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很快就開始了。
每個宗門派出四個弟子,按照十六進八,八進四,四進二的方式比拼,根據最終決賽前三弟子的宗門決定宗門這門的實力。
比賽的方式也很簡單,對陣的兩位弟子分別布陣,然後互相破解對方的陣法,一炷香的時間後,根據留存下來陣法的毀損程度和品階高低判斷誰勝誰負。
因為陣法比賽比的是陣法,所以有一條嚴格規定的就是比賽過程中,不能攻擊陣法師。從前有人這麼投機取巧過,後來規則就改了。
沈清岸不是第一個上場的,但他一直就靜靜立在隊伍中央,觀察著場中對陣弟子的一舉一動,神色倒是異常清明。
宮拂羽看著沈清岸的狀態,不由得搖了搖扇子道:「你大哥神智好像挺清醒的,應該不是衝動行事。」
沈清棠點了點頭,一顆心稍微放下了一點,但又愈發覺得疑雲重重。
如果沈清岸是清醒的,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迫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正在沈清棠思考的時候,第一場對陣已經結束了,首陽宗敗給了法相宗。
這個結果出來,也沒太多人質疑,畢竟首陽宗雖然綜合實力最強,但在陣法一門上還是不如法相宗。
接著,第二場,第三場……
輪到沈清岸的時候,前面出場的青玉劍宗弟子輸了一場,贏了一場,成績平平。
而沈清岸這場比賽一開始,竟然就有不少弟子離開了比賽場地,中場休息或者喝水偷閒去了。
也沒有太多宗門長老出面阻止,畢竟這場看上去確實沒什麼懸念。
此刻,裁判一宣布開始,沈清岸就跟那個法相宗的弟子同時開始繪製陣法了。
沈清岸繪製的陣法很簡單,就是防禦類的黃級陣法,七星玄武陣,基本每個剛入築基的陣法弟子都會學習這個陣法。
本來這次比賽沒什麼人關注,但沈清岸繪製出這個陣法之後,圍觀的弟子們神色就有點不對了,忍不住悄悄議論了起來。
「這小子是不是就是為了來首陽宗泡妞的,划水也太明顯了吧?」
「我感覺也像,七星玄武陣?來搞笑的吧。」
「哎,不過青玉劍宗本來那個陣法厲害的弟子突然出事,找個替補不能行也是正常。」
眾人議論紛紛,卻沒有絲毫打擾到沈清岸畫陣法的舉動。
倒是沈清棠,見到沈清岸畫出這七星玄武陣,眉頭微微一挑,然後他就抿唇淡淡笑了笑。
如果真的跟他想的一樣,沈清岸也是有備而來,對方不一定能贏。
而法相宗的弟子見到沈清岸畫的是七星玄武陣之後,眉頭皺了一下,布陣倒也沒那麼專心了。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他是打算布置一個地級陣法,可現在看看沈清岸的舉動,他想了想,就換了個玄級陣法。
反正沈清岸畫的是個黃級陣法,拿地級陣法對付太浪費了。
等兩人都布置好陣法,裁判就把香點了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兩個選手互相破解對方的陣法,先被破解掉的先出局,如果都沒破解完成,就看剩下陣法的完整度決定誰晉級。
可沈清岸布置好了陣法之後,就沒有動彈的打算了,就這麼坐在了自己的陣法當中。
那法相宗的弟子見到沈清岸這樣,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從前陣法比賽中也不是沒有這種弟子,因為自己陣法的品階低,所以就不去攻擊別人,專門守著自己的。
法相宗的弟子沉默了一下,倒也沒出手——反正他是穩贏。
沈清岸這時就靜靜坐在自己的陣法中,甚至閉眼開始休息。
老自在了。
場中的議論聲逐漸增加了。
批判沈清岸拖時間的,也有議論法相宗弟子是縮頭烏龜的。
最終,法相宗的弟子先沉不住氣了,想早點結束比賽,就一躍而起,當頭朝沈清岸的陣法攻擊了過去。
七星玄武陣,是防禦類最樸實無華的陣法,但也是沒有辦法巧妙破解的,只能硬破。
法相宗弟子一掌蘊起了八成的靈氣,轟然一下,就將沈清岸的七星玄武陣轟破一條長長的裂痕。
這一幕出現,所有觀看比賽的弟子倒是神情都微微變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法相宗弟子的修為,也知道這一掌有多厲害,可沒想到只把沈清岸的七星玄武陣轟出了一條裂痕。
看來沈清岸的水平倒也沒那麼差?
「可那又如何,一個黃級陣法,最底層的防禦陣法,畫的再好也沒用。」
諷刺的嗓音剛落下,場中的情形便又變了。
沈清岸等到法相宗轟完一掌之後,便不動聲色地睜開眼,開始運轉自己的靈力。
土靈氣散發著淡淡的黃光,十分溫柔樸實,但只是瞬息間,就修補好了那被法相宗弟子轟出的大裂痕。
法相宗弟子:???
