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舟拖著那仿佛被巨石碾壓過的沉重身軀,終於在漫長的加班後,艱難地結束了這堪稱折磨的公司時光。
此時,濃稠如墨的夜色像一張巨大的黑色綢緞,將整個世界緊緊包裹,四周寂靜得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就連那平日裡偶爾傳來的幾聲微弱蟲鳴,在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時針無情地飛轉,早已邁過了午夜的門檻,深深地扎進了凌晨的黑暗之中。
她最近這段日子,幾乎無一例外,每一次都是在臨近半夜的時分,才能拖著那精疲力竭、近乎虛脫的身心,結束這漫長的工作下班回家。
值得慶幸的是,經過一番絞盡腦汁的努力和不懈的爭取,她好不容易從易松青那裡成功獲取到了一輛車。如此一來,她終於能夠獨自一人開車,在這空寂無人的道路上,踏上那充滿疲憊與期待的歸家路途。
然而,她選擇刻意晚些回家,實則是內心深處那刻意的逃避之舉,因為在她那紛亂如麻的心底,一心只想著如何避開易俞景。
最近,白晚舟內心的不安之感,就像一場愈演愈烈的風暴,一波強過一波,猛烈地衝擊著她脆弱的心靈防線,以至於她完全喪失了以坦然和從容的姿態去直面易俞景的勇氣和力量。
當她駕駛著車輛緩緩抵達家中時,令她感到無比意外的是,家裡的燈光竟然亮著,那透過窗戶灑出的柔和光線,宛如一條溫暖的綢帶,靜靜地鋪在門前那狹窄的小徑上。
她懷著猶如小鹿亂撞般的忐忑心情,小心翼翼且動作輕柔得如同生怕打破一件珍貴瓷器般,輕輕打開家門。
她的目光急切又略帶畏懼地掃向屋內,只見客廳里正端坐著易俞景,他正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地在筆記本電腦前埋頭工作,神情專注而嚴肅,仿佛整個世界都濃縮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之中。
白晚舟開門時那極其細微、幾不可聞的聲響,還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粒石子,成功吸引了易俞景的注意力。
「回來了?」易俞景用那仿佛來自遙遠天際、毫無波瀾且不帶一絲溫度的語氣說道。自始至終,他的目光都如同被強力磁石吸附在了電腦屏幕上一般,絲毫沒有挪動半分,更未轉頭看向白晚舟,仿佛她的歸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白晚舟用那細若遊絲、輕得幾乎要被空氣吞噬的輕柔聲音應道,聲音中隱隱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和難以言說的無奈。
易俞景身上穿著那寬鬆舒適、款式簡約的家居服,整個人顯得無比愜意、休閒,姿態輕鬆自在得仿佛世間的一切煩惱和喧囂都與他絕緣。白晚舟遠遠地凝望著他,卻愈發覺得眼前的這一切猶如一場虛幻的夢境,是那樣的不真實,那樣的遙不可及。
這絕對並非是她一時的錯覺,易俞景確實與她之間仿佛橫亘著一道深不見底、難以跨越的巨大鴻溝,在她的內心深處,似乎不知不覺築起了一道高聳入雲且堅不可摧的、難以跨越的無形高牆,將他們彼此遠遠地隔開。
「早點休息,不早了。」易俞景再次用那毫無起伏、猶如機械般冰冷的語調說道,話語中聽不出絲毫的關懷與溫情。
「哦,好。」白晚舟依舊用那低得幾乎難以分辨的聲音回應著,聲音中那一絲無奈仿佛化作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
白晚舟緩緩地挪動著仿佛被鉛塊重重拖住的腳步向前走近,每一步都輕緩得如同怕驚擾了這沉睡的夜,從易俞景的身後緩緩經過。
就在她剛剛邁過的那一瞬間,易俞景竟毫無預兆地突然開口說道:「以後不用再藏頭露尾、遮遮掩掩了,易松青已經知曉我們的關係。」
「什麼?」白晚舟聽到這話,瞬間如遭五雷轟頂般愣在了原地,身體僵硬得如同雕塑,「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一開始,就未曾有任何事情能夠逃脫易松青的敏銳洞察。」易俞景的語氣依舊平靜得如同深秋的湖水,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那他,為什麼什麼都沒說?白晚舟的內心不禁如洶湧澎湃的大海一般,掀起了驚濤駭浪,開始不受控制地暗自思忖著。
就連之前的數次見面,他也都表現得如同往常一般波瀾不驚,一切正常得讓人覺得詭異。難道他也早已心知肚明,兩人結婚只是出於互相利用的無奈目的嗎?
