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打開,災民頃刻間湧入了帝京中,恍然間,一隊月知國的將士們攔下了他們的去路,那為首之人,正是大將軍萬敬雙。
下一刻,便見萬敬雙直接跪倒在地,揚聲向著人群中的某個人喊道:「老臣萬敬雙,恭迎公主回京——」
此話落下,在場之人無不詫異,但見萬敬雙身後的那群將士們都整齊劃一地跪倒下來,百姓們也都紛紛惶恐地跪拜。
不過片刻的時間,隻身站立在中央的,便只有身披灰色斗篷的月香公主了。
月香的眼眶微紅,情緒複雜地注視著那跪倒在地上的萬敬雙,聲音冷硬地說道:「大將軍,本殿的父皇呢?」
話音落下,萬敬雙垂下了眸子來。 ✸
「月皇……已經殞落。」
斗篷的遮掩下,月香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她的眉頭緊擰著,繼續說道:「被誰殺的?」
「正是老臣,」萬敬雙將兩膝都放在了地上,眼中也隱有淚水打轉:「弒君之罪,本不該請求公主原諒,但現今乃是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候,還請公主成全,能讓老臣這一身修為——獻給月知國。」
「來人。」月香緊攥著拳頭。
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立刻便有人來為萬敬雙說話了。
「公主殿下,大將軍這一切也是為了月知國著想,現如今月皇已經殞落,要是再沒了大將軍,月知國就徹底淪陷了啊!還請公主能夠從輕處置!」
「公主,您也是大將軍一手帶大的,旁人可以不了解他,難道您還不了解大將軍是什麼樣的人嗎?」
這番當街質問的場景也令在場的災民們都震驚住了,不敢弄出一點聲音來,空氣中安靜得可怕。
回想起從前的日子來,月香的心中便好似針扎一般的難受。
她緩緩提步朝著那摘下了頭盔,滿頭白髮的大將軍走去。
是啊,自己可以算得上是這個人一手帶大的,是他教會了自己修煉,為自己尋找來最合適的心法,又教會自己領兵打仗,從她金丹期之前,凡上戰場,身側也都有他在旁護衛著。
大將軍忠心耿耿,皇室全心全意地信服他,這些都是萬敬雙立下的汗馬功勞為自己掙來的。
萬敬雙低垂著頭,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黯然失色的鞋子,上面還沾染了乾涸的血跡,因為連日的奔波和逃命,鞋子的主人並沒有多在意它。
他還記得月香與使者團一同離開的時候,腳上這雙鞋還是新換上的,這些時日來,也不知在外吃了多少苦。
「大將軍,」頃刻間,月香那冷硬的外表仿佛被人徹底撕碎,她的聲音中也多了幾分哽咽,強撐了這麼多天,淚水終於還是順著臉頰掉了下來:「月知國內流傳了多少年的君臣佳話,連街頭巷尾的稚子都時時傳唱著當年你與我父皇共同抗敵的歌謠,所以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
「殿下……在敵國受苦了。」萬敬雙低低說道,這句話雖然答非所問,但他真正想要說的,已經通過傳音傳到了月香的識海中。
「這裡都是月知國的臣民,老臣還想要保全月皇最後的體面。」
月香沉默了下來,片刻時間過後,抹乾了自己臉上的淚水,冷聲開口道:「回宮!」
待那一隊隊將士護送著月香公主遠去之後,這些災民們方才站了起來,由一位副將模樣的人帶兵找地方安置了。
段嬌嬌等人自然還混在這些災民當中,看過方才月香與萬敬雙之間的相處後,便想著向這些災民們打聽打聽月知國皇室和大將軍之間的事情,但奈何她頂著這樣一張一看就是壞人的臉,旁邊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倒也無從下手。
好在卿南和那些災民們還聊得來,只要嘴甜些,也沒人排斥他,這樣打聽了一圈後回來,通過傳音告訴了幾人。
原來月香公主從出生之後,便一直都被萬敬雙教導著,月皇通常忙於處理政務,很少有時間陪伴她,大部分時間也都是萬敬雙在教她修行,這份情誼,雖不是父女,但也勝似父女了。
這樣一說,段嬌嬌便放心了大半,料想著月香在進宮之後應當沒什麼危險了,便踏踏實實地跟著來到了臨時的避難點。
這些災民大都是沒有靈根的普通凡人,就算有修士,修為也都不高。
避難點處,士兵們已經幫著臨時搭建起了帳篷,也有人生火架鍋,準備起了給凡人們吃的飯食。
段嬌嬌這「姐弟四人」也領到了一頂帳篷,趙隨心和長孫白忙活著動手搭建帳篷,卿南還無聊地四處找人嘮嗑,段嬌嬌從自己的背後摸了摸,然後摸出了一個普通的酒袋來,這是她趁著人們不注意的時候,從空空環里拿出來。
剛剛打開蓋子,身後便傳來了趙隨心的聲音:「我好像聞到酒味兒了。」
長孫白仍在勤勤懇懇地搭帳篷,他什麼都沒聞到,也就趙隨心的狗鼻子夠靈了。
不多時,趙隨心便朝著段嬌嬌看了過去,眼睛一亮,趕忙丟下了手上的活,然後也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從身後摸出個酒碗來,捧到了段嬌嬌面前。
「姐,分我一點兒。」趙隨心擠了擠眼睛笑道。
段嬌嬌瞧著他這模樣,心中一陣惡寒:「你丑到我了。」
「嘿嘿,咱倆誰也別說誰。」說著,趙隨心手裡的碗又往她跟前湊了湊。
見此,段嬌嬌只好給他倒了半碗酒,趙隨心美滋滋地品嘗了起來。
「不過,咱們真要一直以災民的身份待下去嗎,那得多久啊?」趙隨心喝過酒後,頗有些惆悵地說道。
「那護城的大陣挺厲害的,」段嬌嬌眯了眯眼睛:「我也是在那大陣抵擋住化神一擊的時候才發現的,若是沒什麼意外的話,堅持個十年八年都不成問題。」
「什麼?」趙隨心立刻一驚:「十年?!」
「我到底還是個外行,小竹,」段嬌嬌朝著身後的長孫白看去,問道:「你覺得多久?」
長孫白也聽到了他們方才的對話,他也曾在心中細算過,然後答道:「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