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三看了眼自家乖寶兒,又回想起妹福從前那蔫壞做派,心裡頭頓時警鈴大作。
說啥也不能再讓她靠近綿綿!
於是老三這便去找來兩條粗鏈子,待把吃喝放進門房內,就從外頭把房門鎖好。
他上了兩道鎖。
且鎖鏈都拴得極牢。
甭說妹福這麼個小丫頭,就算是個成年男人來,也是撞不開的。
弄好後,老三還自己拽了下試試,見確實穩妥,這才鬆了口氣,回屋要跟媳婦兒睡覺去了。
而此時的妹福,也正如周老太所料,肚子裡的壞水正滋滋直冒呢!
昏暗的門房裡,妹福瘦小的身子趴在地上,像只耗子似的摸黑吃飯。
周老三把剩飯都拿過來了。
妹福挨餓挨怕了,看見什麼都巴不得一頓吃光,她撐得直打嗝,嘴卻還在不停地嚼。
直到實在撐不下去,妹福才「哇」地一聲,堵在嗓眼的飯菜全涌了上來。
吐了她滿身都是。
「這可都是肉啊。」妹福有些急了,髒手一把捂住嘴巴,強行把口裡剩下的咽了回去。
等咽下去了,她又趕緊拿手指把身上的穢物捧起來,看到裡頭有還沒消化完的肉塊,忙送進嘴裡吃了。
臉上露出一股滿足之色。
在半吐半吃之中,一盆剩飯可算是被妹福消滅了。
她抱著撐圓的肚皮,實在是坐不下來,就只好倚著石牆,面露憎恨地罵著。
「憑啥?周家連剩飯的肉都管夠吃,我卻頓頓挨餓。」
「要不是這群黑心肝的把我攆走,這家裡啥好東西沒我一份?我合該跟周綿綿一樣,天天有肉吃,有好衣裳穿,還有人對我行禮叫縣主!」
說著,妹福那張黑不溜秋的臉上就露出爽意,牙齒也像個耗子精似的,得意地齜出來。
仿佛是在幻想,有人對自己卑躬屈膝。
把周綿綿的一切榮光都加在她的身上。
不過很快,天花帶來的發熱就打斷了妹福的幻想。
妹福重新怨懟地咬住後槽牙。
眼睛快要斜到天上去了。
她虛弱地哼唧「你家對我不好,就別怪我禍害你家,只要我把事兒做好了,韓老爺就會認我做干閨女,讓我跟她閨女一樣當千金小姐!」
自打那日燈節,妹福被韓文理撿回去後,她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韓家整日關押著她。.•°¤*(¯`★´¯)*¤° 6❾ⓈнⓊⓧ.Čo𝐌 °¤*(¯´★`¯)*¤°•.
一天只給吃一個窩頭。
有時候下人們要是犯懶了,就連那一個窩頭都省了。
妹福忍飢挨餓了好多天,終於在前幾日,又見到了韓文理。
韓文理人模狗樣的,三言兩語,便騙得妹福乖乖聽話。
「丫頭啊,老爺我也是可憐你的,帶你回來本想著收養你,可無奈家裡夫人不同意啊。要不這樣,你為我韓家出一回力,立一次功,說不定我家夫人感激你也就答應了。」
妹福一聽,當時就高興地一直磕頭。
能被韓家收養,以後就能過好日子了。
別說是讓她把病傳染給周綿綿。
就算是讓她進了周家,把周綿綿掐死,她也是很樂意去做的。
於是,就在傍晚前,妹福被穿上一身寬大衣裳,遮掩住了身上的天花痘子。
就這麼被送到了周家門口。
妹福已經病得有些虛弱,她眼看著富貴夢就在眼前,拖著病軀,巴不得趕緊去把天花傳給周綿綿。
「等著吧周綿綿。」她說著就摳破幾顆痘子。
打算把痘里的汁水,偷摸抹在周綿綿嘴巴上!
