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異想天開

  「當真沒得商量了?」周太后有些坐不住了,起身目光陰沉的盯著傅璽。

  傅璽兩手一攤,背靠在椅子上,面色坦然任由對方打量。

  「登基八年,戰戰兢兢,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江山社稷,唯恐被人算計,早已倦了.......」

  聽這話,周太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籌謀了十幾年的東西結果卻是他嫌棄的。

  這叫她如何接受?

  「你若倦了,為何不將江山社稷拱手讓給旁人,這樣你也能歇一歇,做個瀟灑王爺。」

  周太后屏住呼吸,就差沒說讓位給趙王了。

  「還請母后見諒,朕只是聽從父皇臨終遺願,這江山不能落在旁人之手。」

  傅璽簡單的幾句話讓周太后心情更加複雜。

  她至今還不知道為什麼先帝立她為後,對趙王也是寵愛有加,地位高於其他皇子。

  可為什麼卻要處處提防呢?

  她究竟是哪裡露出破綻?

  「人人都說先帝留下遺詔,可誰也沒瞧見,先帝臨終前對哀家也有幾句話交代,不過哀家念及咱們母子情分的份上並未宣揚。」

  周太后欲言又止,又重新坐了下來,挑眉問:「你可知先皇后是怎麼病逝的?」

  話落,傅璽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

  看著傅璽臉色變化,周太后嘴角微微上揚。

  「你母后是氣結於胸,不肯服藥,這才拖延成了重病,熬了幾年就撒手人寰了。」

  周太后抬起手端起一杯茶遞到唇邊淺嘗,眼中笑意更甚。

  「若是蓮妃的那個孩子生下來,當初你就是二皇子,而非嫡長了。」

  周太后語重心長地說:「蓮妃家世不如江家,錯失皇后之位,但和先帝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可不比帝後之間遜色,當年是江家逼著先帝立先後,栽贓污衊蓮妃家族,害的蓮妃動了怒火小產,日後再難有孕,蓮妃垮了身子沒熬幾年去了。」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蓮妃到死都沒原諒先皇后,要知道先皇后和蓮妃之間的關係不是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先皇后得知真相後自覺愧對蓮妃,日復一日的黯然神傷,不肯吃藥也是在贖罪。」

  傅璽緊繃著臉不語。

  「先皇立你為太子,不過是權宜之計,礙於江家權勢罷了。」

  周太后認為要是先帝再活幾年,這皇位還真不一定是傅璽坐。

  只是傅璽運氣好,還未被廢黜,先帝駕崩,白白撿了個皇位。

  周太后嘴角翹起譏諷:「外頭傳帝後恩愛,嫡長子受寵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先帝將兵權分散,對你也是防患於未然,如若不然,今日臨安又豈會是這番景象?」

  周太后將手中茶盞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靜靜地等著對方反應。

  傅璽倏然一笑,聳聳肩:「

  母后說的這些朕都已經記不住了,從前如何,與朕何干?」

  看他滿不在乎的模樣,周太后愣了。

  這可是她的殺手鐧,準備刺激傅璽的。

  想過無數種可能也沒想過傅璽居然會是這麼冷漠態度。

  「先帝先後可是你親生父母!」周太后提醒。

  「可人已經死了,再聊這些毫無意義,不管父皇如何決定,最終坐在皇位的人是朕,足以說明父皇偏袒。」

  傅璽慢悠悠的直起腰,語氣散漫:「至於母后麼,上一代的恩怨而已,人總是要活在當下才好。」

  周太后聞言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怒火又再次湧上來,沒好氣道:「身為人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讓先帝和先皇后泉下有知又該如何敢想?」

  傅璽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周太后,漸漸地沒了耐心:「今日母后告知朕這一切,意義何在?」

  他換了個姿勢,一隻腿蜷起胳膊搭在膝蓋上,嘲諷道:「母后是希望朕將江山拱手讓給趙王,還是將先帝挖出來泄憤,又或者對蓮妃的屍骨做些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這話越聽越刺耳,周太后緊皺著眉;「混帳,哀家何時教唆你這麼做了?」

  見傅璽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周太后實在沒轍了:「從前皇上恭順仁愛,究竟從何時開始變成這樣,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教唆?」

