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汽車那邊的事已經確定沒問題,就等著發動機運過去組裝後,就能試開了。
但第二天就是訂婚的日子,他們也就不急在這一時了。
尤其是原本只打算擺兩桌,結果因為要來的人太多,硬是加到了五桌。
為了確保第二天的菜夠,他們幾個晚上十點、十一點都還在準備第二天的菜。
可早上六點鐘不到,林少珩就爬起來去了廚房。
肖建峰跟在邊上還想幫忙,卻被他趕出了廚房。
站在門口看著自家先生低垂著的側臉,死死緊繃出稜角分明的線條。
修長的手指按著蘿蔔,切出一根根薄如蟬翼的蘿蔔絲,像是在做什麼特別重要的實驗。
「先生,反正都要吃進肚子裡的,其實沒必要切得這麼漂亮吧?而且等會就要包捲起來,吃的時候也看不見。」肖建峰靠在門邊,有些不解地問。
林少珩涼涼地看了他眼,顯然不太想回答他這麼蠢的問題。
可突然門外卻傳來個女聲,溫柔地道:「蘿蔔絲切得薄,湯汁能入味。不切成沫也是為了保留,蘿蔔脆爽的口感。」
肖建峰迴頭,就看到周蔚芸笑著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臉上輕快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
身子一側,擋住了她想要進廚房的路線。
「你來這幹什麼?」肖建峰語氣肅沉地問。
可周蔚芸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對她的厭惡推拒,繼續笑道:「明天就是書瑜的訂婚宴,我身為她的堂姐,怎麼都應該來幫忙。」
「不需要。你們的關係到底怎樣,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林少珩走出來,目光冷冽地落在周蔚芸身上。
那話說的更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周蔚芸強撐出抹笑來,還想試圖粉飾下她和周書瑜家的關係。
可林少珩卻沒了耐性。
「把她弄走!別讓她一大早就破壞書瑜的心情。」他沖肖建峰吩咐。
肖建峰點頭應下,也不跟周蔚芸廢話,直接扣著她的肩膀就把她往外拖。
「放開我!肖知青,你一個男同志怎麼能這樣對我?!」周蔚芸驚慌地掙扎。
不過她沒敢放開嗓子喊,生怕被人看了笑話。
哪知道肖建峰根本不管她說什麼,直接把她拽到知青的院子裡,然後輕輕甩開。
「雖然我們兩個院子中間有小門,但希望你能像其他知青那樣有禮貌,別在沒打招呼前就亂闖進去。萬一我們那邊少了什麼,你到時候無論怎麼哭求,都一定會被送去蹲籬笆的。
畢竟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周知青一家並不待見你,所以也請你不要再來攀親帶故。」
肖建峰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那些忙著洗漱吃早飯的知青們,聽得清清楚楚。
周蔚芸腳步踉蹌著站穩,一張臉是青了黑,黑了白。
她感覺所有人落在她背後的目光,都像是在看猴戲似的鄙夷。
「我只是……」
周蔚芸辯解的話才說了幾個字,肖建峰就轉身離開了。
隨即她的身後,傳來其他知青小聲的議論。
「你說她這臉皮該有多厚啊?書瑜不是來之前就跟她家鬧翻了嗎?」
「還不是看人家書瑜有本事,找到的對象也是有本事的,就死乞白賴地往上貼。」
周蔚芸咬了咬牙,強壓下眼底的猙獰。
轉頭看向身後那群人時,眼裡已經蓄滿了晶瑩的淚花。
可那些人還不等她哭訴,就如鳥獸四散開來,剩下個空空蕩蕩的院子,留著她一個人在那。
周蔚芸的手放進口袋裡,死死握住裡面好不容易弄來的紙包。
「呵,你看看你,真是丟臉啊,上趕子倒貼都沒有人要。」潘爍柔拿著個餅子,端著碗稀粥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她停在周蔚芸面前,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
周蔚芸氣得想要捏住潘爍柔的嘴,將口袋裡的藥全給塞到她嘴裡。
可她也只是在腦海里幻想了下,隨即一臉委屈地道:「我只是想要跟有血親的堂妹堂弟,把關係修復好。倒貼不是指追著不喜歡的異性跑嗎?」
「周蔚芸,你什麼意思?!」潘爍柔氣得跺腳。
