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說你,幹嘛非得要跟那個周司雨置氣,你知不知道剛才試鏡的時候,我一提出要把她換掉,紀臨當場就給駁回來了?」酒店餐廳的包廂里,王董帶著不耐煩的表情向許清宛解釋道,「紀臨是紀家的小少爺,他開口的話,我能不賣這個面子嗎?看他那麼維護周司雨,指不定兩個人私底下有什麼交情,萬一因為這種小事,紀臨回頭去跟他父母訴苦怎麼辦?」

  許清宛剛才一直在追問,王董不得已只能約她出來解釋。他之所以對許清宛如此客氣,不過是因為許清宛幫了他許多大忙。

  說來王董也覺得奇怪,這個女人瞧著沒多厲害,但眼光卻非常獨到,就因為聽了許清宛的建議,王董接連幾次大投資都險險地避開了陷阱,賺了個金缽滿盆,地位是水漲船高,而許清宛也因此得了不少的股份,算是一個小股東了。

  可王董不明白,既然許清宛這麼神,又為什麼非得悶頭往娛樂圈裡沖,安安穩穩坐著收分紅不好嗎?只是許清宛開口求他幫忙鋪路,礙於這女人的確用處不小,王董也不好拒絕,若僅僅是砸錢幫許清宛搶角色就算了,紀家可不好得罪!

  「紀臨他……」許清宛搭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裙角,她低著頭,遮住眼中幽怨之色,勉強撐出一個笑容,對王董說,「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您放心,紀家是絕對不會幫忙保周司雨的。」

  知道王董沒有堅持撤換司雨的理由後,許清宛的心倒是定了定。上輩子許清宛曾是紀家兒媳,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紀夫人段茹蘭有多麼厭惡司雨,這世上最希望司雨消失的,或許就是這個親媽了……

  抱歉,紀臨,她也不想這麼做的,許清宛在心中默默地想,可是如果紀臨還要繼續跟周司雨那種女人廝混下去,一定會鬧得母子不和,她只是提前避免這種情況出現罷了,是為了紀臨好啊!

  紀臨遲早會明白她的苦心的!

  ……

  《傾國》試鏡結束後,入選的名單在當天就公布出來了,司雨毫不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飾演的就是那位亡國公主雲和,戲份很少,幾天就能拍完了,於是司雨給於玲打了個電話報喜後,就在劇組安排的酒店住了下來,等著電影開拍。

  她的新助理沈悅是個閒不住的主,一有空就喜歡拉著司雨各種自拍,出來幾天,手機相冊都裝滿了。司雨見她這麼熱情高漲,乾脆將自己那個「周司雨魚魚」的微博帳號交給她來管,沈悅如獲至寶,幾乎是以一天一套九宮格自拍的頻率往上發圖。

  「……你至於嗎?發得這麼頻繁,很容易審美疲勞吧?」司雨其實不太理解沈悅對於自拍的熱愛,在她看來,自己親手畫的東西比照片要可愛多了,況且她天天一副病秧子模樣,有什麼好看的?

  沈悅擺弄著相機,說:「司雨姐,粉絲們都想經常看到你呀,我們紅燒魚就是靠照片安利了不少人呢。」尤其是其中一個id叫做「紅燒魚頭」的狂熱粉,一天八百遍地在司雨微博下表白,因為現在是沈悅幫忙管理微博,所以她每天都能收到這個「紅燒魚頭」發來的早安晚安問候,還有不知從哪兒搜來的各種養生秘方。

  司雨:「紅燒……什麼?」

  沈悅自知失言,打了個哈哈混過去:「沒什麼。」她看了看司雨的畫稿,好奇地問,「司雨姐,原來你還會畫畫呀?」

  司雨點了點頭:「嗯,畫著玩玩的。」

  因為預計到要外出一段時間,司雨特地讓沈悅將自己繪畫的工具打包一起帶了過來,像現在這樣閒著沒事的時候,就窩在酒店裡繼續畫漫畫。

  那部《時尚攻略》篇幅已經不短了,司雨現在是趣漫主推的作者,如今她的漫畫大爆,人們才發現網絡連載這種形式比平常一月一期的雜誌要方便多了,作為頭一批吃螃蟹的人,司雨很快就紅了,@再苟五百年的錦鯉這個微博號也累積了二十多萬的粉絲。

