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剛要進入內院的範圍時,沈清棠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遲疑了片刻,他靜靜停了下來,悄悄給秦頤發了一條傳訊。
這才繼續緩慢地朝內院方向前進。
不知為什麼,沈清棠總覺得這次或許會碰上什麼他之前從未見過的場景。
他最近,莫名其妙的念頭和預感越來越強了,甚至還會頻繁地做一些零碎的夢,這些零碎的夢裡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內容。
可都太過於散碎,以至於沈清棠一清醒過來就忘記了。
先前他覺得或許是最近事情太多,過於疲憊才會夢到那些零碎的畫面和片段,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那些夢,也許就跟他之前夢到的一樣,是預知夢。
或許因為要接近原書中關鍵故事主線,所以這個世界的天道對他產生了影響。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沈清棠愈發謹慎了。
他必須得保護好自己。
·
嫩綠色的小芽就這麼一點點在房悄悄朝前移動,在夜色的掩映下,沒有任何人發現。
忽然,那小芽停了下來。
是沈清棠覺察到了一股異常熟悉卻輕微的靈力波動。
他同林瑾瑜交過手,對於林瑾瑜的靈力再熟悉不過了。
確實就是林瑾瑜。
林瑾瑜居然真的活了過來,還逃回了林家。
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從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還本就是重傷,必須得用邪法才能恢復。
林瑾瑜在青玉劍宗勢單力薄,自然不可能在青玉劍宗內做這種事,只有林家,是他最熟悉也最安全的地方。
可這個林瑾瑜回來也就算了,居然還對柳絮嵐動手。
想到這,沈清棠的心口微微一沉,不自覺地就冒出一絲殺意來。
不過想著他先前的預感,沈清棠也並沒有貿然現身,只是循著林瑾瑜那靈氣波動的方向,慢慢朝那邊靠攏了過去。
終於,在後院最深處的一片叢林裡,沈清棠看到了一個碧綠色的深潭。
那深潭中各式各樣的靈氣涌動,不過都是屬於靈植的。
沈清棠只是看了一眼,便意識到,那深潭裡的水其實都是靈植的汁液。
林瑾瑜的氣息,就藏在那深潭中,想必是借用這些靈植汁液的靈力來幫助自身恢復。
沈清棠眉頭一點點挑了起來,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唇。
林瑾瑜身上已經開始出現邪氣了,靈力也遠不如從前純粹。
想必他是為了快速恢復靈力,迫不得已用了某些快速卻有副作用的法子。
想到這,沈清棠不動聲色地伸出藤蔓,捲起了一旁的一顆小石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大可不必自己出面,讓那些搜查的人來就好了——
藤蔓捲住小石子,正要朝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方向擲出去,忽然一陣涼風吹過,一股清冷的氣息驟然瀰漫到了整個內院。
沈清棠心頭一跳,猛地收了手,按下了自己下一步動作。
然後,他悄悄抬起頭,就看到不遠處,有一襲白衣靜靜出現在了樹林邊緣,朝這邊走了過來。
宮明澤!
沈清棠瞳孔驟然收縮,頓時全力屏住了呼吸。
宮明澤居然真的來了,他的預感沒錯啊。
只是今日的宮明澤同往常沈清棠見到的那個不太一樣,一襲白衣十分素淨,沒有任何華麗的雲紋,面上甚至還戴著那個粗糙的木質面具。
沈清棠:……
看到這面具,沈清棠心裡沒來由地一陣不適。
但宮明澤已經來了,前面就是林瑾瑜。
難道真的……原書中的故事線就這麼難以阻擋麼?
不過沈清棠也還是沉得住氣,並沒有發出一點響動——他還在賭。
原書中林瑾瑜跟宮明澤見面的時候是青玉劍宗第一天賦弟子,還已經金丹了,這樣的林瑾瑜,讓人一見鍾情也是情有可原。
可現在的林瑾瑜別說金丹,連築基都沒有,而且還帶著一股邪修的味道。
宮明澤真的會對這樣的林瑾瑜一見鍾情?
