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舟喝多了,呆愣愣地看著桌上亂成一片的牌。
賀蕭先抽牌,抽到一張逃牌。
易松青抽牌,是一張小姐牌。
「哈哈!等著喝酒吧!」賀蕭也喝上了頭,完全忘記了旁邊這個是長輩,激動地拍著他的肩膀。
易知野抽牌,抽到炸彈。
易知野喝酒,易松青跟著一起喝酒。
顏知許抽牌,是炸彈。
還沒拿起桌上的酒杯,易知野就已經奪過去,仰頭將酒杯里的酒全喝完。
「黑騎士要喝兩杯。」
顏知許從開始到現在一杯酒都沒喝,有些擔心的看著一直替她喝酒的易知野。
易知野什麼都沒有說,重新倒了一杯喝下。
白晚舟抽牌,抽到了特殊牌。
「真心話。」
賀蕭放下酒杯,拿起KTV的話筒,舉到白晚舟面前:「晚舟姐,你喜歡易叔叔嗎?」
白晚舟睫毛微顫,一時半會兒沒有回答。
「不。」她聽見自己說。
賀蕭無趣地切了一聲,歪歪扭扭走出去上廁所。
白晚舟太累了,身體累心也累。
她在桌上趴下,頭有些昏昏沉沉,感覺閉眼就要睡過去。
大家也玩夠了,隨便說了幾句之後各回各家。
白晚舟本想帶著顏知許她們回家,最後喝多了酒,反而變成顏知許扶著她往外面走。
顏知許用手機打了一輛滴滴,在路邊等車時,易松青的那輛黑色的汽車停在他們面前。
顏知許以為她只是過來打招呼的,微微鞠了一躬:「叔叔再見。」
易松青坐在后座,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上車。」
「不用了,我已經打了車。」顏知許急忙擺手。
「取消。」易松青喝了酒反而更加沉默寡言,語氣裡帶有冰冷的感覺,讓周圍的空氣都降了幾度。
顏知許有些猶豫,但還是取消了車子。
易知野坐去了林牧他們車子,這輛車就只有司機和他們三個。
顏知許坐在副駕,白晚舟在后座易松青的旁邊。
白晚舟觸碰到舒服的椅背便開始呼呼大睡,再加上溫度適宜的空調,她舒服得不願睜開雙眼。
易松青喝了不少酒,周邊都散著淡淡的酒氣,反而更有威脅感。
易松青手架在車門邊,托著太陽穴,眉頭緊鎖。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不爽,包括顏知許。
顏知許不敢說話,緊張的一直抓著安全帶帶子。
易松青不爽的緣由是什麼,顏知許也許是知道的。
司機習慣了一直以來的沉默,平穩地將車開到了青年公寓一棟樓的樓下。
顏知許下車,想去后座扶白晚舟,又想起易松青應該不知道她這在這裡。
「叔叔,要不然今天讓晚舟姐和我住一起吧,明天她醒了我再送她回去。」
易松青抬起眼皮,沒什麼感情地看了一眼顏知許,舒了一口氣:「不用。」
司機反應很快,像是接受什麼指令一樣,飛快地將門上鎖,然後緩緩駛出小區。
司機將汽車一路開回易家,進入別墅區的時候有一段減速帶,汽車顛簸了一下,把白晚舟晃清醒了些。
她趴在車窗邊,迷迷糊糊往外面望了一眼,吐槽道:「怎麼又回來了……」
易松青往她那邊斜了一眼。
「我又死了嗎?」白晚舟喃喃道。
說話聲音很小,再加上喝醉酒有些大舌頭咬字不清,易松青努力分辨她在說什麼:「什麼死了?」
白晚舟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我只要死了,就會來到你們易家……」
汽車緩緩停下,司機打開車鎖離開。
易松青坐在后座,微微側著頭,他看著的方向是白晚舟,白晚舟又睡著了,剛才的話仿佛是一句夢話。
頭痛似乎又嚴重了些,易松青皺了皺眉頭,起身下車。
白晚舟的房間一直都是空著的,偶爾阿姨還會進房間打掃。
自從阿姨發現易松青對白晚舟一改往常的態度,她就變得比較恭敬。
易松青將白晚舟安頓好,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她。
白晚舟睡得很沉,嘴巴微張,胸口隨著呼吸起伏。
易松青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易知野剛好回來,看見易松青從白晚舟房間出來。
「她跟你回來的?」易知野問。
易知野也喝了不少酒,但他走路和語氣都很平穩,不像是喝了很多酒的樣子。
「我帶她回來的。」
「哦。」