「怎麼了?不想讓他知道嗎?」易俞景這時終於微微轉過頭來,目光帶著幾分探尋和難以捉摸的深意看向白晚舟問道。
「不是的,只是這一切太過突然,讓我感到有些出乎意料,驚訝不已罷了。」白晚舟趕忙手忙腳亂、慌裡慌張地解釋道,額頭上不知何時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那就好。」易俞景說完,便又迅速將頭轉了回去,重新將全部注意力聚焦在那閃爍著冷光的電腦屏幕上,仿佛白晚舟的存在對他而言無足輕重。
白晚舟只感覺自己的內心猛地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地揪住,然後用力地擰了一把,一陣尖銳且綿長的疼痛瞬間如電流般蔓延至全身。
「另外,家裡的阿姨實際上是易松青安插在我們身邊的眼線。」易俞景緊接著又語氣沉重、面色凝重地說道。
「啊?」白晚舟聽到這話,立馬條件反射般地回頭急切地看向客廳,目光中充滿了驚慌和恐懼,所幸此時阿姨並不在。要知道阿姨通常晚上做完晚飯就已經下班離開了。
「那怎麼辦?」白晚舟一臉焦急,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聲音都因為緊張而變得顫抖,急切地問道。
「為了不讓易松青對我們的關係起疑,我們從今往後只能選擇住在一起了。」易俞景不緊不慢、神色從容地說道,仿佛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白晚舟聽後,雙唇緊閉,沉默不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的眼神迷茫而無助,仿佛置身於一片迷霧之中,找不到出路。
「你放心,我會嚴格恪守我們之間的協議,晚上我也經常不會在家,你就安心住下便是。」易俞景繼續用那沉穩且不帶感情色彩的語氣說道。
「那今天就要把東西搬去你房間了?」白晚舟聲音細弱,帶著些許猶豫和不安小聲問道。
「你自便。」
白晚舟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中飽含著無盡的無奈與糾結,仿佛這一口氣將她所有的力氣都抽走了。她暗自想到看來也只能是這樣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白晚舟仔細地梳理盤點了一番,其實真的並沒有數量眾多、堆積如山的東西是需要搬過去的。
她只是簡單收拾了一些自己平日裡常用且不可或缺的化妝品。畢竟他們的房間都各自配備有單獨的洗手間,她也只能把化妝品放置到易俞景的房間,不然每次使用還得特意返回自己房間,那實在是太過繁瑣和奇怪了,難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這可以說是白晚舟第一次懷著鄭重其事、小心翼翼的心情走進易俞景的房間。
但嚴格來講倒也不能算是完全意義上的第一次,她之前曾經扶著醉酒不省人事、意識模糊的易俞景回過房間一次,但當時的她滿心憂慮,無暇顧及房間的布置和陳設,而且此刻的心情與當時的心境截然不同。
易俞景的房間裡幾乎可以說是空空蕩蕩、家徒四壁,除了一台孤零零地放置在桌上的電腦,再無其他多餘的物件,什麼都沒有。整個房間顯得冷清而空曠,仿佛這裡只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而非一個溫馨的居所。
想必他肯定在房間裡也一直忙碌不休地處理著堆積如山、令人焦頭爛額的工作事務。
洗手間就更不用說了,除了一個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男生洗面奶之外,再無其他任何物品,整個空間瀰漫著一種清冷和孤寂的氣息。白晚舟把她收拾好的那些瓶瓶罐罐、五顏六色的化妝品放置在洗手台上,瞬間使得原本空蕩蕩的台面變得格外顯眼,與周圍的冷清形成了鮮明而強烈的對比。
也難怪他們之間那撲朔迷離、不同尋常的關係會被他人懷疑。兩人直接就領了結婚證,中間沒有任何的過渡階段,沒有舉辦熱鬧非凡、賓朋滿座、充滿歡聲笑語的宴席,沒有經歷那甜蜜浪漫、令人陶醉、心馳神往的戀愛過程,甚至都沒有如同尋常夫妻那般親密無間地住在一起,是個人恐怕都能輕而易舉地看出這其中存在著虛假和不尋常的成分。
白晚舟有些茫然若失、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無神,心裡開始像煮沸的開水一般不停地犯起了嘀咕。
是直接就這樣大大方方、毫無顧忌地睡在床上嗎?還是辛苦一些打個地鋪,勉強將就一下?易俞景今晚會進來這個房間嗎?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房間裡四處搜尋著,渴望能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房間裡竟然連一張多餘的沙發都沒有。下次應該去買個沙發回來,然後自己睡沙發吧,不然就這樣和易俞景同睡在一張床上,也實在是太尷尬、太彆扭、太不自在了,光是想想都讓她覺得面紅耳赤。