沈清棠不信。
然而瞬息之間,宮明澤便已經到了那一汪碧綠的深潭前,一襲白衣在風中緩緩浮動,月光照在他的白衣上,明澈雪白,同這周圍詭譎陰森的氣息格格不入。
沈清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而這時,宮明澤面無表情地注視了一會那深潭,袖中已經捏好了劍訣。
打算一舉擊毀這深潭和深潭裡的東西。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猶豫了一瞬。
只是這一瞬的猶豫,深潭中便緩慢地浮起了一個修長的人影。
月光的照耀下,雪白的肌膚閃爍著瑩潤的光澤,如果忽視那上面淅淅瀝瀝落下的碧綠靈液,或許能稱得上是美景。
可現在,只能說是鬼魅了。
宮明澤的劍訣已經蓄勢待發,可偏偏有一雙碧綠色的眸子在此刻閃爍了一下,接著一隻雪白修長手又輕輕探了上來。
撫上了宮明澤那粗糙的木質面具。
「是你啊,十年了,你居然真的回來了?」
林瑾瑜此刻的嗓音莫名輕柔動人。
宮明澤藏在面具後的清冷瞳孔在這一刻驟然收縮,他所有的動作都在這一刻頓住了。
見到宮明澤表情的那一刻,林瑾瑜唇邊露出一抹鬼魅的笑意,然後他就想伸手,靜靜搭上宮明澤的肩膀——
沈清棠看到這一幕,第一反應是古怪,太古怪了……
緊接著太陽穴沒來由地一陣劇痛,無數散碎的畫面瘋狂湧入他的腦海,這劇痛和一瞬間的畫面閃動,讓他幾乎乾嘔出來。
就是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讓沈清棠不受控制地化出了原身。
宮明澤也在這一秒驟然驚醒,猛地抬頭就朝這邊看了過來。
沈清棠在看到宮明澤帶著殺意的冷冽眼神的那一瞬,心頭緊縮了一下,然後他就強忍著太陽穴的劇痛,縱身躍起,用自己所有的力氣朝外面傳音道:「殿下被邪修偷襲!護駕!」
沈清棠這傳音一出,幾乎是同時,外面就有幾道異常強勢的氣息朝這邊飛速縱掠而來。
沈清棠也趁著這個機會,想要飛身逃走。
可宮明澤此刻已經半清醒了過來,他眸光如電,瞬間出手,一把就將沈清棠拽到了他的身前。
宮明澤氣場全開,冰雪一般的氣息傾瀉而下,壓得沈清棠幾乎喘不過氣來。
沈清棠在覺察到宮明澤身上殺意的那一刻,忽然伸手,竭力抓住了宮明澤的手掌,將自己身上溫和的木靈氣傳送了過去。
然後,沈清棠便死死盯著宮明澤那帶著殺意的清冷眸子,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冷冷道:「殿下小心別被邪修蠱惑。」
溫和精純的木靈氣傳送到宮明澤掌心,倒是讓宮明澤原本帶著殺意的眸子漸漸變回了從前的古井無波。
沈清棠悄然鬆了一口氣——還好,林瑾瑜的魅惑術還沒到那種登峰造極的程度。
而這時,那幾個元嬰修士和金丹修士也聞聲趕到。
看到面前這一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唯獨縮在一旁角落裡林瑾瑜眼中是無比的惱羞成怒和憤恨,咬著牙,畏畏縮縮地就想趁機再逃回池底。
這次,還是注意著一切的沈清棠先出了手。
碧綠的藤蔓猛地伸入水中,捲住了林瑾瑜想要悄悄縮回深潭的軀體,就將人猛地帶了出來。
林瑾瑜無力反抗,頓時如同死魚一般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瘋狂顫抖著。
「這裡居然還有一個邪修!」
是一個元嬰最先反應過來,沉聲道。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落在了林瑾瑜的身上。
而林瑾瑜此刻一半身體是人,一半是藤蔓,看上去異常可怖,倒是完全沒有了宮明澤最初見到他半身時那股旖旎香艷的魅惑氣氛……
林瑾瑜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這時就可憐兮兮地低聲狡辯道:「我不是邪修,我是被林家關在這裡的靈植……他們要取我的血培養他們的人,我是無辜的。」
幾個元嬰神情古怪,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信還不信——林瑾瑜的身上確實沒有人的氣息,確鑿是靈植無疑,可林瑾瑜這幅模樣實在是……
「那你方才為何想要蠱惑殿下?」沈清棠眸光銳利明亮,一語就戳破了林瑾瑜的話術。
林瑾瑜神色一僵,接著他便小聲道:「我並不是想魅惑人,我只是……認出他了。」
沈清棠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皺,還想再反駁林瑾瑜的話,忽然就感受到一股冰冷的目光靜靜投在了他的側臉上。
沈清棠心頭一跳,慢慢回過眼,就對上了宮明澤那雙如浸霜雪的沉潤黑眸。
「別顧著問旁人,你還沒說,你來這做什麼?」
宮明澤冷冷問出了沈清棠暫時最不想面對的話題。
沉默了片刻,沈清棠不動聲色地想要鬆開握住宮明澤手掌的手,卻被宮明澤反手掐住了手腕。
沈清棠:……
「沒弄清事情真相之前,你跟他,一個都別想走。」宮明澤語氣淡漠至極。
沈清棠抿了一下唇,感受到宮明澤身上那股淡淡的,卻不逼人的殺意,反而也沒先前害怕了。
這時他就語氣平靜地道:「殿下想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我又不是邪修。」
宮明澤眉心跳了一下。
一旁癱軟在地上的林瑾瑜終於忍不住了,此刻他就爆發出一陣哀求道:「殿下!我們十年前見過的,您不記得嗎?在我家門後的那個小巷子裡!我們見過的!」
宮明澤這時終於回頭,看了一眼癱軟在地上,赤著身體像怪物一般涕泗橫流的林瑾瑜。
半晌,他修長的眉頭略帶嫌惡地皺了一下,冷冷道:「先帶走。」
其他修士得了命令,立刻就把林瑾瑜拽起來,拖走了。
為了防止林瑾瑜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他們還封了林瑾瑜的嗓音。
沈清棠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唇。
心頭莫名鬆散了不少。
這樣狼狽又愚蠢的林瑾瑜,也難怪宮明澤不會喜歡。
可偏偏就在這時,沈清棠感覺到掐在他手腕上的手緊了一分,卻又淡淡鬆開了。
沈清棠回過眼,看著瞬息間便離他退開了半尺的宮明澤,目光微動,接著他就垂了眼,輕聲道:「多謝殿下理解。」
「你為何會在這?」宮明澤又問了一次,眸光冷冽。
沈清棠沉默了一瞬,淡淡一笑:「我同我道侶回來探親,聽說老對頭家裡被抄了就順便來看看,幸災樂禍一下。」
「殿下覺得,這解釋合乎情理麼?」
宮明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