  前幾天編輯木煙還告訴司雨,已經有出版社看中了她的作品,現在正在商談出書事宜,如果順利的話,年底第一本漫畫單行本就可以上市了。

  聽到這個消息,司雨還是挺高興的,她雖然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但能讓更多人看到自己的漫畫,自然是好事情。興奮之下,她趕緊趁著開拍前,躲在酒店裡將那個以蓓蓓為原型的、關於自閉症的短篇漫畫修改好,打包給木煙發了過去。

  這篇漫畫的名字叫《貓老爹》,講的是一個小男孩原本生活幸福,但突然有一天家庭發生重大變故,他的父親遭遇車禍變成植物人,而男孩則是性格大變,患上了自閉症,終日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與人交流、也拒絕走出來。後來,男孩的家人撿到了一隻流浪的虎斑貓,將貓帶到男孩身邊,希望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這隻貓異常聰明,能聽懂人言,像是什麼都會一樣。在虎斑貓的陪伴下,小男孩的病症一點一點好轉,也就是在這時,虎斑貓終於告訴男孩,其實自己就是他的父親,當年車禍後,父親的靈魂附在了一隻貓身上,耗費心力回到兒子身邊,陪伴著他從自閉中走出,原來男孩以為早就離他而去的人,一直都對他不離不棄。

  這個故事蓓蓓非常喜歡,她像是能從漫畫中的小男孩身上找到共鳴一樣,司雨見她這麼愛不釋手,乾脆將手稿送給她帶了回去。不過雖然如此,但這還是司雨頭一回嘗試非狗血類的漫畫,因此把稿子發給木煙後,她其實有點忐忑的。

  漫畫篇幅不長,但司雨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木煙那邊才傳來回復,她一上來就發了個大哭的表情。

  司雨連忙問:「怎麼了?」

  木煙說:「錦鯉哎,你害得我剛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差點被下屬看見,幸好我及時躲進衛生間,不然我一世英名就完了,現在我眼睛還腫著呢!」

  司雨:「那你覺得……這個漫畫可以發表不?」

  木煙斬釘截鐵:「沒問題,必須可以!」

  想了想,木煙嘆道:「其實我覺得,這個故事要是能改編搬上熒幕,會更加合適,就是不知道哪位童星能演呢……」

  司雨心說木煙想得還真長遠,她說:「我沒想那麼多,當時也是因為我朋友的女兒患有自閉症,看著她我覺得可惜,所以才想到要畫這麼個漫畫的。」

  木煙心思活絡,立刻想到:「對了,既然這是以自閉症為主題,我覺得可以嘗試跟一些兒童機構合作,比如設立個基金什麼的,然後用你的漫畫做宣傳,這樣一舉兩得啊!」

  木煙的提議正好切中司雨的想法,有了初步的想法,木煙頓時變得動力滿滿,匆匆跟司雨交代了句更新不要斷,就立刻忙活去了。

  等搞定漫畫這邊的事,天早就黑了,沈悅已經被司雨趕回房間休息去了,她這時還沒吃飯,正想出門覓食,但剛一出去,就看見走廊對角那扇客房門打開,紀臨雙手插兜,耳中插著耳機,小聲哼著歌走出來,兩個人當即打了個照面。

  紀臨:「……」他的形象!

  紀小少爺手忙腳亂地將耳機線扯下來塞進衣兜里,規規矩矩立正站好,跟小學生見了班主任似的立在司雨面前,偷偷瞄了她一眼,道:「司雨姐……我這麼叫你可以吧?」

  他不敢直接叫姐姐,只能退而求其次。紀小少爺心裡想,上次試鏡時自己幫司雨解了圍,怎麼說在她心中應該留下一點好印象了吧?

