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別墅

  這下,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為什麼士兵不認識的人他卻認識,為什麼他會對這座城鎮這麼熟悉,為什麼自己可以相安無事的在這裡待這麼久。

  雨下得很大,沖刷不掉心裡的想法。

  白晚舟很小,她不懂其他什麼大道理,她只知道,也許自己不能再待在那裡睡覺了。

  小櫻指了指易青生他們:「聽爸爸說,易家和軍隊合作了,以後這裡會更安全。」

  遠處,三人握手後,往大樓里走去,人們看完了熱鬧,漸漸散去。

  剛才開了一朵朵黑色蘑菇雲的大街,只剩下空空蕩蕩的雨幕。

  小櫻沖白晚舟伸出手:「我要走了,作業。」

  白晚舟急忙從書包里摸出她的作業。

  拿到作業,小櫻擺了擺手:「明天見。」

  白晚舟很想說她們以後都見不了了,可小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甩著麻花辮一蹦一跳走了。

  她抬起小小的腦袋,看向那棟大樓,那棟大樓的規模甚至比她所在的世界還要豪華。

  也難怪大哥哥從不和自己多說一句話,也許在他的眼裡,自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螻蟻吧。

  白晚舟低下頭,看著還在下著大雨的城市,思考她今天該在哪裡睡覺。

  也許別的房子後面也會有一塊空地可以睡覺,總之她沒辦法離開這裡,因為她和小櫻答應好了明天要見面的。

  書包里沒有了小櫻的作業,她將書包擋在頭頂,頂著大雨跑到休息的地方,雨還不見停,她要把擋雨的木板帶走,這樣就算到了新的地方也不怕下雨。

  木板很結實,就算被暴雨沖刷也還結實地搭在上面,白晚舟將書包放在一邊的屋檐下,淋著雨費力地將木板拆下來。

  然後她將木板頂在頭上,將雨隔絕在了木板之上,就這麼頂著木板往外面走。

  下雨天路上沒有一個人,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這麼奇怪地在大街上走。

  除了中心街,沿著圍牆邊的建築都長得差不多,很輕易地就找到了一個和之前休息的地方差不多的平地。

  白晚舟學著之前放木板的樣子將木板搭上,然後抱著膝蓋坐在木板下等雨停。

  這裡的草很高,從沒有人打理過,於是會有一股草的清香。

  一整天的天氣都不太好,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天,天空一直黑壓壓的,雨水打在木板上就像催眠曲。

  白晚舟渾身都很熱,頭昏昏沉沉的,就連喉嚨都有些發酸。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頭像被別人打了一拳,又痛又重,喉嚨也說不出話來。

  好在雨已經停了,空氣中都是潮濕的水味。

  白晚舟沒有手錶,看現在天還是亮的,應該是下午。

  她摸了摸旁邊,發現手邊空空如也,她這才想起來,搬著木板來的時候把書包落在那邊了。

  強忍著頭暈,白晚舟從地上爬起來,當務之急是要去拿回書包,如果可以的話,要去找點水喝。

  雨停了之後,街上的人就多了起來,白晚舟發現城裡好像有些不同了。

  然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街上多了許多拿著槍的士兵,他們有規律地沿著街邊巡邏。

  原來這就是小櫻說的更安全。

  有了士兵們的保護,這更加是一座烏托邦。

  白晚舟沿著街邊回到原來休息的地方,她一直低著頭,眼裡暈乎乎的。

  書包就安靜地躺在屋檐下,她抱起書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還好沒有濕。

  「你要去哪?」

  易青生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因為感冒,白晚舟的反應慢半拍,慢吞吞地抬頭,眨了一下眼,有些呆呆的。

  易青生坐在圍欄邊,一隻腳彎曲地搭在牆沿,另一隻腳自在的下垂,他沒有穿西裝,只是穿著比較休閒的外襯,恢復了平常白晚舟所見到的模樣。

  上午見到的那個人仿佛才是白晚舟的錯覺,易青生一直都是現在這幅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的脖子上還是掛著相機,頭上戴著的扁舌帽遮蓋了大部分的光線。

