了殿內,弄出了響動的時候,他方才抬起了頭來。
「師妹,你來了。」
「師兄,我想再看看秦掌門。」段嬌嬌說道。
自司曜接任之後,段嬌嬌便未曾再喚過秦爾為掌門了,今日無意間道出了這個稱呼,也是因為她不覺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剛剛進入空空門時,那小老頭抱著大棗茶,一口一個「嬌嬌啊」這樣喚著她,她也叫他秦掌門,倒是並無其他宗門內那尊卑有別的感覺,更多的是親人間的愛護。
聞言,司曜便帶著她來到了內殿。
外面的風透過敞開的窗子飛了進來,將桌上的卷宗書冊吹得一團亂,司曜忙走上前去,將這些都整理起來,嘴上還不由喃喃道:「昨日師尊看了一夜,還說現如今的空空門似乎已經有了鼎盛時期的幾分樣子,新收入門的弟子也都活潑可愛,討人喜歡的很,這樣等他去了那邊,跟師祖、太師祖他們就有得交代了……」
聽著司曜說的這些話,段嬌嬌的心中又翻湧出一陣酸澀之意,視線也被淚水給再次弄花了。
守在秦爾靈前的付真一直都未曾說話,此刻也看了過來,見到這兩人的模樣,便不耐煩地說道:「哎呀呀,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個什麼勁呀,這幾天來秦爾一直跟你們瞞著他大限的事情,就是怕看到你們這些小輩啊,哭哭啼啼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修道修道,修不成那就是要死的嘛,行了,你們也別哭了,秦爾他肯定也不願看到你們這哭哭啼啼的模樣,快走吧走吧……」
被付真從內殿轟出來後,段嬌嬌也只好幫著司曜將剩下的白燭也點完。
而另一邊,等那兩個小輩都出去了之後,付真強裝出來的不耐煩這才從臉上消失。
又轉過了頭來,看向那躺在床上,似是在安睡般的秦爾,不由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說說這群孩子,動不動就哭,哪裡像是長大了的樣子,簡直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付真絮絮叨叨地說著,但看著躺在床上安靜的秦爾,不覺間自己的老眼也濕潤模糊了起來:「老傢伙,怎麼這會兒倒是不跟我鬥嘴了?」
……
「你在那邊兒等著我,沒準過幾天我也得去,年紀到了啊,不能不服老了。」
「下輩子一定追到桃月。」
段嬌嬌從古陽山回來後,裴珩見她這模樣,也猜出了幾分來。
「從那邊看過,回來了?」裴珩問道。
聞言,段嬌嬌點了點頭。
裴珩靜默了片刻,又接著說道:「今日苦緣聖僧不遠萬里匆匆趕來,只為告知你一番話,想來這些話,定是十分重要的吧。」
「他說,我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段嬌嬌低低說道。
「如今你與天生靈寶之間皆有感應,可能夠估算出它們什麼時候被修好?」
段嬌嬌又搖了搖頭:「我未曾見過它們本來的樣子,便也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被修復好,不過,真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或許,驚災會來找我。」
裴珩無奈一笑:「既不知時間,那或許真的該準備一下了,興許哪一天,我也要隨他們去了。」
聽到了裴珩的話之後,段嬌嬌先是心臟驟然一緊,但緊接著理智便慢慢恢復了過來。
「裴珩,我怎麼覺得,你可能不會……」
聽到了這些,裴珩的聲音仍是平靜的:「是啊,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能夠活到這個年紀,即便是中境那些進入了大乘的人,若他們不奪舍的話,也沒有活到我這個年紀的。」
「我記得,從前范禾十分肯定地說過,你的身上有傳說中的不老木。」段嬌嬌又道。
聞言,裴珩卻是坦然一笑:「管它有或沒有,我存留於這世間,自然有快活的日子過著,我若離開了,投入輪迴,重新再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也怪不得其它的什麼,要怪,就只怪我們生錯了時代。」
段嬌嬌沉默了良久,眉間又浮起了愁雲來。
「可是我真的害怕你和師尊也……」
「你不必擔心挽清秋什麼,」裴珩笑道:「古神後裔的身份雖未能給他帶來過什麼便利,但命長這一點,原還是桃源京公認的,他如今仍昏睡著,身體已經無恙了,說不定還能命長到將你給熬走了呢。」
聽到這些的段嬌嬌也愣了愣,隨即又寬下了心來:「師尊還昏著,我得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