  司雨好笑地看著他:「我當然沒問題,只是你輩分比我高,傳出去就不好了。」

  「我只在私下裡叫!」紀臨就差指天發誓,得到允許後,他的笑容抑制不住綻開,輕快地問,「司雨姐,你這是去吃飯嗎?」

  司雨點點頭:「剛才沒留心時間,打算去餐廳里吃點。」

  紀臨頓了頓,一本正經地道:「這個點鐘餐廳已經打烊了,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餐館,非常隱蔽,環境很清淨,不如咱們去那裡?」

  這就是純屬胡說八道了,劇組為了照顧演員,特地將一整層客房全包下來,還讓餐廳24小時準備著菜餚,只是司雨這兩天都窩在房間裡趕稿,一日三餐全是沈悅帶回來的,自然不曉得這回事。

  司雨沒多疑心,她想了想,自己還從來沒跟這個弟弟好好說過話,於是爽快地應了下來。

  「你等等,我去換套衣服,很快!」紀臨頓時眉開眼笑,像是個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雀躍著跑回房裡,畢竟他是當紅巨星,出門自然要做好偽裝的。

  然而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就在他們談話時,有一間房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隙,許清宛藏在門後,悄悄伸出手機,鏡頭對準那兩個人,無聲無息地拍下了照片。

  拍完後,許清宛迅速而無聲地掩上房門,她翻看著這些照片,因為角度抓得很妙,有好幾張照片照得十分曖昧,其中紀臨回房換衣服時拉開房門回頭對司雨一笑的那張,看起來頗像兩個人有什麼貓膩。

  許清宛沉著臉,紀臨在面對她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真心實意的笑容……周司雨她憑什麼啊!

  心中強烈的被忽視的不甘又涌了上來,許清宛仔細挑了幾張最能顛倒黑白的照片,翻出王董給她的段茹蘭的號碼,將這幾張照片盡數發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許清宛靠著房門長出了口氣,微微勾起一絲譏笑,相信紀夫人一定會喜歡她這份禮物的!

  另一邊的兩個人對這一切毫無所知,紀臨再一次嫻熟地將自己偽裝得連親媽都認不出後,領著司雨出了酒店,七拐八拐找到一條窄窄的小巷,穿行了大概十分鐘,兩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誠如紀臨所說,這家餐館位置很隱蔽,那是一戶人家自己開的,老闆儼然跟紀臨是老熟人了,見到他就問:「還是老樣子,三斤麻小,十三香?」

  不用老闆招呼,紀臨就帶著自家姐姐溜達到屋裡坐下,聞言趕緊叮囑道:「再讓阿姨熬一鍋雞絲粥,清淡點的。」

  老闆笑著應下來。

  回頭看見司雨好奇的眼神,紀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小聲說:「這裡都是自家養的土雞,專門拿來滋補的,味道特別好,我知道你身體不好,不能吃辛辣東西,我不會胡來的。」

  司雨不禁笑起來:「謝謝你,還有試鏡那次也是,謝謝你替我說話。」

  得到了自家姐姐的親口誇獎,紀臨耳根子都紅了,幸好燈光不是太亮,沒被司雨察覺,他趕緊轉移話題:「說起來我助理一直都不知道我有時候會偷偷跑出來吃小龍蝦,小艾管得特別嚴,要是被她知道,我接下來一個月都要喝清水白粥了!」

  紀臨說著說著就擺出苦瓜臉,顯然以前是有過這樣的慘痛經歷,司雨盯著他不自覺鼓起的腮幫子,掩著嘴笑出聲來。

  對了對了,她差點忘了,在她那本漫畫設定里,紀臨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食愛好者,各種市井小吃都嘗過,有好幾次都帶著許清宛溜出去吃好吃的呢。

  想到許清宛,司雨臉上的微笑淡了些,她也不是真遲鈍,許清宛的反常都看在眼裡,現在這個人,跟她的原設定差得有點遠啊……

  司雨看了紀臨一眼,試探地問:「你是不是跟一個叫許清宛的女孩合作過?」

  這個名字不知戳中了紀臨哪根神經,他倏地抬起頭,神情緊張中混合著一絲不安:「司雨姐……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難道許清宛說的那些壞話傳到姐姐耳朵里了嗎?