  白晚舟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書包,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不可能當著易青生的面離開,但站在這裡似乎也不對。

  「小白妹妹,你要走嗎?」易青生問。

  白晚舟點了點頭。

  「走去哪?」

  白晚舟搖了搖頭。

  她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麼現在才來。」

  嗓子啞得不像話,但白晚舟還是說完了。

  易青生淡淡地看著她,忽然笑了,嘴角彎彎:「上午有點事耽擱了,你很在乎嗎?」

  白晚舟想說她都看見了,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確實很在乎,因為在小小的她心裡,易青生早就和她成為了朋友。

  她低頭咳了兩聲,喉嚨又干又疼。

  易青生從牆上跳了下來,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摸上了白晚舟的額頭:「這麼燙?」

  「張嘴,啊~」

  白晚舟學著他的模樣,張大了嘴巴。

  易青生低著頭看了一會:「風寒,果然你自己待在這裡不太好。」

  白晚舟搖頭:「一會兒就好了。」

  她知道易青生不能在這裡待太久,現在已經是破格了,自己不能耽誤他太多時間。

  易青生嘆了一口氣,順手摸了一把白晚舟的頭,一邊往外面街上看去。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似乎是在確認有沒有人跟著他。

  易青生收回視線:「相信我嗎?」

  白晚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相信我就跟我走。」

  白晚舟抱緊書包,朋友的情感似乎還是大於易青生是城鎮主人的恐懼,她點了點頭。

  易青生轉身,推開木板,露出那條通往外面世界的洞口。

  白晚舟咽了一口唾沫,她躲了那麼多天,最終還是要往外面走。

  不過她並不害怕,因為易青生大哥哥會在旁邊保護她。

  易青生帶著她往外面走,走進樹林,他沒有走出去,反而在樹林裡繞來繞去,慢慢往山上走。

  他的腳步很慢,像是在刻意迎合白晚舟的腳步。

  白晚舟抱著書包,還穿著小白鞋,爬山很不好爬,再加上剛下過雨,地上的泥土濕軟,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她走著很是吃力。

  易青生就不一樣了,他穿著短靴,幾乎如履平地上山,雙手插著兜,時不時拿出手端著相機衝著某處拍一張。

  後面白晚舟找到了技巧,她走在易青生身後,易青生踩一腳她就踩一腳,踩在他的腳印上,要平穩得多。

  低頭走了一會兒,白晚舟猛地撞上易青生的後腰,頭一下子昏昏沉沉,眼看就要後仰摔下去。

  易青生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看路。」

  白晚舟抬著頭,發現已經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棟很好看的雙層房,按照她的說法,是一棟複式別墅。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一棟別墅。

  易青生輕車熟路地去開門,轉頭看見白晚舟在外面發呆,笑了一下:「怎麼了?」

  「這是你家?」白晚舟問。

  她認為易青生的家應該在和平城鎮的城中心,擁有著最豪華的建築,最安全的安保。

  而面前的別墅,雖然對於其他人來說的確豪華,但對於易家就簡直不值一提,況且它還在和平城鎮外面,隨時都可能遭受危險。

  「是啊。」易青生笑著,又一次做了噓聲的手勢:「保密哦。」

  就算他不說保密,白晚舟也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易青生領著白晚舟去了二樓,白晚舟抓著圍欄,小小的她沒有圍欄高,只是隔著一根根的杆子,心裡震驚不已。

  正面,面對的是和平城鎮,就算是白天也依舊豪華,一棟棟建築屹立在叢林後面,根本看不見戰爭和恐懼。

  而反面,是外面的世界。

  螻蟻般大小的房屋,硝煙,苦難,整個色調都昏黃黑暗,這才是這個年代人們真實的生活。

  而和平城鎮真正的主人,此時正拿著攝像機,對著山下的景色拍照。

  白晚舟忽然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易青生拍完一張照片,低頭看了一眼,似乎不太滿意,反手將相片刪掉,轉身下樓。