易知野扭頭進房間,易松青確認房間門關好,才慢慢走去書房。
走到易知野房間門口時,易知野猛地一下打開門。
「爸。」易知野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叫他爸,不管是誰都有些彆扭:「等會兒我要和你談談。」
易松青點了點頭,往書房走去。
等易松青走後,易知野無力的將手垂下,似乎剛才那兩句話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半個小時之後,易知野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
易知野進入書房,發現易松青居然還在處理公事。
就算喝了酒,就算現在已經很晚了,他卻還是穿戴得一絲不苟,筆直地坐在書桌前。
在易知野的記憶里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只管工作,眼裡從來就沒有家人,沒有他,沒有他的母親。
「坐。」易松青丟下一個字,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電腦屏幕。
易知野也沒什麼好說的,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靜靜的等著易松青忙完手頭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易松青才抬起了眼睛,有些疲憊地揉了揉:「想知道小時候的事情?」
「嗯。」
易知野對於小時候的事情一直不太清晰,也有他自己主動逃避的情況。
媽媽走後,他出現了很嚴重的事故後遺症,一度把小時候的事情忘了,但其實在治療初期努力回想的話是完全可以恢復的,易知野不想,他刻意逃避,以至於到現在已經無法挽回。
他害怕面對,害怕再次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以及小時候的一切。
可今天易松青提起了這件事,他忽然又想知道了。
他想知道媽媽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小時候的事情,可能與你所想所了解的有很多的誤差,你要有心理準備。」
易知野靜靜的看著易松青,那個人是他的父親,也是他所認為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切的開始,要從那場所有人都看好的婚禮講起。」
……
「恭喜恭喜啊老程!」
「哈哈,客氣。」
「易總,您可真會選日子,我找人算了一卦,今天可特別適合結婚!」
「害,哪有什麼選日子,家裡兩個小的想結就結了。」
段安市最豪華的酒店,今天不對外營業,因為易家和程家有大喜事,將酒店全部包場。
一大早,各路豪車就紛紛開往酒店,在酒店門口,一向很有身份地位的程家和易家的兩位一家之主在外面迎賓,而他們旁邊,是一個印著新郎新娘照片的海報。
海報上的女人美麗,男人帥氣,單單只是看一眼,就覺得他們簡直是天作之合。
易老爺和程老爺笑得合不攏嘴,來往的來賓都對他們表示祝福。
大家也想看看這世紀聯姻,段安首富和二富的世紀聯姻。
以後他們成為一家人,那麼他們的地位將在段安市無人可以撼動。
程老爺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面是助理給他發的信息,他湊過去給易老爺陪笑:「親家,我進去看看我女兒。」
「好啊,去吧,靈兒應該也挺不知所措的。」易老爺客氣道。
程老爺一路跑到後台,程靈兒正在補妝,他推開化妝間的門,只看見那妙齡少女的背影。
「靈兒,準備得怎麼樣了?」
程老爺走過去,手搭在女兒的肩膀上,捏了捏,似乎給她放鬆僵硬的肩頸,讓她不要那麼緊張。
靈兒笑了一下,有些疲憊,眼底還有遮蓋不住的烏青,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白皙漂亮的臉蛋:「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就好。」程老爺鬆了一口氣:「我和你易叔在外面接待客人呢,不對,你應該也要叫他爸爸了。」
