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宴請納蘭

  京城變了天,誰也沒有想到幾個月前還被人瞧不起,四處議論的納蘭家大姑娘,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中宮皇后。

  不僅如此,還能懷上龍子。

  要知道皇上登基足足八年了,膝下至今空虛,這會兒皇后有孕,而且還是板上釘釘的小皇子。

  一時間,人人都在說納蘭家要翻身了。

  就連納蘭老夫人也是這麼想的,時隔幾個月重新站在了納蘭府門前,她抬頭仰望,情緒複雜。

  「母親,咱們終於回來了。」方氏吸了吸鼻子,感慨萬千,被流放外省後,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著,就連出門都要看人臉色。

  回想起那樣的日子,方氏是一刻都不想過了。

  「是啊,終於回來了。」納蘭老夫人挺直了腰杆子,一步步抬起頭踏上了台階。

  納蘭家還是一如既往地寬敞明亮,只是下人少了些,地上積攢了不少灰塵和落葉,看上去竟有幾分蕭條。

  納蘭老夫人臉色微變,轉而對著方氏說:「將院子儘快打掃出來。」

  「母親,咱們才剛回來,人手不夠……」方氏蹙眉,這一路趕來風餐露宿的,她連口氣兒都沒來得及喘呢。

  再說之前走的時候已經將大部分的僕人全都賣了,折換成銀子,從外省帶回來的奴僕也沒幾個。

  要打掃院子也不是著急的事兒。

  「糊塗!」納蘭老夫人沒好氣地瞪了眼方氏:「如今納蘭家今非昔比,今日咱們回來,必定全京城都知曉了,皇后又是出自納蘭家,多少人惦記巴結納蘭家,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上門拜訪,難道你是想丟盡納蘭家的臉面嗎?」

  被這麼提醒,方氏如夢初醒,趕緊道:「是兒媳糊塗了,兒媳這就派人去找牙婆,買幾個下人儘快將院子安置乾淨。」

  納蘭老夫人臉色這才緩和了。

  方氏一咬牙從私房錢里拿出不少買了十來個人,開始上下指揮著下人儘快將院子打掃乾淨。

  又添置不少錢買了上等茶葉,還將小廚房重新布置了一遍,風風火火腳不沾地,累得腰酸背疼卻依然幹勁十足。

  回到大廳時,方氏看著納蘭老夫人已經套上了壓箱底的衣裳,就連鬢間也換成了幾根金簪,手裡攥著一串珠子,在手裡時不時地撥動著。

  見著方氏來,納蘭老夫人掀開眼皮:「可有人上門拜訪?」

  方氏一愣,隨後搖搖頭。

  納蘭老夫人蹙眉。

  「母親,會不會是咱們回來的太靜悄悄,無人知曉?」方氏懷疑是馬車太寒酸的緣故,沒有人知道納蘭家回來人了。

  這麼一說,納蘭老夫人贊同地點點頭:「也不無可能,你親自去買些鞭炮掛在大門口助助興。」

  方氏忙不迭的點頭應了,出門前正好和納蘭擎撞見了,納蘭擎依舊是粗布衣裳,神色凝重地攔住了方氏:「咱們馬車就停靠在門府前,人來人往的,又有幾個人是瞧不見的,別自討沒趣了。」

  方氏一時猶豫也不知該聽誰的。

  「這叫什麼話,咱們現在可不比從前了,要是雲瓷誕下嫡長子,日後可是要繼承皇位的,那新帝身體裡還流淌著一半納蘭家的血液呢。」納蘭老夫人並不認可。

  她們是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城,現在好不容易能夠揚眉吐氣,怎麼還能低調呢?

  納蘭擎拉著方氏進門,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納蘭老夫人跟前:「母親,您別忘了雲瓷之前對咱們做過什麼,這次召咱們回來,未必是好事。」

  從接到旨意那天起,納蘭擎的心就一直懸著,他太清楚納蘭雲瓷的性子了,錙銖必較。

  「你的意思是雲瓷存心不讓咱們好過?」方氏臉色一變,擔憂地看向了納蘭老夫人。

  納蘭老夫人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皇后可不是這麼好當的,無背景無權勢,日後誰給小皇子撐腰呢,她是個聰明人,權衡利弊之下肯定會想辦法提拔納蘭家,咱們現在是唇亡齒寒,相互成就。」

  「相反,要是納蘭家落魄了,日後其他妃嬪誕下子嗣,小皇子可未必爭得過,再說納蘭雲瓷可是和離過的人,皇上如今不嫌棄,不代表日後不嫌棄。」

  所以,納蘭老夫人一點也不擔心雲瓷會對納蘭家動手。

  聽著納蘭老夫人一席話,納蘭擎的眉頭逐漸鬆開了,他的情緒也逐漸變得有些激動。

  誰能想到納蘭雲瓷居然還有本事做皇后!

