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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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陣敲門聲,陸五爺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司雨的畫稿上挪開,微微側頭,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不虞。

  司雨左看看右看看,雖然覺得紀臨這時候來只會讓本來就尷尬的局面更加混亂,可她到底捨不得讓自家傻弟弟大晚上地站在外面,於是詢問地看向陸五爺:「那……我讓他進來了?」

  陸五爺喜怒難辨,只是反問:「這是你的家,為何要問我?」

  如果忽略掉陸五爺眼中因被突然打攪而生出的不滿,司雨會以為這是句真心話,沒什麼別的含義。

  「……」司雨忿忿地想,她哪裡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特地詢問陸五爺的意見,可能是長期處於壓迫之下形成的條件反射吧。

  她走過去開了門,就看見紀臨風塵僕僕地站在外面,一臉警惕,像只忠心護主的小奶狗似的,先是上上下下把司雨打量了一番,發現她衣衫整潔時,頓時鬆了口氣,然而這口氣松到一半,紀臨就瞥見了司雨唇上的傷痕。

  那傷痕看起來並不像是自己弄的,反倒像是被別人啃咬出來的,紀臨好歹是個正常的成年男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更何況他身處娛樂圈這樣的大染缸,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分明就是接吻弄出的痕跡!他只覺得一股熱血衝上腦門——到底是哪個混蛋,糟蹋了他那柔弱可愛的姐姐!

  司雨起初沒反應過來,但當發現紀臨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時,她驀地想起剛才在廚房發生的事情,好不容易褪去熱意的耳尖又紅了。

  糟糕,她竟然忘了這一茬!

  「阿臨,這麼晚了你怎麼還過來,外面冷,先進來再說……」司雨捂著唇,轉過身不讓紀臨繼續盯著看,心中懊悔自己忘記遮掩了。

  這下在弟弟面前丟臉丟大發了!

  紀臨沉著臉,大步越過司雨身邊走進客廳里,一眼就看見了正端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陸五爺,這人他認得,之前救過自家姐姐,還把他的父母折騰得夠慘。

  救過司雨這件事,紀臨是很感激的,所以哪怕那時候覺得陸五爺來探望的次數勤得有點不正常,他也乖乖地不說什麼,而至於他父母那邊……紀臨無法置評,他大概能察覺出陸五爺是在給自家姐姐出氣,所以他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

  而沒想到,如今三更半夜的,竟然又在司雨家中看見了他!紀臨聯想到那被掛了三次還拉近黑名單的電話,立刻就明白肯定是眼前的男人幹的。

  還有他姐嘴上的那些細小傷口……!

  似乎是意識到紀臨目光灼灼的逼視,陸五爺懶懶地抬了抬眼皮,卻沒有主動打招呼,繼續轉著手上的佛珠,一派從容,仿佛他天生才是這家裡的主人,而紀臨只是個客人似的。

  兩個大男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似乎都十分沉得住氣,像是兩隻獵食者偶然撞見,正兜著圈子打量對方,估量著各自的戰鬥力。

  客廳里一時間變得安靜無比,空氣中卻隱隱有種膠著的意味,關上門回來的司雨望著這兩人,頭痛無比,一個陸五爺已經夠她受的了,紀臨又巴巴地跑過來,看來她今晚是別想好睡了。

  僵持了大約一分鐘,最後還是紀臨先動了,他轉過頭對著追過來一臉無措、不知說什麼打破僵局的司雨,非常熟悉地撒嬌:「姐,剛才慶功宴梁導灌了我好幾大瓶酒,我有點難受,你幫我煮碗醒酒湯好不好?」

  他剛開始認回司雨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故作矜持,為了給姐姐展示自己的成年男子漢氣概,總是一臉嚴肅正襟危坐,後來紀臨就慢慢放開,性子也展露出來了,於是撒嬌賣乖這種事逐漸信手拈來,惹得助理常常不忍直視,都不想承認這個趴在司雨膝頭甩尾巴的小奶狗就是昔日的高冷巨星。

  果然,一聽到紀臨說不舒服,司雨心中的關切就占了上風,她記掛著紀臨的身體,三言兩語就被哄騙進廚房煮醒酒湯去了,客廳里徒留下兩個各懷心思的男人。

  紀臨到底才剛成年沒多久,城府沒有多深,很快就沉不住氣了,但他知道輸人不輸陣,這個陸五爺明顯對自家姐姐有意,他身為司雨的親弟弟,把把關是天經地義的——不對,什麼把關!他為什麼要將他姐拱手讓出?不可能的!