  過了一會,他拿著幾顆藥和一杯水上來,遞給白晚舟:「吃了吧,國外的醫生開的藥,他們的藥藥效不錯。」

  白晚舟老實吃藥,一聲不吭。

  易青生低頭她,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從哪裡來的?」

  白晚舟猛的咳了幾聲,被嗆的臉通紅。

  易青生可沒有照顧人的習慣,抱著手靠在一邊,靜靜的等白晚舟咳完。

  「段安市。」

  「這裡就是段安市。」

  白晚舟想了想:「2024年的段安市。」

  「2024?」易青生一挑眉,顯然沒信:「啊,是嗎?那你可以叫我太爺爺了。」

  白晚舟沒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在想她的太爺爺才不會這麼年輕。

  易青生轉頭看了一眼和平城鎮,城鎮的中心是一座非常高大的建築,在建築的頂端是一個巨大的時鐘。

  他順手摸了一下相機,轉頭對白晚舟說:「你想住這裡就住吧,鑰匙在門口花盆下,我走了。」

  白晚舟還拿著水杯發呆,易青生就走了,頭也沒回。

  她從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人,總是來去匆匆特立獨行,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明明是城鎮的主人,卻在外面偷偷有一棟別墅。

  還任由一個小孩自己住在外面,現在又住在他的家裡。

  白晚舟在屋子裡亂轉,發現屋子裡有很多畫框,畫框裡並不是畫,是許多照片,照片各式各樣,有樹與光的交疊,有正在吃松子的松鼠等等。

  白晚舟想起易青生不管什麼時候都帶著相機,看起來這些作品都是他拍的。

  真是個怪人。

  不過好歹,他沒有趕走自己,還讓自己有地方住。

  白晚舟沒敢去房間睡,只是抱著書包睡在了客廳。

  這是她這段時間睡得最踏實的一覺。

  暖和,不用擔心會有人把她趕走,也不用擔心會突然下雨。

  第二天醒來,屋子裡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她沒有忘記和小櫻的約定,背著小書包出門,沿著昨天上山的路原路返回,從洞口鑽進和平城鎮。

  街上依舊很多巡邏的士兵,小櫻在原地等她,見她來了,高興地擺手。

  「猜猜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麼?」小櫻活潑地原地蹦躂。

  「不知道。」

  「噹噹!」她拿出一個手工縫製的沙包,沙包很精美,上面還繡了小花:「這個是沙包,是娜美醬給我帶的。」

  娜美是小櫻的姐姐,她經常炫耀自己的姐姐有多漂亮,去過很多地方。

  「我們今天玩沙包吧!」

  「好!」白晚舟眼睛亮亮的,難得高興。

  她們找了一個比較大的空地,平時這裡會有不少小男孩來玩,最近似乎變少了,也可能因為巡邏士兵變多,大家膽子大了,就不僅僅局限於在這裡玩。

  易青生路過時,正好看見白晚舟和小櫻你來我往地扔沙包。

  他戴了帽子,帽子壓得很低,目的是防止巡邏士兵認出他,相機也用了斜挎包裝起來。

  這是他每天早上的必備操作,父親不允許他玩攝影,他就只能這樣偷偷溜出去。

  易青生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白晚舟玩沙包。

  不管怎麼樣,白晚舟始終是個孩子,在高興的時候也會笑得很開心。

  一開始易青生只是覺得這個孩子特別,這麼多天相處下來,她確實很有意思。

  易青生無聊慣了,遇見有意思的事情都會停下腳步。

  他看了一會兒,側頭去看周圍的士兵,確認周圍士兵沒有看這邊,他摸出相機,調好聚焦,把相機放在眼前,按下快門。

  白晚舟躍在空中,雙手抓住沙包,臉上是無憂無慮的笑容。

  她這樣的笑容是易青生不曾看見的。

  他見過許多人,無論是什麼樣的人,他們的眼裡都是灰濛濛的,唯有白晚舟,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孩,她的眼睛是亮的,未從經歷過戰爭的眼神。

  他收起相機,正打算離開,剛才白晚舟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

  易青生猛的看過去:「?」

  剛才白晚舟待著的位置已經沒有了人影,易青生心一驟,往周圍看去,但都沒有看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