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回憶起來,好像前幾天大爺笑說自己的小腿比以往粗了些,當時她沒多想,可能是因為這些年總是坐輪椅,長胖了些很正常的。
但因為大爺的腿已沒有知覺,他們都沒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早上,因為天氣漸漸轉冷了,她給大爺穿上靴子的時候根本穿不下,才發現大爺的小腿比以往腫脹了許多,她才意識事情嚴重。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道:「早些前就有了,只是沒有在意,看來應該是漸漸腫起來的,不過今天早上突然腫起很多。」
「昨晚大爺吃了什麼?」顧一瑾問道。
她繼續在大爺腿上按壓,她的發現大爺神色一點都沒變,顯然兩條小腿真的一點知覺都沒有,當腫脹起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綁綁感。
「大爺一向都是飲食清淡,幾乎是十年不變,不過昨日旭兒帶了些螃蟹回來,我煮了螃蟹粥給大爺做宵夜。」
螃蟹?
顧一瑾皺眉,螃蟹生活在陰涼洞裡,性寒涼,蛋白質高,有些人吃了會過敏,令皮膚瘙癢起泡,甚至水腫。
「大爺從前吃過螃蟹嗎?」顧一瑾問。
大夫人回憶了一下,道:「沒有。」
自她嫁過來後,大爺的飲食都一向都是她安排,這些年來,她從沒給他吃過螃蟹。
昨晚兒子不知在哪裡弄來一大桶,之前她在娘家的時候吃過螃蟹粥,很鮮美清甜,就做了一鍋給大爺吃。
大爺吃完後,她就服侍他睡下來了,這段時間裡,她給沒他吃過什麼,所以,應該是吃了螃蟹的原因。
「他怎麼了?會不會有事?」大夫人問。
顧一瑾道:「也不一定會是吃螃蟹惹出來的禍,你說他之前也有些腫,只是今天早上比往日腫得多,可能螃蟹只是誘發而已。」
大夫人擔憂道:「那到有沒有得治?之前有好幾個大夫看過了,他們說是腿肌肉壞死,需要截肢。」
她很後悔自己大意,沒想到吃點螃蟹會讓丈夫的腿腫得這麼快。
顧一瑾把被子蓋回大爺的雙腿上,安慰地拍了拍大夫人的手道:「別自責,大伯爺吃了螃蟹是好事,提早讓大家知道大伯爺的腿出事了,如果讓他這樣慢慢腫起來的時候才發現的話,那就遲了。」
她給人治病從來不會說一些嚇人的話,雖然有時嚇一嚇會讓對方知道病情的嚴重性,可有些病人卻經不起這樣嚇的,讓病人心裡有了負擔,反而對病情不利。
大爺的情況她看過了,並沒那些大夫說得如此嚴重,但若遲些發現,還真如那些大夫所說的要截肢了。
顧一瑾給大爺把過脈後,沒有說話,從藥箱裡拿出銀針,掀起被子,在大爺的小腿上扎了一針,不一會,她把針拔出來,針頭上呈紅色。
大爺當年身中劇毒,那時因沒找到解毒,便把毒壓制在雙腿上,後來找到解藥,但神經系統遭到毒液的浸害已經壞死了,即使解了毒,但他的腿還是殘廢了。
她看到針頭上的血,那證明他雙腿的血管是正常的,這些年來,大夫人照顧得他不錯,不然的話,他的腿應該早就萎縮了。
「瑾丫頭,他的情況如何?」賀老夫人看到顧一瑾給大兒子把了脈,又插了針進去,卻一句話也沒說,她有些擔憂了。
顧一瑾道:「奶奶,你別擔心,大伯爺的腿有救。」
眾人一聽,簡直不敢置信,這個消息把壓在他們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大夫人聽到顧一瑾的話,簡直是這麼多年來,聽過最動人的話了。
可她只是高興了一瞬間,因為她怕顧一瑾只是說說的,開始的時候,不也是有人這樣說過嗎?
可後來還是沒有成功。
還沒離開的秦太醫走過來,「世子妃,你別亂說。大爺的腿已經廢了多年,肌肉已壞死了,你不是醫者,別把話說太滿。」
顧一瑾揚了揚眉:「秦太醫,你不能醫治的病症,不能說別人也不能治。」
「是啊,秦太醫。」賀老夫人道:「當年你們也說老身的腳治不好,只能坐輪椅,可你看,老身現在能走了,雖然是拄著拐杖,但總比之前坐輪椅強。」
王爺看向顧一瑾問道:「大哥的腿真有救?」
他知道顧一瑾醫術不錯,但今天請來的大夫和太醫醫術同樣也是行業的頂尖,這麼多人說法都一樣,顧一瑾才多大,難道她的醫術真能超越他們?
顧一瑾點頭:「有救,不用截肢,至於能不能走路,就看他能不能承受治療過程的痛苦。」
在顧一瑾給他扎針的時候,大爺已經醒來了,不過他沒有睜開眼晴,在聽到顧一瑾的話後,他睜開眼道:「如果能治好,不要說是恢復原來樣子,就算是拄著拐杖走路,我都能承受。」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的腿有救,他聽了太多負面的消息,心應該已麻木的,但他看到母親多年的腿疾都好了,或者自己的腿說不定有希望。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太年輕了,真的是她把母親的腿疾治好的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後悔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話了,會不會她想表現,才說出這些秦太醫都不敢擔保的話?
顧一瑾看著他,「大伯爺,這些年來,你的腿被照顧得很好,幸好腫脹發現得及時,如果再些過日子才發現的話,或者真的要被開截肢了,你得多謝大伯娘昨晚給你煮的螃蟹粥。」
她看得出來,大夫人因為自己的失誤,已經懊悔不已。
聽說大夫人明知道大爺雙腿殘疾,卻執意嫁給他,說是報答他曾經的救命之恩,但看她把大爺的腿照顧得如此好,應該不止是報答這麼簡單吧。
那天她看到他們在夕陽下的畫面很美,美得令人羨慕,所以,她不想看到大夫人愧疚。
大爺伸手過來,握著大夫人的手道:「謝謝你!」
這麼多年來,他的妻子對他付出了最多,如果真的能治好腿,就算要他承受切骨的痛苦,他都得忍受,只因為他想和妻子一起走在夕陽下,而不是他坐著,她卻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