  「咱們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過去的事誰也不准再提了,日後咱們就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納蘭老夫人叮囑道:「原本大房的院子也收拾出來,還有雲瓷的閨閣也要派人日日打掃,不得馬虎。」

  方氏擠出笑容點頭:「母親就放心吧。」

  連續兩日納蘭老夫人早早就起來了,穿戴整齊就等著見客人了,可惜,門前空曠連一輛馬車都沒有停靠,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百姓匆匆走過。

  等到了第三日,納蘭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對著方氏問:「是不是還有人不知道咱們回來了?」

  方氏搖頭:「怎麼會呢,我娘家那邊早早就派人送來信了,咱們回來的頭一天京城就知道信兒了。」

  聽這話,納蘭老夫人臉色一沉有些不高興了。

  那些名門貴族怎麼就這麼不識抬舉呢,既然知道她回來了,就應該早早拜見才對。

  「會不會是因為太后喪故,京城不許熱鬧,所以大家都避諱著?」方氏猜測。

  納蘭老夫人抿了抿唇,只能安慰自己是這樣,緊接著她話鋒一轉:「派人去給宮裡送個信兒,咱們也好長時間沒見著皇后了,進宮去探望吧。」

  方氏應了。

  帖子送出去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了回應,宮裡人同意她們入宮拜見了。

  納蘭老夫人趕緊叫人備上馬車一路入宮。

  莫約大半個時辰後來到了鳳棲宮。

  兩人站在氣派的鳳棲宮門前仰著頭,方氏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個野丫頭,如今卻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若她的韻姐兒還活著,說不定這皇后之位就是韻姐兒的,哪裡還輪得著雲瓷?

  想起韻姐兒的死,方氏眼裡不由得露出一抹恨意,但很快這一抹恨意就被按壓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能在納蘭家站穩腳跟,這筆帳日後再清算也不遲!

  在殿外站了大半個時辰左右,夏露走了過來朝著二人說:「娘娘請兩位進去。」

  納蘭老夫人看了眼夏露,明明只是個丫鬟,卻穿著錦衣,周身的氣派像極了大家閨秀。

  可看著夏露那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納蘭老夫人來了脾氣,朝著夏露伸出手:「我年紀大了,過來扶我一把。」

  夏露微微蹙眉,但也只是僅僅一瞬間就彎了腰過去攙扶著納蘭老夫人上了台階。

  見狀,納蘭老夫人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口問起:「娘娘現在有孕多久了,可有害口之狀,你是從納蘭家出來的丫鬟,可要精心伺候著,不能讓娘娘有任何閃失。」

  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夏露也只是挑揀幾句回應著。

  不知不覺來到了大殿,納蘭老夫人看著鳳棲宮內殿奢華的擺設,眼底不禁露出一抹震撼。

  「娘娘,老夫人和二夫人到了。」夏露提醒。

  納蘭老夫人和方氏這才回過神,抬起頭看向了面前鳳椅上坐著的少女,穿著一襲海棠錦衣長裙,頭戴鳳冠,手裡還攥著一本書,聽著聲音緩緩抬起頭。

  少女面若白皙,膚色細膩,一張精緻的五官沁出高貴優雅氣質,眼眸流轉間落在了二人身上。

  「雲瓷!」納蘭老夫人驚呼,險些就沒認出來眼前儀態萬千的貴人就是雲瓷。

  夏露提醒:「二人見了皇后娘娘,還不快拜見?」

  方氏聞言不悅地斜了眼夏露:「你這丫頭懂什麼,老夫人可是皇后的嫡親祖母,若要拜見,豈不生分了?」

  「先君後臣,規矩還不懂?」夏露輕聲呵斥。

  方氏原本想著找理由和雲瓷拉近關係,卻沒想到還沒施展呢,就被一個丫鬟給訓斥得下不來台,她臉色漲紅,看向了納蘭老夫人。

  納蘭老夫人恍若未聞地丟開了方氏的胳膊,繼續往前走,眼眶泛紅:「還真是雲瓷丫頭,幾個月不見,祖母實在惦記著你。」

  雲瓷眼神冷淡的看著納蘭老夫人惺惺作態,她可沒有忘記在原主的記憶里,納蘭老夫人是如何的道德綁架雲瓷,嚴苛至極,罰跪抄寫禁足是常有的,更是經常讓原主有苦說不出。

  這會兒來裝祖孫情深了?