只是孩子終歸還是個孩子。
妹福一臉得意,剛要過去推門,可這時卻發現,房門怎麼都推不動。
她急了些,整個身子都抵在門上,吭哧吭哧著用力撞去。
可依舊沒什麼用。
「什麼?周家竟然把我鎖裡面了,他們憑啥這麼防我,我不過是個孩子。」妹福氣得要暈倒。
想著要是今夜不能事成,那等到明個兒白天,周家定會發現自己臉上的天花痘子不可。
妹福想到這忍不住著急起來。
她斜眼看向門上的小窗。
門既然走不通,那就爬窗!
於是這丫頭摸黑找來一凳子,發現不夠高后又摞了一個凳子。
她額頭冒著虛汗,顫顫巍巍地踩上凳子,試著伸手去推天窗。
只是妹福個子太矮。
試了幾次還是不行。
墊腳也不行。
最後,她只好蹦起來,髒兮兮的小黑爪使勁兒夠著。
誰知腳下的兩個凳子被她這麼一跳,頓時歪了幾寸。💀☺ ➅➈SнǗˣ.𝓒oM 🎃☝
妹福腳下一個踩空。
整個身子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啊!」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第二天一大清早,周老三起來去茅房時,正好老四也剛從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
「三哥,昨晚你聽沒聽啥東西,砰一下的,動靜倒不算大。」周老四揉著眼睛道。
昨夜他正給巧兒鋪褥子呢,就聽外頭撲通一聲。
老四本想出去看看,可巧兒急著想要孩子,就拉著他不許出去。
周老三也聽到了,只是沒咋放在心上「我也聽見了,許是柴跺倒了吧,行了快收拾收拾,等吃飯吧。」
這哥倆都沒咋放心上。
等早上吃飯時,周綿綿小腦瓜耷拉著,邊打瞌睡邊被二郎餵飯。
她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奶說到了妹福。
周老太吃到一半冷不丁放下筷子。
「我咋越想越覺得不對。」
周老三忙也跟著放下飯碗「咋了娘。」
「昨晚我就沒睡踏實,一直想到後半夜。」周老太看向眾人「你們跟娘一塊琢磨琢磨,妹福這孩子品性雖差,但腦瓜也不咋好使,她才多大點兒,怎麼就能這麼准,一下子找到村里哪戶是咱家呢。」
要知道,李春珠娘倆被攆走時,周家還是住在山谷的。
眼下桃源村這宅子,妹福壓根就沒來過。
就算如老三所猜,這孩子是跟人打聽到的,也最多只能打聽到周家住在桃源村。
可住在村里哪一家,她又是咋能不經村里人引路,就知道的?
除非是有人提前安排她來。
周家人本沒往這方面想,現下一聽,都不由驚訝了。
「娘,您的意思是妹福這次找上咱家,是受了什麼人指使?」宋念喜問道。
孫萍花喝了一大口稀飯「娘,不能吧,您是不是想多了。」
周老太若有所思地垂著眼睛。
「娘就是這麼一猜,還不好說,只是這孩子突然來……娘總覺得沒啥好事兒。」
再說了,妹福為啥之前不來。
現在卻突然來了。
但願別是真憋著啥壞。
被周老太這麼一說,這頓飯全家吃得都心存疑竇。
以免夜長夢多,吃完飯周老太就叫上老三「今個兒你也別去鎮上衙門了,你那閒差少當一天不打緊。今日你得把那丫頭送走,送到外省的積善堂去收留,以後讓她別再攪和咱家日子。」
周老三一口應下。
他這就要去門房把妹福帶走。
可誰知門剛一開,周老三就被嚇了一跳。
只見妹福仰面暈死在地上,後腦勺下有一灘黑紅血跡,已經都干成血塊子了。
一旁的凳子也歪倒在地。
而更令周老三驚愕的是,妹福露出來的半張小臉兒上,竟然冒出了好幾個痘子。
看著怪滲人的。
周老三抬頭看了眼天窗,趕忙回屋把家裡人叫過來。
「娘,不好了,妹福昨晚應是想從小窗爬出來,結果卻摔暈在地上。」
周老四這才知道昨晚普通一聲是什麼。
全家人正要去門房看。
這時周老三卻欲言又止攔住了他們。
他還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等等,你們先別去。」周老三滿臉寫著擔心「聽說近幾日有出天花的,我剛才也在妹福臉上看到了痘疙瘩,怕是她也得了那個。」
「什麼!」周老太頓時瞳孔一震。
天花?