  紀臨挑了陸五爺對面的沙發坐下,挺直脊背,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鎮靜更有底氣:「你在追我姐?」

  其實紀臨本來是想聊點別的東西過渡一下,不要一上來就開門見山,免得讓別人覺得自己很著急似的,落了下乘,可不知為什麼,對上陸五爺冷淡的視線,他就感覺像是被憑空挑釁了一樣,腦子一衝,說出口的話就拐了個彎,變成了另外的句子。

  陸五爺挑了挑眉,這時候唇邊才浮現一點笑意,但落在紀臨眼裡,橫豎怎麼看都不順眼,總覺得這是對自己的嘲弄。

  「不是。」陸五爺乾脆利落的否認令紀臨驚訝了一瞬,但很快下一秒,他就淡淡地補充道,「她本來就是我的人。」

  世俗的男女關係定義在陸五爺這裡一點效用也沒有,他也從來沒遵守過,所以紀臨的問題在他看來一點意義都沒有。

  然而這句話到紀臨耳中就變了意味,讓他不禁想歪,紀臨臉色一黑,忍不住指著人家質問:「你對我姐做了、做了什麼?!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別想碰她!」

  要不是顧忌著這是司雨的房子,紀臨都想擼袖子跟面前這個看起來正經冷漠的男人幹上一架了,他還被蒙在鼓裡呢,不行,他不允許!

  「你最好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我這個人脾氣不怎麼好。萬一不小心誤傷你,你的姐姐會被嚇到的。」陸五爺一臉平靜地自揭短處,在他看來,紀臨實在是太青澀了,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歷,所以紀臨自以為的氣勢滿滿放到他這裡完全不夠看,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跑出來耀武揚威一樣。

  但看在紀臨是司雨親弟弟的份上,陸五爺不介意分出一絲寬容來,況且司雨明顯很看重這個弟弟,陸五爺在心裡皺著眉想,要是他動了這個小屁孩,自家養的那隻白兔子恐怕會哭吧?

  光是這麼一想,陸五爺就想輕聲嘆氣,於是那一點怒氣便隨之煙消雲散了。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這種對司雨的縱容也是會養成習慣的。

  如果不是紀臨,換做是別人敢對他這麼指手畫腳,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你!你以為這樣嚇我,我就會怕?」紀臨初生牛犢不怕虎,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勢力有多大,他也從父母的慘況里意識到惹怒這個陸家人有多麼可怕的下場,但是一想到司雨,紀臨就暗自咬牙,說什麼都不鬆口,「我姐性子軟,也不太懂拒絕人,你這樣咄咄逼人,她就算害怕也不會做什麼,她不敢說的話,就由我來說!」

  陸五爺嘴角的笑意倏地消失。

  他重新審視了一下面前的大男孩,冰冷的目光讓紀臨總覺得下一秒他就會弄死自己,但出乎意料的是,陸五爺只是閉了閉眼,冷冷道:「繼續說。」

  紀臨定了定神,又瞄了在廚房裡忙碌的司雨一眼,道:「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姐姐,前不久才剛剛認回來,我媽這個人對她不好,所以就只剩下我這麼一個,算是我姐的娘家人了……你突然跟我說我姐是你的人,我怎麼可能接受?沒有承諾、沒有行動,你們倆之間的事我不清楚,也不知道你對我姐是不是真心,我不可能同意,姐姐也不會放心的吧!」

  紀臨說得斬釘截鐵,他雖然尚且稚嫩,但難能可貴是一腔真心,剛剛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可是更深的擔憂卻開始冒頭。

  他也不是要阻礙自家姐姐的幸福,但是總要確認這個男人是值得司雨託付的吧?

  陸五爺定定地望了紀臨一會,然後垂著眸看向自己手裡捻著的佛珠,心中頭一次浮現出了些許茫然。

  真心與喜歡,紀臨所說的這些東西,似乎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對司雨有著強烈的占有欲,這個小姑娘只能待在他身邊,他曾經嘗試過想像司雨站到別人旁邊的場景,然後發覺心底止不住地湧出殺意,於是沒有多想,就直接對司雨宣告了自己的決定。

  現在忽然有個人跳出來告訴他,光是占有欲是不夠的,因為那小姑娘不會安心,只是喜歡這個東西——對他而言太陌生了,他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有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

  紀臨緊繃著坐在沙發上,緊緊地盯著陸五爺,親眼看見他臉色數度變換,身上的殺氣時輕時濃,紀臨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絞刑架上,伸頭不是,縮頭也不對。

  幸好,陸五爺這種異狀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忽然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對紀臨說:「你的話,我會好好考慮。」

  說罷,朝廚房瞥了一眼,就徑直離開了。

  紀臨愣住了,他呆呆地坐在那兒,直到司雨端著醒酒湯出來,疑惑地問了句陸五爺去了哪兒,他才回過神,撓了撓頭,小聲地對自家姐姐說:「大概是……面壁思過去了?」

  司雨:「……」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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