  她一個字都不信。

  面對雲瓷冰冷淡漠的眼神,納蘭老夫人後半句煽情的話直接卡在了喉嚨里,尷尬地往後後退了退。

  然後恭恭敬敬地朝著雲瓷行了跪拜之禮:「臣婦納蘭氏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方氏見狀也趕緊行禮。

  雲瓷才收回視線不,不冷不淡的說:「賜座。」

  兩人尷尬的起身坐在了一旁。

  納蘭老夫人厚著臉皮開始對雲瓷噓寒問暖,甚至連家長里短,過去種種都挑揀出來說。

  雲瓷也只是默默聽著,並不接話。

  「想當年你最喜歡吃的就是玫瑰酥餅了,還說我院子裡做得最好……」

  「是啊,本宮還記得老夫人命人在一夜之間將納蘭家所有的玫瑰花都剷除,不許留下一株,全都種了納蘭韻最喜歡的芍藥。」雲瓷冷聲打斷了納蘭老夫人的話,紅唇勾起弧度:「不僅如此,老夫人還將做玫瑰酥餅的老嬤嬤給狠狠杖打幾十棍,當場攆走,自此以後納蘭家就沒有人再做玫瑰酥了。」

  納蘭老夫人聞言臉色一陣青白,當年她宴請客人時,小廚房的嬤嬤的確做了幾盤子玫瑰酥。

  她瞧著就膩得慌,當著客人的面賞給了雲瓷,見著她吃得十分香甜。

  可等客人離開之後,納蘭老夫人就讓下人將府上的玫瑰花全都拔掉,連剩下的玫瑰酥也給扔了。

  美其名曰是為了讓納蘭雲瓷漲漲教訓,別露出讒樣,失了大家閨秀的風度。

  時隔多年,沒想到雲瓷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納蘭老夫人有些尷尬的轉過身捧起桌子上的茶,低頭一看,竟是龍山雲霧。

  她臉色再次變了,手中的茶放下也不是,喝也不是。

  因這茶,是唐氏最喜歡的。

  龍山雲霧價值千金,可在唐氏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納蘭老夫人也借著這茶罰過唐氏。

  罰她太過奢靡,不知分寸,當眾狠狠訓斥過。

  「怎麼,老夫人喝不慣這茶?」雲瓷挑眉問。

  納蘭老夫人趕緊低著頭喝了口,連連賠笑:「娘娘這裡的茶極好,臣婦怎麼會喝不慣呢。」

  「這可不是本宮的茶,而是母親遺留下來的,過了這麼多年了,還是茶香四溢。」雲瓷捧起茶深深吸口氣,笑著說:「臨安也未必能再找到這麼好的茶了,可惜……當年被毀的也沒剩下多少了。」

  這話頗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意味,納蘭老夫人手一抖,險些沒握住茶盞,她抖了抖手將茶杯重新放在了桌子上,一時間有些摸不透雲瓷的意思,為何總是舊事重提?

  連續兩次碰壁,納蘭老夫人一時間也不敢隨意開口了,面上賠著笑臉,時不時朝著方氏使眼色。

  方氏硬著頭皮問起了雲瓷近況,又說:「過去種種都是咱們不對,日後都在京城內,娘娘有什麼吩咐,納蘭家就是赴湯蹈火也會替娘娘辦事兒。」

  雲瓷臉上笑意更濃了,看的方氏心裡一陣發寒,就連臉上的諂媚討好也有些繃不住了。

  「過去種種哪是這麼容易煙消雲散的?」雲瓷的聲音逐漸變得冷厲,就在大家以為雲瓷會發怒時,她又笑了,轉頭對著夏露吩咐:「吩咐小廚房即刻準備家宴,今日本宮要宴請老夫人和二夫人。」

  「是。」

  納蘭老夫人幾次欲言又止,只能硬著頭皮坐在一旁等吩咐,沒多久一桌子膳食都被抬上來。

  看著精緻的菜餚,納蘭老夫人臉色越發難堪。

  不以為他,這些菜全都是雲瓷愛吃,又被納蘭老夫人在納蘭家禁止過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