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害怕的事

  「放我走?」尹憐嬌並不相信她所說的話:「你就不怕我離開後將你幹的事情都告訴他們?」

  「你真的會這樣做嗎?」段嬌嬌忽而笑道:「你就算是告訴了他們,頂多就是換個更厲害的人來看著我,他們又不會要我的性命,而你呢,一個失職的傀儡,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呢?」

  聽到她的話,尹憐嬌的心涼了一大截。

  這世上應當是沒有比她處境更淒涼的人了吧。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尹憐嬌看著那傳訊玉牒說道。

  「給你傳訊玉牒,放你走,還說我有目的,難道要我當場解決了你?」

  話音落下,尹憐嬌沉默了,將那枚傳訊玉牒接了過來。

  段嬌嬌又開口說道:「現在對你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還和中境那邊正常交流。」

  而尹憐嬌也沒得選,現在已經沒人再能護著她了。

  「我跟外面的人打過招呼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段嬌嬌說完之後,尹憐嬌的身形久久未動。

  「還有什麼事嗎?」她又開口問道。

  「那個……」尹憐嬌的目光瞥向一旁:「我那個儲物戒指……」

  「天黑了呀,」沒等她說完,段嬌嬌就走到了前方,推開了窗:「再不走的話,那些怨鬼就都出來了。」

  尹憐嬌只好咽下心底的這口氣,通過窗子飛身而去。

  而外面的情況也果然如段嬌嬌所說的那般,沒有人攔她。

  這家院子裡的誅天門弟子都在做著最後的轉移工作。

  段嬌嬌看著尹憐嬌離開之後,她也打算回客棧,卻在走出了房門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院內的老樹下,靠坐著一道紅衣身影。

  容淵的手中拿著枚索魂令,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有人開門的動靜,便朝著那方看去,正好與段嬌嬌四目相對。

  「回來了?」容淵率先回過了神來,同她輕輕笑道。

  聞言,段嬌嬌點了點頭,走上前去:「你的任務也完成了嗎?」

  「完成了。」容淵說著,便將手中的索魂令遞了過去:「這個給你。」

  「我又不是殺手,容少主還想勞役我做任務不成,」段嬌嬌一面笑著,一面接過了那令牌,緊接著又有些驚訝:「這索魂令上,怎麼沒有名字?」

  這是一枚空白的索魂令。

  「這本就是沒有名字的,你若有什麼想殺的人,就在上面寫上他的名字,掛到誅天門能夠看到的地方,自會有人替你去完成。」容淵答道。

  段嬌嬌學著他的樣子,也在老樹旁坐下,輕輕倚靠著樹幹:「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它或許可以幫你掃清前路上的阻礙,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容淵平靜的目光直視著前方,「我自然也希望你日後……仙路坦蕩。」

  「我用不著這個的,」段嬌嬌擺弄著手裡的空白索魂令,忽而一笑:「不過既然容少主這麼大方,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容淵轉頭向身旁的她看去。

  老樹遮擋了部分的月光,細碎的光芒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了她的身上,給那一身乾淨的白衣也披上了一層柔和。

  那髮簪戴在她頭上也正合適,倒也不辜負他找了那麼久。

  夜風從段嬌嬌的耳邊悄悄溜走,又給它鍍上了一圈紅暈。

  感受著旁邊人看來的目光,段嬌嬌臉上發燙,也轉頭朝著容淵看去:「對了,你跟我說過的,再見面就告訴我,你害怕的事情。」

  再次與她靠得這麼近對視著,容淵的喉結滾動了下,強壓下心底的洶湧澎湃,低聲開口:「我怕沒有來生。」

  容淵這一生,最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站在深淵中的時候,有兩次。

  第一次,就是這眉心處的劍痕成形那日。

  若那天的他沒有活下來,換回來的也只有任務失敗四個字,身為一個殺手,本就是天天與生死打交道的人,死亡對於他們來說,太正常了。

  第二次,便是在不久之前,他做完任務,接到了段嬌嬌信息的那一刻。

  他恍然間明白了,自己看似什麼都有了,但實際上,他什麼都沒有,也永遠都不能有。

  他與普通的殺手也是不同的,他是誅天門的少主,未來誅天門的所有門人,整個組織的命脈都系在他的身上。

  他不可任性,不可自私,所思所想,唯有來生,不做殺手。

  不過刀尖舔血的日子,身上也沒扛著什麼天大的責任,那時候的他,或許才有了可以放任自己的感情如野草般肆意生長的權利。

  輪迴,大概就是天道最有人情味的一點了,任何未能完成的遺憾,都有可能在很久之後得到圓滿。

  但修士死亡,很少有人的魂魄也能夠逃脫被殺,而那些逃出來的魂魄,可以選擇成為鬼修,也可以選擇放棄今生的一切,去輪迴轉世。

  所以他害怕沒有來生,害怕這輩子的遺憾,就只能是遺憾了。

  「這麼巧,」段嬌嬌看著他眼中的認真:「這也是我害怕的事情。」

  段嬌嬌又收回了目光來,閉上了眼睛,頭靠在了樹幹上,輕輕嘆道:「大概是年紀越大,就越怕死了吧……」

  「你才多大,」容淵輕笑著說道:「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是啊,還要走那麼長的路,想想就累……」

  夜深了,怨鬼們又跑出來到處闖禍了。

  客棧內,沈懷冰嘗了一口藏火酒,酒氣剎那間衝上了頭。

  「這酒,」沈懷冰閉上眼睛緩了緩:「酒勁太大。」

  她想不明白,段嬌嬌是怎麼做到喝了一晚上的藏火酒還能保持清醒的。

  洛卿南坐在她的對面,兩手托著腮:「你喝吧,我猜今晚段嬌嬌是不會回來了,也沒人跟你搶酒。」

  沈懷冰卻是放下了酒碗:「我喝不來,她事情處理完了自然會回來,或許你可以多關心趙隨心的狀況,小白一個人應付不來。」

  「我挺關心的,我連能讓人快樂到飄飄欲仙的丹藥都做好了,段嬌嬌非說那是什麼毒品,都給我毀了,」洛卿南長嘆一口氣:「我現在也不怎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