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紛紛揚揚,下著大雨,呼嘯的寒風,毫不留情,橫衝直撞,整個世界都籠罩在灰色的蒼穹之下。
易知野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停下來,他將車又開回易家,易家旁邊與體育館相連有一片停私人飛機的停機坪。
機長和副機已經在前面等候,易知野將摩托車停在體育館附近跑上去,渾身上下都沒有一處干地。
機長給了他一包急救包,與易知野一起上飛機。
這種天氣飛行,就算是經驗再豐富的機長也不敢保證能安全抵達。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特別,讓易家長子冒著生命危險去見面。
易知野上了飛機,明顯的氣溫差讓他身體極其難受,他現在頭昏昏沉沉,靠在座位上,眼皮沉得幾乎閉眼就要睡著。
雨聲隔著窗戶,像是砸在耳膜,太陽穴也跟著雨聲一下一下跳著,心跳聲仿佛要跳出胸口。
這是一架小型機,平常易松青會用來出差,或者接重要客戶,起飛並不困難。
機長將大門關上,易知野懶洋洋地抬眼看了一眼:「最快多久到。」
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說了兩句,便低頭咳嗽起來。
機長看了一眼手上的機械錶,回答道:「如果是你給的那個地址,最快也得四個小時。」
「知道了。」
在這片雨幕下,每個人都很著急。
白晚舟獨自一人在屋內來回走動,屋內都是黑的,她始終咬著手指,時不時停下來心裡默念希望他們都能好好的。
易知野靠在那舒適的座位,隨著飛機起飛,眼睛緊緊閉上,但始終是靜不下心來的。
賀家聯繫不上賀蕭,幾乎動用了全城的人脈去聯繫航空公司。
留在學校里的老師怕擔責,也是急得團團轉。
在空中飛了將近一個小時,易知野的飛機也經歷了不小的顛簸,好在他們易氏集團飛機駕駛員的技術都是頂尖的,很好的抵住了幾波顛簸。
副機長拿著一個對講機進來,神色慌張。
飛機上無法使用手機,他們的溝通工具就是飛機上專門的對講機,對講機連接的線路是各路信號站。
「易少爺。」他將對講機遞給易知野。
「這裡是段安市信號塔,您說的那架飛機我們查到了最後的信號,那架飛機最後信號出現在南陽市,並且聯繫了南陽市的航空公司……」
「飛機上的人有沒有受傷?」易知野打斷了他說話。
「這個暫時不知道,那邊航空公司僅僅只是派了車去查看情況,有第一情況我這邊會向您反映的。」
「知道了,謝謝。」
「您現在需要更改地址嗎?南陽機場那邊沒有合適的降落位置。」
「那他們的飛機降落在哪?」
對講機滋滋地響了幾聲電流聲,沒了聲音,甚至連他們飛機的信號都變得很差,易知野問副機長:「這裡離南陽市有多遠?」
「兩個小時左右。」副機長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更改降落地址嗎?」
「改。」
……
顏知許上飛機之後就沒動過,她從來沒有坐過飛機,飛機上升時的失重感就足以讓她老老實實坐在那兒。
一開始只是小雨,幾個小時之後飛機開始有些顛簸。
直到十分鐘前,機長開了廣播通知全機的人,遭遇強颱風氣流,飛機即將造成大顛簸。
大家都人心惶惶的,開始在飛機艙內蔓延恐怖的氣息,竊竊私語的聲音始終沒有停下。
顏知許很害怕,緊緊抓住旁邊的把手,每一次的顛簸都讓她胃很不舒服。
這十分鐘裡面已經經歷了多次的忽然下墜和升起,每一次猛的下墜,就會引起艙內的學生們的驚呼。
坐在窗邊的同學看了一眼窗外,倒吸了一口氣。
窗外烏雲密布,甚至連閃電都能看見,閃電擦著他們的飛機打下去,恐怖至極。
起飛前明明已經觀測過天氣,可現在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雷電雨。
廣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相同的話語,機長毫無感情的男聲簡直就像是恐怖遊戲裡的NPC:「請各位同學系好安全帶,飛機將緊急迫降,請勿慌亂,請勿打開手機,平板,耳機等電子設備……」
顏知許閉上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感覺嘴裡有些發酸。
