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永言目眥欲裂,一字一頓:「我不需要!」
谷麗樺愕然地注視著紀永言,心情複雜到了極點,紀永言滿是仇恨的眼神,很大程度地刺傷了她。
病房內只剩下紀永言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足有一分鐘。
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谷麗樺看了眼來電顯示,起身道:「媽媽出去接個電話,你要好好的。」
像是猜到了什麼,紀永言情緒驟然起伏:「媽!停手吧!夠了!」
「永言....」
谷麗樺強擠出一絲笑,安撫道:「你別多想,媽媽不會怎麼樣的,等處理完手頭的事,咱們就帶著錢遠走高飛,遠離這些紛爭。」
紀永言還是沒有攔住她。
谷麗樺拿著手機快步出了病房。
找了處無人的角落,谷麗樺接通電話,緊張問道:「怎麼樣?」
「姐,試了很多種方式,完全沒戲。」
谷麗樺的心霎時間沉到谷底:「怎麼可能?那些古董、字畫、珠寶首飾,全是我以前秘密找人拍下的,沒有任何人知道背後的買家,更不可能查到我頭上,影響轉手。」
她額頭、鼻尖、後背,一陣一陣地冒冷汗。
紀偉菘的手段之凌厲,她根本抵抗不住。
她手中明面上的資產已經全部被紀偉菘卡死,她詢問過很多律師,最終得出的結論,無一例外,全是讓她最好不要雞蛋碰石頭的。
這條路被堵死,她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她瞞著所有人的那些私藏上....
那些,是她最後的退路。
電話那頭的人重重嘆了口氣,語氣十分無奈:「可這些東西全被紀董查到了,根本沒有任何交易套現的可能。」
谷麗樺的臉色已經不能單純用難看來形容,她雙目呆滯無光,仿佛被抽走了靈魂,艱難問道:「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不僅沒有,你甚至有可能因為這批東西,而被人揪住小辮子,付出更大的代價。」
谷麗樺沒再說話。
電話那頭的人還在繼續:「姐,或者您向紀董服個軟,求他放您一馬?」
怎麼可能?
紀偉菘一生最恨背叛,凡是背叛他的人,沒有一個有好果子吃。
良久,谷麗樺才開口:「那些東西——」
「姐,那些東西你還是拿回去的好,放我這兒不合適!」
電話那頭的人措辭儘可能委婉,免得傷到谷麗樺:「姐,實在不行,您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這些東西上交給紀董?爭取友好和解?」
「知道了,不會連累你。」
電話掛斷。
谷麗樺跌跌撞撞地坐在一旁的長椅上。
嫁給紀偉菘這些年來,這是她最絕望的時刻。
機關算盡,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這種噩耗,落到誰頭上都吃不消。
假若她不曾見過繁華,也許還能耐得住寂寞。
可嫁到紀家,養尊處優的許多年裡,早就將她從內到外重塑了一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脫離錦衣玉食的日子,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接連不斷的打擊下,谷麗樺幾乎振作不起來。
她已經沒有生路可以走了。
她開始後悔。
如果一開始沒有那麼貪,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谷麗樺近乎麻木地接通。
那頭傳來的話,令她渾身一震,眼中陡然翻湧出無盡的恨意。
「查出來了,關於你的很多秘密,全是從紀淮那傳遞到紀董跟前的;而且,我還聽說,紀董身體出了大問題,隨時有可能....他已經有打算,把手裡的股份全部轉讓給紀淮。」
「不出意外的話,最晚後天,就會有確鑿的消息傳出。」
谷麗樺發狠般咬著牙。
直到嘴裡瀰漫出血腥味,也沒停下。
時至今日。
她終於徹底看清紀淮。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平日裡佯裝不爭不搶,卻在緊要關頭給了她致命一擊。
她二十餘年的籌謀,全是在為紀淮做嫁衣!!!
一想到這兒。
憤怒、怨恨等情緒,一齊湧上心頭。
紀淮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踩著她的『屍體』堂而皇之地奪走她最在意的一切。
甚至!!!
紀淮連她最後一條退路都殘忍截斷了。
明明,紀淮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放她一條生路。
「現在怎麼辦?真要眼睜睜地看著紀淮大權在握嗎?那我們這些年的努力算什麼?」
這番話,無疑是在谷麗樺的傷口上撒鹽。
她沉默不語地掛斷電話。
邁著拖沓又無力的步子返回紀永言的病房。
她在病房門口站定,伸出來的手幾次要有動作,都生生頓住。
透過玻璃,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紀永言。
也說不上是從什麼時候起。
紀永言開始暴瘦,而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的模樣憔悴得駭人。
在她一開始的設想中。
她的孩子,本該是天之驕子,幸福快樂地肆意一生。
然而現在——
谷麗樺的手落在玻璃上虛虛摸了幾下,滿眼心疼、不舍。
病房裡。
紀永言似心有所感,起身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來。
見狀。
谷麗樺連忙後退一步,迴避掉紀永言的視線。
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谷麗樺大步離開的同時,撥了通電話出去:「你幫我準備....」
幾乎是在她進入電梯的同時。
病房門被打開。
紀永言穿著與他而言,格外空蕩的病號服,費力地走了出來。
他渾身難受得厲害,但等待的過程實在煎熬,只能出來找人。
看到空無一人的走廊。
紀永言愣住。
以谷麗樺對他的在意程度,不該不辭而別才對!
顧不得身體不適,紀永言在走廊,乃至於整個醫院找了個遍,始終沒有找到谷麗樺的蹤跡。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給谷麗樺打電話、發信息。
卻無一例外石沉大海。
他越來越驚懼。
一個恐怖的猜想浮現心頭。
紀永言慌忙找出紀淮的手機號,電話剛撥出去,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趕忙在撥通之前掛斷。
他再怎麼厭憎谷麗樺。
谷麗樺也是他的母親,和紀淮比起來。
他毋庸置疑會站在谷麗樺一邊。
而不是和外人合夥。
更何況。
紀淮道貌岸然,揭開真相,算計他和他母親的時候,完全沒有心生不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