妹福竟是得了天花?
還偏偏在這個時候找上了周家,死乞白賴地要進門討飯!
周老太的心頭生出股不好的預感。
宋念喜她們也頓感不妙。
「娘,那咱家是不是也要被傳染上了……」宋念喜看了眼炕上的孩子們,指節都捏得泛白。
巧兒臉上沒了血色「也不知那孩子什麼時候發病的,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周老太趕緊鎮定下來。
她聲如洪鐘般「先都別慌,怕什麼!」
好在,從昨晚到今日,只有周老三自己接觸了妹福。
而老三小時候可是出過天花痘的。
「這玩意兒只會得一次,老三以前既得過了,就不會被染上!」周老太迅速作出判斷。
宋念喜他們都稍鬆了口氣。
周老太這時候又吩咐道「趁咱家現下應當還沒被傳上,老三,快去拿黃酒把門口灑灑,老四,你去弄些白醋,跟在你三哥後頭也潑一些。」
「還有老三媳婦兒,你們幾個去弄些艾草,屋裡院裡都熏一熏,這天花沒疫病那麼容易得上,咱只要防護到位了,此番定當沒事!」
有了周老太這話,全家人就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似的。
剛剛懸起來的心,現下也敢放回肚子裡了。
於是一家人這就開動!
潑醋的潑醋,熏艾的熏艾。
至於綿綿和四個小子,周老太不指望他們幫啥忙,只一點,不許他們再靠近門房。
免得被裡頭的妹福過了病氣。
沒一會兒的工夫,一家人忙活得氣喘吁吁,可算把整個宅子熏了個乾淨。
待重新坐下,周老太的神色也不大對了。
她才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巧合的事。
「要娘看,妹福就是故意來把病傳給咱家的,背後多半有人指使。」周老太晃晃頭道。
全家心裡都倒吸口涼氣,
此時除了生氣,就是後怕。
「要是昨晚老三沒把門鎖上,那丫頭一旦進了正屋,豈不是就把咱綿綿給禍害了?」哪怕是性子粗的孫萍花,這會子也變得臉色煞白了。
周老太心立馬揪了起來。
她攥起拳頭,從牙縫裡擠出句話「怕是咱家被有心之人盯上了,這事兒非查清楚不可。」
周家從不害人,可也不能無故被他人坑害。
細想起來,前些日子,周老二在城裡被人騙著吃白食時,就像是有人故意針對。
再加上今日這事兒。
周家咋說也不能輕拿輕放了,不然以後保不齊還有啥後患呢。
於是周老太這就要審妹福。
「老三,那丫頭呢,現在可醒了?」周老太的語氣帶著怒意。
「我重新把房門鎖了,方才潑酒回來時,聽到裡頭沒動靜,傷得不輕,應該還暈著呢。」
周老太心裡不由著急。
這丫頭中了天花,說不好過兩天就熬沒了性命,到時候想問也問不出什麼了。
那豈不是永遠不知是誰指使的。
「她最好能快挺過來。」周老太雖厭惡妹福,可卻不得不盼著她活命。
看奶這般著急,這時,周綿綿忽然想到了她的靈池水。
要是把池水潑到妹福出痘之處,也不知能不能有作用。
「奶,綿綿有個法子,說不定,能先把她的天花給治了。」綿綿蹭在周老太的大腿上說著。
周老太不免驚訝。
「乖寶兒,那可是天花啊!那玩意兒你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