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安帶著芸娘回去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一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
羅婉兒總覺得趙懷安面色不怎生好,思來想去,便覺著是因為芸娘被趙家人欺負的事兒。
放下了背簍,羅婉兒將竹筍全部倒了出來,本打算去灶邊做飯,不想,打開鍋蓋,就看到鍋里正放著一塊揉好的麵團。
愣神間,一陣冷風傳來,高大的身影從她身後籠了上來,徑直越過她的肩頭,將那塊麵團拿了過去。
羅婉兒扭頭看去,就看到趙懷安將麵團放到了桌上,正拿了擀麵棍,有條不紊的擀著面。
儼然,這麵團該是他早前揉出來的。
「懷安,你別擔心,娘今日也沒受委屈,就是銀姐兒回來了,我去幫幫忙。」
芸娘走到桌邊,見兒子濃眉緊鎖,便柔聲解釋了一句。
趙懷安擀麵的動作頓了頓,聲音不疾不徐:「娘,下次你可以不用去,他們不敢如何。」
「主屋那邊不是忙不過來嗎?你阿奶。」芸娘說著這話,冷不丁的,就看到兒子停下了擀麵的動作,正直直的看著她。
那目光,分明含著不贊成的意思。
芸娘見狀,喉嚨眼上的話又被堵了回去,只得點頭:「娘知道了。」
羅婉兒拿著瓷盆,蹲在屋檐下,打整了幾根筍子出來,打算涼拌個竹筍。
目光,不由得朝著桌邊的母子兩看了去。
其實,她也格外贊成趙懷安的話,趙家那些人,根本就沒有幫的必要!
羅婉兒涼拌好竹筍後,趙懷安正好將麵團擀開後,正用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切著麵皮,準備做手擀寬面。
業哥兒是個懂事的,早坐在灶下燒水了,芸娘則摸黑去外頭摘了幾根小蔥回來。
「前陣子雨水多,種地里的小蔥還沒發苗,就沒了,明兒個,我再種一點,就種咱院子裡。」芸娘樂呵的說著。
「我幫你挖土。」趙懷安淡淡的應了一句。
眼看著,鍋里的水開了,便拿著麵皮的兩端,往桌上輕輕地抖了幾下,一條又細又長的面就拉好了。
羅婉兒見狀,忙過去幫忙。
屋子裡格外安靜,從頭到尾,趙懷安也沒有看過羅婉兒一眼,倒是青姐兒從屋裡餵了兔子出來,『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大哥,今日大嫂嫂誇你長得俊,誇你是天上的星星呢。」青姐兒咧著嘴,迫不及待的將白日的事兒說給自家大哥聽。
她是樂意看著大哥和大嫂嫂好的,就比如現在,他們小兩口一起拉著面,這樣的場景,實在是溫馨。
「當真?」芸娘笑了出來,「婉兒,你當真說過?」
羅婉兒有些侷促。
下午間,她說這話時本也沒有多想,哪兒想到,青姐兒竟直接就把那些話說了出來。
也不知道趙懷安他······
羅婉兒不動聲色的朝趙懷安看了一眼,眼看著那人面無表情,心裡就暗道了一聲果然。
他要真喜歡那吳月牙,定是怕那些話傳到吳月牙耳朵里的。
芸娘注意到了小兩口的表情,心來一緊,還想說點什麼,就聽門外傳來了一陣壓低的聲音。
「新嫂子!」
是雙喜的聲音!
羅婉兒鬆了一口氣,眼看著沒多少麵皮兒了,她趕緊就往外走了去。
此時,雙喜當真站在門外!
羅婉兒見了她,就想問問她吃過沒有,不想,雙喜率先開了口:「新嫂子,聽說有人為難你了?」
小姑娘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羅婉兒笑了笑,朝她搖了搖頭:「沒有,你可吃過飯了,家裡擀麵皮兒呢,再過來吃點?」
雙喜一張小臉凝滿了擔憂色,眼看著羅婉兒朝她搖頭,一臉輕鬆狀,這才放下心來。
「我聽阿奶說······」她頓了頓,忽就伸手過來,塞了幾個饃饃給她,「沒事兒就好,我就是過來看看你,豆漿饃饃你拿回去吃,我娘做的。」
雙喜笑了笑,朝她擺了擺手,就往遠處跑了去。
羅婉兒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小姑娘已經跑遠了。
手裡的豆漿饃饃還是暖和的,儼然是剛剛出鍋不久的。
羅婉兒心裡一熱,想著那丫頭拿在手上走了這麼長一段路,頓覺擔心。
也不知道她燙著手沒有。
「婉兒?」芸娘的聲音從屋裡傳來,羅婉兒搖頭一笑,關門回了屋。
雙喜儼然是點著人數拿的,她統共拿了五個豆漿饃饃過來,豆漿饃饃呈綠色,儼然是用今年新產的青豆做的。
聞著那豆香混合著米香的味道,羅婉兒找了個瓷碗,將那五個饃饃裝了起來。
芸娘得知雙喜跑了這麼遠一截,就是為了送幾個饃饃,不由感嘆:「倒是個好孩子,可惜了她娘頭腦不清醒。」
羅婉兒定定的看了看碗裡的饃饃,忍不住笑了:「這是她娘做的,也不可惜,至少,這世上還有很多人連自己親娘都沒見過。」
就比如前世的她!
芸娘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失落,心裡忽就有了猜測,不過,她也不想多問,只怕勾起她不好的回憶。
當下,她快步走到了羅婉兒跟前,溫聲說了一句:「婉兒,你若是想吃,娘也給你做。」
不知何時,灶上已經點上了油燈,昏黃的火星子,映照在芸娘的臉上,一片祥和。
趙懷安將寬面撈了起來,又燒了熱油,放入青椒節子爆香後,直接往面塊上潑了去。
一時間,只聽熱油『滋滋滋』的聲音傳來,油潑麵特有的香味,也從灶邊四散開來。
芸娘拉著她去灶邊端面,羅婉兒看了看芸娘,半響,終是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夜色漸濃,銀灰色的暮靄籠罩了整個後河村,周遭寂靜無聲,偶有一兩聲犬吠聲傳來,響亮而幽遠。
趙家主屋內,趙金珠從屋裡鑽了出來,探頭探腦的往周遭看了看,方才拔腿就往院門跑去。
屏聲靜氣的除了門栓,確定四下無人,她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暗夜中。
直到到了村口一家青鑽大瓦房前,她沉默了片刻,方才繞到了後門處,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