  「也不是。」司雨決定問得直白點,「你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

  紀臨的表情霎時變得有點奇怪,思索了幾秒,才勉強找出一個不是太過貶義的形容詞:「她嘛……不務正業。」

  要工作就好好工作,整天圍著他轉是怎麼回事?

  司雨一驚,紀臨這個評價可以說挺不客氣的了,說明他對許清宛的印象並不好,可是司雨分明記得,漫畫中的許清宛開始也是很努力的,就是因為這份努力才讓紀臨對她另眼相看,現在貌似……不是這麼回事?

  再回想許清宛那些奇怪的話語,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敵意,司雨心下一沉。現在這個許清宛,難道不是原裝貨?

  司雨心裡想著事,兩人之間一時安靜下來,直到紀臨點的那盆小龍蝦被端上來,司雨才回過神。她接過塑料手套戴上,幫紀臨剝蝦:「你吃就好,我來剝,反正我的粥還沒上來。」

  紀臨一愣:「司雨姐……」

  司雨剝得又快又齊整,手法十分嫻熟,紀臨頭一次享受到吃小龍蝦不用自己動手、只管埋頭狂吃的豪華待遇,自家姐姐還溫柔地在一旁問他辣不辣,要不要喝點水,紀臨聽著聽著,不由低下頭,掩飾著眼中的澀意。

  他家的飯桌上,永遠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飯,一家人同桌的情況只有在外出應酬才可能發生,他有多久,沒聽見過有人這樣子關心他了呢?

  或許是司雨表現得隨和,紀臨慢慢地也放開來了,不再這麼拘謹,反而也能跟司雨談談自己拍戲工作時的趣事,逗得司雨的笑一直沒停下。

  熱騰騰的雞絲粥過了一會也盛上來了,這次紀臨搶先替她裝了一碗,放到司雨面前,眼中含著期待:「姐,你嘗嘗看,我讓阿姨多加了一點藥材,都是補身子用的。」

  紀臨說得正興起,不知不覺間就從「司雨姐」換成了「姐」,然而她本人毫無察覺,司雨也壞心眼地沒有提醒。

  聽紀臨這麼說,司雨瞅了眼他頭頂上那深紅色的氣運,心想還是別告訴這傻孩子,其實他身上的氣運才是大補好了……

  剛喝了半碗,司雨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放下碗一看,是個陌生的來電號碼,這麼晚了,誰會來找她?

  司雨疑惑地接起來,剛「餵」了一聲,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浸著冷意的聲音:「我告訴過你,這段時間不要離開江城。」

  司雨:「……??!!」

  「五、五爺?」這種熟悉的口吻,嚇得司雨手中的勺子差點摔地上,她略帶緊張地瞥了正好奇望過來的紀臨一眼,用手掩住唇,壓低聲音說,「您聽我解釋……」

  陸五爺慢條斯理地道:「說吧。」

  司雨:「……」可她還沒想好詞呢!

  見司雨半天沒說話,陸五爺低低笑了聲,那輕微的顫動似乎順著電流顫進了司雨心裡,使她不禁一抖。

  「這麼說來,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陸五爺轉著佛珠,溫和的語氣下藏著不容忽視的寒意,「你也不在酒店,我給你五分鐘走回來,別叫我讓人去請你。」

  話音剛落,那一頭的電話就被掛斷了。

  「……「司雨聽著嘟嘟嘟的忙音,欲哭無淚:那個大煞神難道找到這裡來了??為什麼就不能放過她啊!

  紀臨見她臉上風雲變幻,不禁問:「姐,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司雨跳起來,拉過紀臨的手就往外沖,「人命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