周蔚芸故作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對不起,潘知青,我不是說你喜歡林知青的事。我只是想解釋下什麼是倒貼,沒想到你會多想。」
「周蔚芸!」潘爍柔腦子一熱,想要上手去抽她。
可周蔚芸卻嚇得尖叫了聲,連忙往廚房那邊跑。
「救命啊!潘知青,你別打我,我知道是我說錯話了。」
聽到響動的知青們,也顧不得吃飯了,連忙趕出來拉架。
「夠了,你說你們好好的打什麼架?我們身為一起下鄉的知青,得互相幫忙。更何況你們兩個還有幾天就要搬到另一邊小院,到時候就你們兩個一起吃飯、一起生活,哪能鬧得太僵。」
雖然他們不喜歡周蔚芸,也不喜歡潘爍柔,但不能任由著他們在知青院打打罵罵。
要不然這大隊上的人,又不知道要怎樣嫌棄他們了。
潘爍柔不想周蔚芸把剛剛的話,又拿出來說。
只能恨恨地咬牙,不再出聲。
可周蔚芸卻顯然沒想,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潘知青,你上次落水時找我借的錢,什麼時候能還給我啊?我身上的錢也不多了,還等著你把錢還我,好找老鄉買點棉花。這眼看著天就冷了,再不弄好厚的棉衣棉被,冬天就不好熬了。」
「催催催,你催命啊!不就是幾十塊錢,我還至於差你的?!」潘爍柔氣急敗壞地吼道。
然後也不等周蔚芸再說些什麼,就急急鑽回了屋子。
知院裡其他人覺得,平日花錢大手大腳的潘爍柔,不像會欠著幾十塊不還的人,所以也沒有覺得有什麼。
只有周蔚芸看著那幾近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深處閃過抹玩味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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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將門輕輕關上,潘爍柔惡狠狠回頭瞪了眼。
但想到自己前兩天給家裡打電話要錢,她媽說從今以後都不能再給她錢了,就急的在房間裡不停打轉。
她爸是高中校長,工資雖然不算太高,但也有一百二十多塊每月。
結果前兩周她爸突然就被停職了,具體是什麼原因她媽沒肯說,但卻很肯定她爸是絕對不可能,再有復職的希望。
就連她已經結婚的兩個哥哥,都被一同革職了。
這要是說沒有人在背後使絆子,針對他們家,誰信?
潘爍柔懷疑是林少珩乾的,這時間太湊巧了。
而且林少珩是有這麼大本事的。
但她不敢跟家裡人說,怕真是她惹得禍,家裡會跟她斷絕關係。
不過現在這些她都不關心,她只急著趕緊把周蔚芸的錢還了。
她可不想被這麼個,成分不好的壞份子拿捏住。
眼睛在房間內滴溜溜轉了圈,潘爍柔的視線突然落在了,周蔚芸那個沒有鎖死的箱子上。
她的心立刻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
知青們的所有東西平時都是裝在這種箱子裡的,一人一個用鎖鎖上。
潘爍柔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又貼到門上聽了會。
確定沒有人在外面,她躡手躡腳的把門反鎖,立刻跑到的周蔚芸的箱子邊,把那箱子給打開了。
潘爍柔翻的很小心,生怕把裡面的東西弄亂。
可最後在所有衣服下,她發現竟然還有個被鎖鎖上的小木盒。
顯然錢和票應該都裝在這裡面。
她不甘心的用力扯了扯,卻根本扯不開,只能把盒子又放了回去。
結果在那盒子下面,卻看到張疊起來的信紙。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她迅速打開來看了眼,上面的內容讓她激動的手都抖了兩下。
隨即趕忙將信揣進了口袋裡。
她原本還想要再翻一翻周蔚芸的箱子,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漏掉的好東西。
結果這時,門卻被人砰砰砰敲響了。
「開門!潘爍柔,你在裡面幹什麼?怎麼還把門給鎖了!」
潘爍柔嚇了跳,趕忙將那木箱子關上,還順手把鎖都給扣死了。
這才起身去開門。
其他女知青有些懷疑地看了她兩眼,又看了看沒有任何異樣的房間。
不太開心的吐槽了兩句,倒也沒有懷疑些什麼。
倒是潘爍柔還特意鄙夷地看了眼周蔚芸。
這簡直就是個廢物!