就在這時,白晚舟突然發現床頭柜上原本擺放著的照片不見了蹤影。
「嗯?」白晚舟不禁感到滿心疑惑,秀眉緊蹙,額頭上也出現了幾道深深的皺紋。
這不應該啊,明明照片之前就一直穩穩噹噹地放在床頭櫃的。難道是他收起來了?可為什麼要收起來呢?白晚舟滿心好奇地想著要找一下。
於是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打開柜子,可當她看到柜子裡面放置的東西時,她的臉瞬間像是被熊熊烈火無情地烘烤了一般,紅得發燙,仿佛能滴出血來。
只見裡面放置著一個四四方方、包裝精美的盒子,盒子上面還清晰地寫著「潤滑」「超薄」這樣令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羞於直視的字樣。
他的房間裡為什麼會有這個?難道他曾經帶過其他女人回家?
白晚舟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內心如同有一隻調皮的小貓在不停地抓撓,想要拿起來看看裡面有沒有被使用過,當她伸手拿起來的時候,只感覺自己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不停地顫抖著,仿佛得了帕金森一般,抖得厲害。
白晚舟哪裡見過這種讓人羞赧萬分、難為情到極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東西,尷尬得簡直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
她輕輕打開盒子,驚訝地發現裡面居然真的少了幾個。
所以?難道他和別人使用過?沒想到他表面看起來如此一本正經、道貌岸然,居然還挺腹黑的。
「你在幹嘛?」
身後突然傳來低沉且富有磁性、極具穿透力和威懾力的男聲。
白晚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猛地一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如同刺蝟一般。手中的盒子也失手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白晚舟驚慌失措、惶恐不安地轉頭看向易俞景,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我在找相框。」
易俞景的目光掃過地上灑落的那些讓人浮想聯翩、想入非非的小雨傘,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無奈。
白晚舟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反應過來,急忙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看的,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易俞景不發一言,面色沉靜如水,徑直大步流星地走過來,邁著那修長筆直、堅實有力的雙腿,彎腰撿起一個小雨傘,輕輕捏在手裡。
白晚舟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房間裡瞬間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沉重壓抑的沉默,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了。
這詭異且令人捉摸不透、充滿緊張和尷尬的氛圍究竟是怎麼回事?
易俞景依舊沒有看她,毫不猶豫、動作利落地撕開包裝。
白晚舟瞪大了雙眼,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住了,一動不動地盯著易俞景的動作。
然後他將其隨手扔進垃圾桶,又捏起一個,重複著同樣乾脆利落、毫不猶豫的動作,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不慌不忙、從容不迫地轉身去洗手,仿佛剛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稀鬆平常的小事。
「你,你幹嘛?」白晚舟整個人都徹底呆住了,大腦一片空白,思維仿佛也在這一刻停止了運轉。
「作假。」易俞景簡短有力、言簡意賅地回答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所以,少的那些也是之前作假了?」白晚舟仍舊處於極度的震驚之中,滿臉疑惑、難以置信地問道。
「嗯,不然你恐怕早就該被懷疑了。」易俞景語氣平淡如水、波瀾不驚地說道。
原來易俞景自己在背後默默做了這麼多不為人知、精心謀劃的事情,虧自己之前還對他產生了種種誤會。白晚舟感覺自己啥也不想就這樣在這住著,實在是顯得有點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