她旁邊的女孩子從飛機開始顛簸時就已經在哭個不停:「媽媽,我想回家嗚嗚嗚……」
飛機又一次猛地下墜。
「啊!」尖叫聲在機艙里響起。
機長也急得滿頭大汗,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合適的降落點,再加上大暴雨許多臨近的機場都已關閉。
他們在空中盤盤旋旋將近半個小時,終於找到了一處合適的落腳地。
最後他們緊急迫降在一處沒有什麼房屋建築的地方。
一陣強烈的失重過後,飛機終於平穩地停在了地上,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莫名有種死後餘生的感覺。
機艙門打開,大家紛紛湧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就算外面在下大雨也毫不在乎。
顏知許也跟著一起出去,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之後,胃果然好多了。
這裡十分偏僻,周圍甚至連一棟建築都沒有,附近應該也有一所機場,所以這裡會有一大片平地供飛機降落。
雨下得依舊很大,但大家似乎都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畢竟他們剛剛差點一腳踏入鬼門關。
老師利用飛機上的通訊器聯繫到了附近的機場,並且聯繫了最近的一家民宿,讓他們安排一輛大巴車來接學生過去。
許多同學在外面呼吸了新鮮空氣之後就回到飛機里坐著。
顏知許胃實在難受,往旁邊走了一點,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蹲下。
蹲了一會兒,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是一個女孩的聲音:「你沒事吧?」
顏知許回頭看過去,那個女孩還穿著學校的制服,扎了一個幹練的馬尾。
「沒事,謝謝。」顏知許沖她禮貌地笑了笑。
女孩突然開始翻自己的口袋,然後從裡面摸出一顆黃色的東西:「我這裡有一顆糖,你吃了吧。」
顏知許現在的確需要補充糖分,她沒有客氣,接下了糖:「謝謝你。」
顏知許拆開糖紙將糖塞入嘴裡,酸酸甜甜的氣味一下子嘴裡蔓延開來,瞬間感覺身體好多了。
女孩站在她旁邊還沒打算走,陪著她一起淋雨:「我叫韓蘇溢。」
顏知許點了點頭,視線放在遠處:「我知道你的,紀律委員。」
她們一同望向遠處,遠處只有充滿烏雲的天空和一眼望不到邊的地平線。
韓蘇溢嘆了一口氣:「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對了。」顏知許突然想起來還沒有給朋友報平安,匆匆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韓蘇溢垂眸撇了一眼:「沒用的,這裡離市區遠,加上下雨天,沒有信號,還有可能會被雷劈。」
這句話成功嚇到了顏知許,她急忙將手機關機,重新塞回了口袋裡。
韓蘇溢不想再站著淋雨,轉身離開,不忘對顏知許說:「你好點了就回來吧,馬上要點名了。」
她說完,便消失在雨幕里。
顏知許蹲著淋了一會兒雨,確認身體並無大礙,便又回到飛機內。
兩人在機艙門口遇見,只是禮貌性地微笑點頭。
「你去哪了?」賀蕭看見顏知許這麼晚才進來。
「有點不舒服,出去透了透氣。」
很快大巴車就過來了,紀律委員協助老師點完名後依次進入大巴車。
進入大巴車後才有一種真實的活下來的感覺,剛才在飛機上都是死一般的沉寂,現在大家確認現在安全後,又重新吵鬧起來。
一個男同學吐槽道:「我早就說了不來了,真是倒霉,等會兒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別烏鴉嘴了。」
「我爸媽肯定急死了,手機還沒信號。」
顏知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關閉的手機,好像沒有人會為她著急。
不對,她有白晚舟。
不知道白晚舟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因為聯繫不到她而著急?