手裡攥著這麼好的東西,竟然都不知道好好利用。
她要是早點有了這東西,那個周書瑜還至於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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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爍柔早上特意去找大隊上請了個假,然後就一直蹲在和隔壁院子相通的小門處。
等了她蹲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直到邵紅果和那個叫衛雯雯的把周書瑜拉走,才總算是等到了林少珩落單。
她想也沒想,衝過去就攔在了林少珩的面前。
林少珩皺著眉,向後退了兩步。
「林知青,我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說。」
潘爍柔看他面露不悅,生怕自己像周蔚芸一樣被扔出去,連忙解釋。
「什麼事?」林少珩聲音冷得都快結出冰碴子了。
潘爍柔覺得有點兒委屈。
憑什麼他對那個周書瑜就各種溫柔體貼,對她就這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她除了長得沒有那個周書瑜好看,她比那個周書瑜差在哪了?
難不成像林少珩家世這麼好的人,也這麼膚淺?
「不說?」林少珩的語氣變得更冷了幾分。
潘爍柔趕忙收斂了情緒,義憤填膺地道:「林知青,你不能跟周知青訂婚,她根本不喜歡你,她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還給那人寫信表白。」
林少珩聞言,臉在瞬間變得凌厲陰狠。
看著潘爍柔的目光,像是要將她給活剮了似的。
潘爍柔嚇得身子都微微哆嗦了起來。
可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讓她現在收手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有證據。」潘爍柔忙將口袋裡的那封信拿出來,遞給林少珩。
林少珩打開來,一目十行迅速掃過。
上面的內容讓他本就陰冷的神色,變得更加沒有一絲溫度。
周圍的空氣也像是被凝固了,凍的人遍體生寒。
雖然這樣的低壓讓潘爍柔連氣都喘不過來,但她卻變得越來越興奮。
林少珩這是生氣吧?!
想來也是,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對象,給別人寫表白信。
他們今天的訂婚肯定辦不成了。
只要周書瑜沒有機會,那林少珩就是她的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林少珩將信收了起來,放回口袋。
只不過那聲音又恢復了往日裡的清冷漠然。
顯然這不是他生氣時的反應。
潘爍柔有些震驚地抬頭,死死盯著林少珩,「就這樣?你不生氣嗎?」
「這信不是書瑜寫的。」林少珩淡淡地道。
「不可能!我看過周書瑜給大隊長寫的蓋房子協議,就是這個字跡。你不能因為不接受現實,就去否定這封信的真實性吧。」潘爍柔不服氣地道。
「只是字跡很像,但並不是。」林少珩不耐地又強調了句。
見面前的人還想要廢話,他又道:「就算真是,那也是過去的事,我並不在意。」
潘爍柔怎麼都沒有想到,林少珩喜歡那個周書瑜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潘爍柔委屈又難堪地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早就聽到動靜,靠在廚房門邊看戲的周書瑜等她走了,才迎向了林少珩。
「她剛剛跟你說了什麼?表白了?」周書瑜挑著眉打趣。
不過那向上翹起的尾音,卻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醋意。
「她給了我封信,說是你跟別人的表白信。」林少珩從口袋裡,把剛剛那張信紙拿了出來。
微沉的眸子裡盛滿了幽暗的星光,牢牢地鎖在自己的小對象身上。
「怎麼可能?我高中一門心思和周蔚芸攀比,哪有心思暗戀別人。」周書瑜攏了攏眉,否定。
不過她還是把林少珩手中的信紙接了過去,打開來迅速掃了眼。
隨即嗤笑著翻了個白眼。
「這個周蔚芸和潘爍柔合起來弄虛作假,不覺得像個跳樑小丑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搖頭,將信按回了林少珩的懷裡。
然後揚起下巴,目光勾勾纏纏地瞪著他,「所以你這是相信了?」
「沒有,雖然這字看起來很像,但我知道不是你寫的。」林少珩淡淡地道。
「可你吃醋了!」周書瑜眨了眨眼,強調。
林少珩有些不太自在的躲避,自家小對象那揶揄的目光。
最後只能硬著頭皮,承認。
「對!我吃醋了!」
就算知道不是自己小對象寫的,但看到以她的口吻,向別人表白的話,他的心還是像被狠狠地剮了幾刀。
生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