圍觀群眾:???
這下子,議論聲逐漸變大了。
大家這才意識到沈清岸的聰明。
可又都覺得再聰明又如何?不過一個黃級陣法,就算打不破,也不能成什麼氣候啊。
至於法相宗弟子,被沈清岸疑似挑釁地這麼一道擺了下來,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此刻他眉頭緊皺,冷哼了一聲,竟是瘋狂地就朝著沈清岸的陣法攻擊了起來。
試圖通過密集的攻擊打破沈清岸的陣法!
然而一般叫做的玄武的陣法別的特點沒有,就是又厚又硬。
法相宗弟子一邊攻擊,沈清岸一邊不疾不徐地修補,到最後,竟然是破壞和修補速度持平了。
場中的圍觀群眾再次看傻了。
這個時候,結果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就是看熱鬧。
法相宗弟子攻擊了一通,結果發現實在是拿不下來,最終他臉色一沉,就在香快要耗完的時候徐徐退回了自己的陣法旁邊。
反正不論如何,還是他贏,何必計較贏得好不好看呢?
眾修士也覺得是這樣,但又覺得沒熱鬧看了,有點可惜。
可所有人都沒想到,眼看著那柱香已經燃到最後,裁判都慢悠悠地走到台前準備宣布結果的時候,七星玄武陣中的沈清岸抬手,在陣法中央慢慢補上了最後幾筆。
一瞬間,黃光大作。
天魁玄武陣成。
所有人:???!!!
天魁玄武陣是所有地級陣法中最簡單的,但……它也是個地級陣法。
還是比法相宗弟子畫的那個玄級陣法高出一級。
這個時候,大家才終於意識到沈清岸為什麼一直盤膝坐在陣法中央了。
天魁玄武陣就是從七星玄武陣上衍生出來的,如果沈清岸一開始就畫天魁玄武陣,那個法相宗弟子必然不會掉以輕心只畫個玄級陣法敷衍應對。
所以,在香燃燒的途中,不管兩人動不動手,只要沈清岸偷偷摸摸把天魁玄武陣完成了,就算贏了。
好傢夥。
只能說好傢夥了。
裁判看到這一幕,也是被沈清岸的騷操作給震驚了,一時間都忘了宣布結果。
還是那法相宗的弟子先臉色通紅地跳出來,怒道:「他作弊!這是投機取巧!」
這句一出口,原本鴉雀無聲的比賽場中就頓時沸騰議論了起來。
一邊是青玉劍宗的罵法相宗的不願賭服輸,一邊是法相宗的罵青玉劍宗的小偷小摸,敗壞修者名聲,中間還有渾水摸魚湊熱鬧的。
一時間,場中倒是吵成了一片。
唯獨沈清岸自己,神色平靜地站在陣法中,仿佛這發生的一切同他無關。
可吵來吵去,大家都忍不住想等一個結果。
畢竟沈清岸這個做法確實不太地道,但……符合規則。
只不過算是鑽了規則的漏洞。
也不知道評委席的那幾位長老會不會否認沈清岸這個做法?
這麼想著,大家就都忍不住朝評委席這邊看了過來。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看過來,其他的長老還沒發言,宮拂羽就挑眉一拂扇,看向那個異常不服的法相宗弟子道:「願賭服輸,一個築基八層,就這麼輸不起?」
「再說了,這種情況下若是對陣,你已經輸了,還管什麼人家是不是投機取巧?」
聽著宮拂羽的話,法相宗弟子眸色微變,整個人神情頓時灰敗了下來。
一旁的沈清棠見到宮拂羽開口,不由得默默笑了笑。
果然,宮拂羽這麼一開口,倒是沒有旁人再敢開口了。
畢竟宮拂羽的身份地位在這,誰敢造次?
宮明澤今日沒來,宮拂羽最大。
最終,那裁判看了看其他長老,見到沒人出聲,這時就咳嗽了一聲,道:「這一場陣法比賽,青玉劍宗,沈清岸勝。」
裁判這句話一出口,青玉劍宗這邊頓時歡呼了起來!
