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拉上紀臨只是條件反射,因為到現在她一想起陸五爺周身那龐大駭人的煞氣還會無意識腿軟,她心想要是有紀臨這樣福運旺盛的人待在身邊,說不定能中和一下,所以情急之下就將紀臨給拽上了。
可是跑到半路司雨才覺出不妥,這事跟紀臨又沒有關係,她硬是把人家拉過來,貌似不太好吧?
更何況對面是個深不可測的神經病,萬一發生什麼衝突……
這時他們兩人剛好從小巷拐出來,跑到大馬路上,司雨鬆開紀臨,推了推他,道:「你先回酒店吧,我還有事,稍後再自己回去。」
紀臨從頭到尾都是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麼,他看見司雨臉上掩飾不住的焦急,起了點疑心,追問道:「司雨姐,剛才誰給你打電話了?」
話一出口,紀臨立刻覺得這個問法太親密了,他生怕姐姐覺得自己多管閒事,於是欲蓋彌彰地又補了一句:「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的……」
不知為何,紀臨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之前許清宛說的話,他記得,許清宛說有野男人勾搭自己姐姐對吧?
紀小少爺完全忘記,許清宛的原話是「司雨勾搭別的男人」,反倒理直氣壯地調了個順序,畢竟在紀臨心中,自家姐姐這麼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當然是別人試圖勾引她了!
這個猜測一出,紀臨說什麼也不肯先行離開了,他倒要看看哪個野男人膽子這麼大,敢大半夜的拐司雨出去!
紀小少爺一番死纏爛打下來,司雨完全招架不住,再加之陸五爺打過來的時候只給了五分鐘時限,於是她只能放棄說服紀臨,打了輛計程車狂飆回了酒店。
掐著點跑進大堂後,司雨是真的腿都快軟了,她的身子本就不適合做劇烈運動,一路飛奔回來手腳冰涼得可怕,剛一進去就忍不住咳血,腳步一個虛浮踏空,整個人眼看著就要摔倒。
「姐!」紀臨比她快了半步,正好回頭就看見司雨歪歪斜斜地往玻璃門上撞,心臟都快嚇停了,他趕緊回神衝過去,想要扶住自家姐姐,可手還沒沾到司雨的衣服,從斜邊上就橫伸出另外一隻手臂,穩穩地接住了司雨倒下的身子。
紀臨愣了愣,順著那人衣袖上的精細花紋往上看,就見陸五爺眉頭微皺,低頭望著司雨道:「還跑麼?」
「咳咳咳……」司雨被他這滿身的煞氣殺了個措手不及,試圖辯解的話語剛一出口就變成了咳嗽,這回司雨可不敢真的往陸五爺身上吐血,於是拼命地推拒著他的胸膛,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們幹什麼!」紀臨只呆了幾秒,他回過神就發現他們所處的位置不是什麼時候被一群黑衣保鏢給團團圍住,整個酒店大堂靜悄悄的,既沒有工作人員,也沒有其他客人,簡直像是被提前清場了一樣。
紀臨瞬間反應過來,那個抱著他姐姐的男人絕對不簡單!紀家也是江城鼎鼎有名的大家族,紀臨自小耳濡目染,雖然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但卻有著敏銳的判斷力,這群人……恐怕連紀家也不敢招惹。
雖然清楚,但讓紀臨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姐姐被一個陌生男人抱走,紀臨是絕對做不到的,他沉住氣,搶前一步握住司雨的肩膀,試圖將人撈回來:「司雨姐身體不好,你嚇著她了!」
紀臨碰到司雨的瞬間,她立刻就感覺那種被重重煞氣包圍著喘不過氣來的狀況好轉了一點,紀臨身上濃厚的福運頑強地樹立起一道屏障,雖然脆弱了點……但好歹令司雨的氣喘勻了,也能正常說話了。
好弟弟,沒白疼你!紀臨的給力令司雨差點淚流滿面。
「五爺,我不是想要偷跑!」趁著能說話,司雨趕緊一口氣解釋道,「我接了通告來這邊拍戲,只是出於工作需要而已,再說了,我猜您這麼忙,應該不會有時間管……我這種小事吧……」
在五爺冷淡的注視下,司雨越說越小聲,最後乾脆閉嘴不言,生怕自己說多錯多。
她也委屈啊,還以為這神經病是心血來潮,誰想竟然是當真的?
陸五爺琢磨著她這說法,覺得有趣,這小姑娘的意思是,為了「這種小事」大費周章的自己倒顯得多事了,是吧?