靈兒沒有回答,擺弄起自己的美甲來。
可惜了這一副好看的美甲,一點都不搭這套婚紗。
「爸!」靈兒突然喊道,鏡子裡的她眼眶微紅,她一直一忍再忍,可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委屈。
「聽話。」
「總之,我聽助理說你的狀態很不好,趕緊調整調整狀態吧,等會兒千萬不能出差錯。」
程老爺又拍了一下靈兒的肩膀,有些用力,像是有警告的意味。
他急著出去,推開門出去前,她突然想起什麼事情,回頭對靈兒說:「對了,聽人說新娘新郎在正式上台結婚前是不可以見面的,會對感情不好,你們可別見面啊。」
「知道了。」
程老爺滿意離開,靈兒從鏡子裡向後看去,房間裡面已經只剩一人。
她轉而看向自己的臉,卻笑不出來。
很美,美得不像她了。
婚紗很緊,其實她的身材已經很瘦很勻稱,可這件婚紗還是她穿過最緊的衣服,緊得有些透不來氣。
她昨晚一晚沒睡,臉上很明顯地能看出疲憊的神色。
「叩叩叩。」有人輕輕地敲了三下門。
靈兒調整神色,吸了一口氣坐直,說道:「進。」
易松青打開門,雙手抱臂靠在門邊。
他們都還很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偶爾展現出來的氛圍都是不羈愛自由的。
易松青靠著門邊,靜靜地與鏡子裡的靈兒對視。
「過來幹嘛?」靈兒說。
「無聊。」
「我爸說我們結婚之前不能見面,對感情不好。」
易松青冷笑了一聲:「感情好不好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靈兒翻了一個白眼:「我只是想提醒你,最好別讓我爸和你爸看見。」
「我來是想和你說。」易松青說,他停頓了一下,語氣里有些不爽,但又強行克制:「結婚是我們不能選擇的路,但我們依舊是陌生人。」
「不是一直是這樣麼?」靈兒毫不客氣地說。
易松青頭慢慢往旁邊倒,搭在了門框上,他看著鏡子裡的那個女孩,心裡早就沉到谷底。
鏡子裡的女生很美,比他見過的女生都要美,可這麼美麗動人的女生坐在那,眼底一片微紅,肩膀也愈發覺得單薄。
她說話一向不客氣,易松青也一樣。
如果他們是以正常的方式相識成為朋友,也許有可能真的會在一起。
可他們從一開始的認識就是一個錯誤。
這門婚姻是兩位大家長促成的,因為他們之間的聯姻可以促進兩個家族的經濟成長,於是他們就變成了棋子。
僅僅只是見了一面,他們便再也沒有後面的路選擇。
他們兩個從來就沒有愛,卻莫名其妙地即將要成為夫妻,甚至沒有拒絕的權利。
「程靈兒。」易松青叫她。
靈兒從鏡子裡回望過去。
「要不我們兩個逃吧?」
如果放在兩個相愛的人身上,那麼這是一句非常浪漫的台詞。
而它現在被放在兩個沒有自由的人身上,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跑,尋找自己的自由。
靈兒低頭苦笑:「能跑去哪兒?這個世界都是一個囚籠。」
他們跑不了,無論是跑到天涯海角都會被抓回來,他們早就被拔去了翅膀和羽毛,不能飛,只能在籠子裡苟延殘喘。
與其反抗,倒不如就順著他們的意思領結婚證,裝作相愛的樣子,把他們哄開心了,世界就太平了。
易松青也深知這個道理,他和靈兒本就是同病相憐的病人。
逢場作戲罷了,忍忍就過去了。
「下面有請我們帥氣的新郎入場!」
十分豪華的婚禮現場,一束光打在二樓,穿著白色西裝的易松青從二樓緩緩下來,那張臉年輕冷峻,白色西裝襯的他身材極佳,他沒什麼表情的從二樓下來,最後站在了司儀旁邊。
「我們的新郎是來自易氏集團的公子,俊朗帥氣,在這個日子裡……」司儀開始念起開場詞。
易松青站在一邊,看向坐在第一排的自己的父母。
易老爺坐在第一排,一片陰影之下,他的目光有些嚴肅,食指在座位上輕輕敲著。
易松青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
憋出一個比苦笑還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