法相宗那邊則是一片沉默。
顯然對這個結果不太服氣,可又無可奈何。
而這時,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沈清岸這時仰著頭,震驚地凝視著宮拂羽身旁的沈清棠,露出了幾分欣喜又釋然的表情。
·
比賽一結束,立刻就有好奇的修士想去找沈清岸套近乎,可沒想到,等所有人找到退場的那個出口時,沈清岸早就不在了。
青玉劍宗的弟子們撲了個空,其他宗門的弟子也撲了個空。
原來,是沈清棠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拿了宮拂羽的手令,悄悄把沈清岸接走了。
只不過沈清棠沒有料到,沈清岸在突然見到他的時候,神色居然異常激動,還把他緊緊抱住了。
他哄了好一會,沈清岸才慢慢平復了情緒。
為了避開他人耳目,沈清棠就悄悄把沈清岸帶到了宮拂羽的庭院中。
沈清岸此刻情緒略略平復了一點,沈清棠就給沈清岸倒了一杯茶。這時沈清棠才注意到,沈清岸臉上的胡茬都沒有刮,青黑一層,難怪看著那麼憔悴。
看著沈清岸的形容,沈清棠有點心疼擔憂地道:「哥哥是最近出了什麼事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又為什麼要突然參賽?」
沈清岸聽到沈清棠這句話,神情微微一滯。
可旋即,看了一眼沈清棠上佳的氣色,沈清岸面色又平復了下來,釋然地嘆了口氣,道:「有些事,本不想告訴你,怕你受影響,修煉不穩。可現在看你好好的,哥哥倒是放心了。」
沈清棠心頭一跳:「什麼事?」
短暫的沉默之後。
「母親病了。」沈清岸沉聲道,「病情很古怪,陵陽城的醫修沒辦法治,雖然暫時危及不到性命,可我總是心裡不安,想著還是儘快把他們接過來好。」
沈清棠聽到沈清岸這些話,頓時就微微睜大眼道:「哥哥為什麼不跟我說?」
如果早些說了,他或許就能拜託宮拂羽把父母都接過來了。
沈清岸無奈地咳嗽一聲,道:「我也是今天看到你,才知道你現在過得不錯。先前……你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傳的。」
沈清棠眉頭皺著:「什麼意思?」
沈清岸喝了一口茶,苦笑道:「可能是嫉妒吧,前些時日,我聽他們說,你作為宮院長的弟子必須參賽,所以被迫築基,把天賦都廢的差不多了。我幾次去找你,都見不到人,幾乎以為你被軟禁……」
「可我在陣法院也不受寵,根本沒辦法,只能想著能不能通過排名賽搏一把。」
沈清岸這時說話的時候,神色倒是很平靜,敘述也沒有帶太多的情緒。
可沈清棠聽著沈清岸的話,簡直震驚,隨後他心情又慢慢複雜了起來。
崔永思肯定是不想旁人來干擾他,所以攔住了沈清岸,沈清岸那時知道母親生病,又以為弟弟被宗門苛待,本人還被院中弟子排擠。
想想就知道,肯定過得不容易極了……
沈清棠的心情愈發複雜了。
這也難怪一直冷靜自持的沈清岸剛才在見到他的時候那麼激動。
沈清岸看著沈清棠的表情,此刻又無奈一笑,伸手摸了摸沈清棠的頭道:「現在弄清楚是誤會就好。我看宮院長對你還不錯,你修為也穩,我就放心了。」
「我們倆努努力,應該就能儘快把父親母親接到青玉城中了。」
沈清棠抿了一下唇,輕聲道:「哥哥這些時日真是辛苦了。」
沈清岸淡淡一笑,神色很是釋然:「辛苦倒也罷了,現在否極泰來,也算是好事。」
看著沈清岸的笑容,沈清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笑了一笑。
接著,沈清棠看了看沈清岸臉上的胡茬和有些亂的髮髻,就低聲道:「哥哥過來坐吧,我幫你把鬍子颳了。」
沈清岸怔了一下,隨即就從善如流道:「好啊。」
·
一盆清水放在瓷盆中,靜靜映著日光,明澈地搖曳著。
沈清岸閉眼躺在沈清棠的膝蓋上,任由沈清棠低著頭,認真地給他一點點將下巴上的胡茬刮掉。
沈清岸被颳了一會,就淡淡一笑道:「說起來,我前幾日還在青玉城中看住處,只是囊中羞澀,買不下太好的。」
沈清棠怔了一下,就輕聲問:「哥哥還缺多少?」
「五百中品靈石。」
說完,沈清岸又道:「其實家中也不缺這錢,只是我想著,若是父親母親來了,這份錢也該我出。」
沈清棠默默笑笑:「五百中品靈石我還是有,等回去了,我陪哥哥一起去看房子。」
「好啊。」
一時間,氣氛無比柔和安謐。
又過了一會,沈清岸卻忽然皺了一下眉道:「不過我最近在劍宗里沒見到林瑾瑜了,清棠你見過他麼?」
提到林瑾瑜,沈清棠眉心便跳了一下,他只搖搖頭道:「我也沒有見過他。」
沈清岸沉默了片刻道:「也或許是我多心了。」
「怎麼了?」
過了一會,沈清岸微微吐出一口氣道:「林家先前安插的內奸,父親本來已經清算完了,可還是沒想到有一個藏了那麼深的。母親的病,有一半就跟她有關。」
「是誰?」
「田姨。」
沈清棠握著刮鬍刀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總覺得事情哪裡不對了。
倒是沈清岸,感受到沈清棠情緒的不對,反過來安慰他道:「不過也沒關係,現在我們一家都築基了,林瑾瑜還沒築基,等父母都接過來,他也休想翻起什麼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