膽子還真大。
「五爺?」旁邊的紀臨聽到這個稱呼,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他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是他的父親紀文翰曾經提到過,但具體怎麼說的,他卻忘記了,只記得當時紀文翰說起的時候語氣十分忌憚。
能令他父親那種老狐狸都諱莫如深的人……紀臨心頭一跳,更加堅定了要保護自家這又軟又脆的姐姐的想法。
「就算有什麼事,也先讓司雨姐坐下,她剛才是一路跑回來的!」紀臨不顧司雨拼命朝他打的眼色,杵在陸五爺身前分毫不讓。
陸五爺身形修長,看著起碼有一米九以上,紀臨雖然也高,但還是矮了他半個頭,無論是身高還是氣勢都被長身玉立的男人穩穩壓了一頭,其實並不占上風。
但司雨瞧著紀臨青澀的臉上一派堅定,已隱隱有了男子漢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傻孩子,對面那個可是真·一手遮天的大魔王,發起瘋來指不定把你怎麼樣呢……
於是她放棄了推開陸五爺的想法,思考了幾秒,轉而主動按住了男人的手腕,肌膚相貼的時候,司雨身上的涼意從指尖傳來,令陸五爺似是愉悅地半眯起眼。
而司雨卻沒看見他的神情,有點自暴自棄地小聲道:「是我做錯了,我承認,我檢討,五爺,您要怎麼罰都可以。」
說著,她臉上閃過一絲糾結:「時間長一點,也可以……」上一回陸五爺只讓她坐了十五分鐘就放人,司雨覺得這次可能沒那麼容易善了了。
作為普通小市民,司雨向來能屈能伸,誰讓她自己創造出了陸家這樣的龐然怪物,如今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或許是紀臨說的那句「她一路跑回來的」,又或許是司雨討饒的情態太過識趣,陸五爺聽著耳邊那軟糯的聲音,心底的戾氣忽而就消散了一些。這時節對他這種體質的人來說向來是最難熬的,以往都是靠搜羅一堆陰性之物勉強渡過,如今找到了司雨這樣的人,陸五爺自然也沒必要讓自己這麼辛苦,可是當他派人去找司雨時,才得知這小姑娘一聲不吭背著他出了城。
司雨當初答應得好好的,說會乖乖待在江城,可轉眼就忘到了腦後,陸五爺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對他陽奉陰違,於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親自追到了這裡。
……他似乎許久都沒有這般衝動的時候了,陸五爺一邊奇怪於自己的反常,一邊又接到手下報告說沒在酒店裡找到司雨,這種事態微妙偏離掌控的感覺令他本能地升起一絲煩躁。
他極度討厭有東西脫離出自己的掌控,無論是人還是事都不行,原本他的確想好了要怎麼教訓一下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姑娘,可誰料司雨太過識趣,他還沒發怒呢,就先服了軟。
算了……饒她一次罷。
陸五爺不動聲色地反手握住司雨的小手,帶著她往休息區那邊走,紀臨連忙跟上,卻見陸五爺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瞥了自己一眼。
「你剛剛是跟他在一起?」陸五爺問司雨。
司雨直覺如果說實話會產生不妙的後果,眼也不眨地道:「不是,我們是在街上碰見的!」
「嗯。」陸五爺點頭,也不說相不相信,輕描淡寫地道,「既然這樣,這裡沒他的事了,你們把人送回去。」
「喂,等等!」安靜站在一旁的黑衣保鏢得了命令,立刻圍攏上來,看似客客氣氣地按住紀臨的肩膀,將他往電梯那邊帶去,紀臨到底是個剛成年的大男孩,哪裡受過這種待遇,話音里不免帶出一點慌亂。
「紀臨,你先上去,明天一大早就要進組了,快回去養精蓄銳。」司雨用眼神安撫了一下紀臨,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乖啊,姐這麼大人了,還能被吃了不成?」
她特意加重「姐」字,紀臨一聽,果然安靜下來,雖然還是非常擔心,但至少沒有違抗司雨的心意,一步三回頭地被走進了電梯。
把這傻孩子送走,司雨才鬆了口氣,可一轉頭就對上了陸五爺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真不怕被吃了?」
司雨:「就、就開個玩笑……'
陸五爺垂眸看了她一眼,將她拉到沙發上挨著自己坐下,然後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方絲帕,輕輕擦去了司雨嘴邊溢出的血跡,而後說道:「張嘴。」
司雨不明所以,謹慎地盯著他不敢動彈,神情活像是只受了驚的兔子,陸五爺卻不管她怎麼樣,將染血的帕子扔給底下的人後,示意下屬拿來一個小瓷瓶,倒出了一粒指甲蓋那麼大的藥丸,用力一捏將其分成兩半,淡淡道:「我還不至於給你餵□□。」
司雨一想也是,於是接過那半粒藥丸吞下。藥丸入口即化,沒有想像的苦味,反而帶著一點甘甜,更像是特製的糖果。
「這是什麼?」沒了紀臨這堵「屏障」,司雨又開始難受起來,但她現在不敢挪動,捏著裙子坐立不安。
「你的藥。」陸五爺絲毫不準備告訴她。
司雨:「……」這不廢話嗎!