  傅璽打了個哈欠,又換了個姿勢變成了半躺著,隨手抓起榻上的書隨意地翻閱。

  「自然是有些人清醒了,不願意再做傀儡,僅此而已。」

  「你!」周太后有些心虛。

  恰這時王女官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口朝著周太后使眼色,無奈周太后只能憤然離開。

  這場談判也就不歡而散。

  人一走,傅璽坐起身,面色陰沉對著全德公公說:「即刻召江老將軍入宮。」

  「是。」

  半個時辰後江老將軍秘密入宮。

  「微臣拜見皇上。」

  傅璽起身將江老將軍扶起,並屏退所有人,江老將軍見狀就知道傅璽接下來肯定是有什麼重要話要說。

  「外祖父,朕想知道當年蓮妃和母后的事情。」

  提及蓮妃,江老將軍愣了愣,隨後嘆了口氣道:「不論皇上信不信,蓮妃的死和江家並無關係,江家也從未脅迫過皇上立先皇后為後。」

  這麼多年江家背負了太多誤會,到死也解釋不清。

  「外祖父八年前卸任兵權是否和父皇有關?」傅璽又問。

  當年他就懷疑過,江老將軍明明身子骨還可以,卻突然將兵權上交,從此不再插手朝廷的事兒,肯定有原因。

  江老將軍沉默不語。

  「是江家用兵權換了朕的太子之位?」傅璽大膽猜測。

  「皇上!」江老將軍再次跪下來:「這都是江家心甘情願的,並非受人脅迫,如今江家在京城享受著榮華富貴也是沾了皇上的光,月滿則虧,先帝做的並沒有錯,皇上可不要相信了旁人的挑撥。」

  傅璽緊繃著臉,聲音顫抖著問:「那母后的死……」

  「皇上!」江老將軍面露急切:「先皇后的死絕對和先帝沒有任何關係,你母后娘胎里就身子孱弱,掌管後宮大權熬壞了心血,和旁人無關。」

  聽著江老將軍這話,傅璽知道是問不出什麼來了,他微微笑,再次彎腰將人扶起:「旁人的話朕自然不會全信,外祖父的話,朕一定會相信的。」

  「微臣惶恐。」江老將軍嘆氣,江家出了個皇后又出了個太子,還有幾十萬兵權在手裡。

  明面上江家光鮮亮麗,可實際上呢,江老將軍日日提心弔膽,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極有可能前一天還被人追捧,下一刻就會滿門抄斬。

  戰戰兢兢十幾年,直到登基為帝的是傅璽,江家才算是狠狠地鬆了口氣。

  傅璽很快又挑了個其他話題閒聊起來,緩和了不少氣氛,期間還有全德公公來稟報坤和宮的事。

  趙王醒來後又犯病了,整個人痛不欲生幾次撞破了腦袋,太醫院的人束手無策,氣得周太后發作了好幾個奴才。

  這不,周太后無奈之下召見了慶祥公主。

  「公主她……若是靠在太后那邊,皇上該怎麼辦?」江老將軍面色著急地問。

  傅璽手中的兵權和周太后幾乎是持平的狀態,慶祥公主就是那個關鍵人物。

  可以說,她偏向誰,誰就有獲勝權。

  「慕丞相在西北收兵權還需要一些日子,若是此次順利,朕或許還可以搏一搏。」

  傅璽深吸口氣,他手中的兵權一半在京城一半在邊關,根本不敢隨意調動。

  這也是他處處受制於人的難處。

  「至於姑姑。」傅璽想起了雲瓷,這次要不是雲瓷在背後出主意,將趙王給拽下來,慶祥公主或許真的會被周太后收買。

  江老將軍等了半天,傅璽只說了一句:「朕相信從遇見皇后的那一刻開始,老天爺就已經開始眷顧朕了。」

  和傅璽預料的一樣,慶祥公主去了坤和宮看見了趙王狀態瘋瘋癲癲的模樣,被嚇了一跳。

  「趙王怎麼會變成這樣?」

  周太后滿臉委屈地說:「是皇上賜的那杯毒酒,皇兒從昨日到現在已經毒發兩次了,次次生不如死,太醫根本沒有解救的法子。」

  這毒藥太惡毒了,根本就不給趙王喘氣的機會,只要趙王醒著就會被痛折磨。

  不致死,卻生不如死。

  慶祥公主眼眸微動:「那皇嫂今日找臣妹來,是向皇上求情?」

  「是。」周太后點頭,親昵的拉著慶祥公主的手:「慶祥,皇上現在被狐狸精蠱惑的連是非都不分了,不僅連親兄弟不聞不問,就連已故的先帝先後也不放在眼裡,哀家擔心,這樣下去他會毀了臨安的。」