這麼多年,她第一次有這種牽掛的感覺。
大巴很快開到民宿,所謂民宿,也就是一個小小的村莊裡,不同的土瓦房搭建在一起。
因為這個機場很偏僻,許多人下了飛機之後找不到住的地方,所以這個民宿平時還是很多人光顧的。
民宿的大門是用不同的木頭搭建而成,因為外面下著大雨,屋內還在滴答滴的順著木頭邊淋下小雨。
一開始排隊站在顏知許前面的那個女孩子吐槽道:「什麼破地方,睡一晚上不會長痘吧?」
「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旁邊路過的男同學懟她。
大家成群結隊在民宿門口等候。
老師和民宿老闆交涉完之後拿著一堆房卡回來:「同學們靜一下,民宿的房間不夠,現在有五間雙人房,十五間單人房,我們按隨機抽籤來,有要雙人房的可以先來選雙人房,最後還會有一件雙人房剩下,一個人要獨自住雙人房。」
有人陸續上去領取了雙人卡,他們都是和自己的朋友住在一起。
還有兩間雙人房。
顏知許在這個班沒有朋友,顯然到後面只剩下單人房給她,或是和其他沒有朋友的人住在一起,不過也無所謂了。
韓蘇溢朝她走過來:「我們一起住?」
顏知許心想她不是有朋友嗎,但受到了邀請她也不好拒絕,只好點了點頭:「好。」
「我們也要雙人房。」韓蘇溢上去找老師拿卡。
到最後只剩下一間雙人房,也就意味著有一個同學可以住大房間。
大家都想獨自住大房間,還沒舉手,就看見賀蕭雙手插兜,慢悠悠朝老師走過去,拿走了老師手裡的雙人房房卡。
「我住雙人。」賀蕭拿了卡又慢悠悠的走回去,窩在了民宿大廳的沙發里。
賀家誰敢去招惹?只能忍氣吞聲。
「那剩下的人就一人一間單人房。」
大家排著隊去拿房卡。
「老師!手機沒信號。」有人舉著手機喊了一句。
老師連看都沒看,回答道:「這邊是偏遠附近地區,沒信號很正常,這邊老闆有一台接線的座機,我已經和老闆借了,你們每個人按照學號使用座機,每次不超過十五分鐘,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耶!我第一。」學號是第一位的同學高興的蹦躂起來。
顏知許算了一下自己的學號,輪到自己打電話估計都得晚上了。
「和家人報完平安就回房間,不要到處亂跑,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到樓下點名。」老師說完大喘氣,然後指著那些調皮的男生一臉嚴肅:「尤其是你們男生,不要跑出去,下雨天很危險,也不要去串女生的門。」
「什麼啊,老師歧視男生。」
「歧視個頭,都回去,打電話的留下來,紀律委員辛苦你在這裡看一下紀律。」
「好的老師。」韓蘇溢回答。
她站起身,已經進入到工作狀態。
因為房卡只有一張,所以她將房卡遞給了顏知許,讓她在房間裡等著,晚點輪到顏知許打電話的時候再將房卡還給她。
顏知許獨自回到民宿房間,雖然說是雙人房,但其實就是單人房的大小裡面擠了兩張床,房間內也是有很多木頭製成,幸虧現在天氣微涼,如果是夏天,估計蚊蟲滿天飛。
她以前的房間甚至比這個還要差,所以她倒是覺得沒什麼,選了個靠近窗戶的床位放下東西,直直躺下去。
盯著發霉的天花板,顏知許總感覺心裡空的很。
不知道易知野現在在做什麼,考試還順利嗎?
他也許會因為聯繫不上賀蕭而發現他們人都不見了,然後才發現自己也跟著不見了。
顏知許摸出手機,雖然沒有信號,但她還是一條一條的翻著和易知野的對話。
可翻來翻去,似乎始終都只有自己的單向發送。
易知野不是說喜歡她麼,可這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嗎?
明明被表白的是她,卻心裡焦躁不安的也是她。
這麼亂七八糟地想著,顏知許慢慢的睡著了,連衣服都還沒換,手機放在耳邊,沒有熄滅的屏幕上還有著她和易知野的對話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