「我到這邊只是臨時的行程,明天還要回江城,這次的事就作罷,再有下次……」陸五爺留了個意味深長的停頓。
司雨連忙拍胸脯承諾:「沒有下次,沒有下次!」
陸五爺就是喜歡她這麼識相的樣子,甚至他開始覺得,就算司雨不是身體特殊,能夠緩解自己身上的炙熱,就憑這副安分的性格,養在身邊也算不錯。
「我會留人給你,有什麼事情直接找他們,或者找星洲那小子也可以。」陸五爺頓了頓,捻著佛珠那隻手緩緩撫了撫司雨長發,他做這個動作十分不順手,司雨總感覺他像是在摸一隻貓。
司雨滿口應下。
「這次罰你坐半小時。」陸五爺口風一轉,猝不及防地就又提起了舊事,司雨還以為風暴已經過去了呢,正在想著如何說服他讓自己早點回房,冷不丁聽見這一句,笑容都僵住了。
像是故意似的,陸五爺還慢悠悠地問:「沒有意見吧?」、
司雨忍氣吞聲:「……沒有。」不敢有!
陸五爺瞧著她的腮幫子不自覺的鼓起,像是一隻明明氣炸了都不敢出聲的河豚,心情頗好地勾了勾嘴角。
司雨本以為這半小時一定很難熬,但剛剛陸五爺給她吃的藥丸不知是什麼原料做的,沒過幾分鐘,她就開始犯困,這倦意排山倒海而來,司雨幾乎沒有掙扎,頭一歪就枕著陸五爺的肩膀沉沉睡過去了。
她這一睡去恰好合了陸五爺的心意,伸手一撈,就將小姑娘攬進懷裡,舒服的涼意徐徐襲來,縱使陸五爺自控力可怕,也禁不住喟嘆一聲。
剛才的藥丸是專門用於調養身體的,是真真正正的一粒難求,但於陸家而言,也不過是多花費點精力的事罷了,只不過這藥吃了會叫人犯困。
「便宜你了。」睡夢之間,司雨隱隱約約感到有人點了點她的額頭。因為病痛的關係,她的睡眠其實很淺,所以也容易被驚醒,但這一次卻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她能感覺好像有人將她抱了起來,卻連睜眼都懶得,拱了拱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就又睡過去了。
失去意識之前,她只記得縈繞在身周那清淡的檀木異香,以及低低湧進耳中的那一聲「蠢兔子」。
……
司雨好夢正酣時,江城紀家卻不怎麼太平。
紀家夫人段茹蘭獨自坐在臥室里,翻看著之前直接發到她手機上的照片,越往下看臉色越是陰沉,到最後啪地關掉手機,胸前劇烈地起伏了幾下。
紀臨他……怎麼還是跟周司雨那個賠錢貨混到一塊去了?
段茹蘭立刻打電話去問司雨以前的模特公司,質問怎麼還沒把司雨弄走,那邊給出的回覆令段茹蘭更是氣急。
「簽了環藝?她是怎麼做到的……」段茹蘭不敢置信,她覺得以司雨那幾斤幾兩,環藝怎麼可能看得上?那裡又不是收垃圾的!
發簡訊的人說,司雨接下來要跟紀臨拍同一部片子,還說是因為紀臨的據理力爭,司雨才能拿下這個角色……段茹蘭越想越覺得不妥,她自己的親兒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紀臨是個外熱內冷的性子,若是沒有把人放在心上,是絕對不會做出幫忙爭取角色的事情來!
難道說紀臨他知道了那些事?
段茹蘭吸了口氣,先是派人去查發簡訊的人到底是誰,然後一個電話打去了紀家的公司那邊。
因為紀家小少爺進了娛樂圈,紀氏集團少不得為他保駕護航,很多紀臨參與拍攝的電影之類的,紀家都有投資,段茹蘭詢問了一下那邊的管理人員,果然得知梁導這部《傾國》紀家是有投資的,數額還不少,是最大的贊助商之一。
「那好,你們去跟劇組說,撤換掉周司雨的角色。」段茹蘭聲音冷硬,「我不管要換誰來演,總之周司雨不能出現在少爺跟前,否則他們就等著撤資吧!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