  生怕慶祥公主不相信,周太后又添油加醋的將今日和傅璽的談話說了一遍。

  「他要毀了江山啊,慶祥,你皇兄可是最疼你了,連最貼心的兵權都交給你了,你難道要親眼看著臨安被毀了?」

  慶祥公主氣惱道:「若真如此,皇上的確太糊塗了!」

  「是啊,太糊塗了。」

  「皇嫂剛才說的狐狸精是誰?」慶祥公主不屑道:「宮中既有這樣的人,直接打發就是了,皇嫂若是不方便動手,交給臣妹。」

  周太后語噎,她能說是皇后蠱惑麼?

  皇后可是慶祥公主剛認下不久的義女,就算是說了也未必相信的。

  「是慕賢妃,還是李貴人,又或是容嬪?」慶祥公主將宮裡的妃嬪猜了個遍,就是沒有提皇后二字。

  周太后見狀滿臉失望,最終無奈的說:「是皇后!」

  「皇后?」慶祥公主十分詫異,滿臉不相信:「皇后為何要蠱惑皇上算計趙王,皇嫂肯定是誤會了,皇后是個好孩子,絕不會這麼做的。」

  見慶祥公主不停的給皇后開脫,周太后忍不住一而再的嘆氣。

  「皇嫂,當初皇后鳳命的事是臣妹占卜出來的,護國寺主持又是個得道僧人,絕不會弄虛作假。」慶祥公主信誓旦旦地表示:「皇后是神女鳳凰,更不會蠱惑皇上的。」

  周太后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硬著頭皮說:「許是哀家多慮了。」

  「皇嫂,為今之計是要給趙王找出解藥。」慶祥公主將視線挪到了趙王身上,直接問:「皇上也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定是提出什麼要求了,皇嫂有什麼難處不如直接和臣妹提提,臣妹也好從中緩和緩和。」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周太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慶祥公主是想趁火打劫,讓周太后想法子將傅璽的解藥交出來。

  然後傅璽就可以挖心尖血救允哥兒了。

  周太后佯裝不知情:「皇上並未提出要求,只說了一句他能活多久,趙王便能活多久。」

  她揉了揉眼睛,哽咽道:「可你也瞧見了趙王后天就要離京了,日日這麼痛苦,若是不在哀家眼皮底下,說不定哪天就想不開了。」

  慶祥公主安撫了周太后幾句,隨即道:「皇嫂既然有求臣妹,趙王又是臣妹的親侄兒,今日臣妹就豁出去臉皮去求求皇上給個面子。」

  「慶祥……」周太后有些激動。

  「可若是皇上不肯賣臣妹這個面子,臣妹也無可奈何了。」慶祥公主說完不等周太后的反應,轉身離開。

  周太后望著她的背影,恨恨地咬碎了牙,明明就是舉手之勞的事,偏要拐彎抹角裝無辜。

  「若是皇兒好不了,哀家要她兒子陪葬!」

  「太后,老奴覺得公主這一次必定會空手而歸。」王女官壓低聲音:「雖然公主表面上誰也不幫,可私底下老奴總覺得還是偏向皇上多一些,如今又多了個皇后義女,為了公主府的前途著想,公主肯定權衡利弊,若要拉攏公主,除了要救允哥兒之外,還要看您和皇上究竟誰能給公主府帶來的利益大。」

  周太后睨了眼王女官。

  「太后,奴婢記得公主的長女今年也有十六歲了,雖已經許了婚約,可畢竟還未成婚,若是太后許諾趙王妃之位,親女兒總比義女要靠譜得多。」

  周太后只是略略思考後便恍然大悟:「你若不提,哀家竟忘了這事兒。」

  慶祥公主的長女藴朱縣主小時候還在坤和宮玩耍過,不過脾氣驕縱,成日裡手裡拽著根鞭子,仗著恩寵,還曾將趙王給打了一頓,至今趙王的後背上還有條淺淺的傷疤,就是蘊朱縣主留下來的。

  因此周太后對蘊朱縣主的印象極差,從未想過聯姻。

  可現在麼,她也顧不得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