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明澤這句話出口,院中氣氛莫名安靜了下來。閱讀
沈清棠仍是垂著眼,專心倒茶,動作流暢,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倒是宮拂羽,面無表情地靜靜看了宮明澤一會,就嗤道:「我的事你少管,我的人你也少管。」
宮明澤眉頭微皺:「你總這麼下去,也不是——」
「走走走!」宮拂羽實在不耐煩了,一拂袖就起身道,「你要是想講大道理,就去找崔永思他們,別來煩我。」
宮明澤沉默片刻,不說話了。
但最終,他似乎也不太受得了宮拂羽在旁人面前這麼落他面子,也還起了身,告辭。
不過在臨走前,宮明澤還淡淡看了沈清棠一眼,道:「你作為徒弟,平時還得多照看你師尊些。」
沈清棠藏在長睫後的眸光微微一動,還沒答話,身後就傳來嘩啦一聲巨響。
是宮拂羽把棋盤給踹了。
「出去!」
宮拂羽漂亮明媚的臉上罕見地顯出了幾分認真的怒色。
宮明澤一言不發,冷著臉拂袖而去。
看著宮明澤離開的背影,宮拂羽冷聲道:「果然在天寰城那種鬼地方待久了,人都會變得無趣又呆板。」
這麼一段距離,宮明澤應該是聽到了宮拂羽的話,但他這次步子沒有停頓,也沒有回頭,就這麼徑直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
等宮明澤的背影消失,宮拂羽忽然吐出一口氣,以手扶額,原本煩躁的神情化為了頹然。
這時他慢慢坐下就道:「是啊,怎麼有的人越長大就越變得討人厭了呢?」
沈清棠感受到宮拂羽的無奈,此刻沉默了一會,也沒有直接接話,而是想了想,就從儲物戒里取出一個漂亮的小布袋道:「師尊,這是秦頤讓我給你帶的岫玉。」
宮拂羽本來還氣鬱著,聽到沈清棠這句話,眼睛卻先自己一步看了過去。
半晌,他面無表情地一把奪過了沈清棠手中的布袋,道:「就知道你又跑去私會情郎了。」
沈清棠默默一笑:「多謝師尊體諒。」
得了岫玉,宮拂羽的情緒似乎好了不少,這會他就打開小布袋,專心致志地往裡面看,然後一塊塊地將打磨好的岫玉拿出來。
這次秦頤帶的岫玉品相都很不錯,質地沉潤細膩,光滑漂亮,宮拂羽看著看著,就愈發覺得心情好了一點,暫時把宮明澤拋在腦後了。
一旁的沈清棠看著宮拂羽認真對待岫玉的模樣,微微鬆了口氣,這時他想起一件事,便輕聲道:「師尊,我先去房間裡拿一樣東西,一會再過來陪你。」
宮拂羽正看岫玉入神,這時就隨口道:「去吧去吧。」
沈清棠得了准許,立刻就悄悄起身走了——方才他為了不讓宮明澤挑出錯來,怕秦頤想他給他傳訊,特意把傳訊玉牌放在了房間裡。
這時結束了招待,沈清棠自然想去看看秦頤有沒有傳訊給他了。
此刻沈清棠的心情很簡單,就是小情侶熱戀期,時時刻刻也分不開的那種甜蜜和期待感。
果然,一回到房間,沈清棠就看到懸在床頭的傳訊玉牌正亮著。
他不自覺地微微一笑,就伸手把玉牌取了下來。
可等到沈清棠讀完玉牌里秦頤的傳訊,又不由得微微皺了眉,露出一點茫然的神色來。
秦頤是出什麼事了麼?為什麼要這麼叮囑他?
難道是做任務招惹了什麼仇家?
想到這,沈清棠心頭一緊,立刻就傳訊回去給秦頤。
沈清棠:蘭庭,你有話同我直說沒關係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麼仇家,仇家要針對你麼?
沒過多久,秦頤的傳訊過來了。
秦頤:不算仇家,下次再見面,同你細說。
沈清棠感受著秦頤還算平穩的語氣,一顆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來一點,接著他又想起一件事,便又迅速給秦頤傳訊了過去。
沈清棠:蘭庭,若是有人要找你麻煩,你還是儘快聯繫上黎長老吧,有他在,尋常人應該不敢動你。
過了一會,秦頤那邊有傳訊過來。
秦頤:我剛剛已經聯繫過師尊了,他今晚就到。
沈清棠:那就好。
說完這三個字,沈清棠握著傳訊玉牌,一時間倒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結果偏偏這時,秦頤還來了一句:還要話要對我講麼?
沈清棠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掌中的傳訊玉牌,他這時抿著唇,想了好一會,然後就默默笑笑,也沒有說太多別的話。
只是這麼講:你要好好吃飯,好好修煉,還要……好好想我。
這一句話傳訊出去,沈清棠就覺得心口十分柔軟。
他確實沒有太多的話想說,但也希望自己的心意能被秦頤感受到。
很快,秦頤的傳訊回來了。
沈清棠原本以為會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或者『嗯』。
可沒想到,比這兩個字,都還要多一點點。
秦頤:你也是。
看著傳訊玉牌中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這三個字,沈清棠的嘴角彎了又彎,眼中也忍不住透出一絲柔和的笑意來。
秦頤真是越來越體貼了。
看來多看話本也不是只有壞處啊。
·
雖然秦頤在傳訊中說那件事不要緊,但沈清棠卻莫名覺得很要緊。
恰好黎長風今晚要來首陽城,沈清棠想了想,走出門看了一眼宮拂羽愛不釋手地把完那些岫玉的模樣,便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走過去,若無其事地將這件事告訴了宮拂羽。
宮拂羽一聽黎長風回來,握著岫玉的手頓時緊了緊,可接著他就淡淡道:「他回來關我什麼事?」
沈清棠自然不會說破,而是輕聲道:「自然不關師尊的事,是我有事要求師尊。」
宮拂羽:「什麼事?」
沈清棠溫聲細語地道:「蘭庭前些時日出去接任務好像招惹到了一些仇家,我就想請師尊能不能向黎長老說一聲,讓黎長老把蘭庭帶進首陽宗來。」
宮拂羽瞪大了眼,異常不悅:「那你怎麼不直接去找他?」
沈清棠默默一笑:「黎長老行事不及師尊通融,我有點怕他。」
這話當然不全是真的,但半真半假,倒也讓人看不出來。
宮拂羽這會細細端詳了沈清棠片刻,這時哼了一聲就道:「就你鬼點子多——不過,你說的也對。」
「黎長風那塊木頭,當然沒有我通人情。」
這麼說著,宮拂羽還有點得意。
但隨即,宮拂羽又皺眉摸了摸下巴道:「不過下午就是比陣法的第一場了,我得去當裁判,晚上吧,晚上你讓秦頤那小子去春月樓找我們。」
沈清棠:……
春月樓,這倒是存心要氣黎長風啊。
不過想了想,宮拂羽向來是這個性子,沈清棠也沒有立刻就勸,只笑笑道:「那好,都聽師尊的。」
「嗯,一會陣法比試你也陪我一起去吧,好提前熟悉一下場地。」
「好。」
·
原本沈清棠以為他只用隨便看看陣法比賽就能離開,可沒想到他居然在陣法院比賽的隊伍里看到了沈清岸。
明明這次名單上沒有沈清岸啊?
而且沈清岸看上去好像才剛築基,境界也不太穩,他跟秦頤都已經雙修到築基二層了,還在被宮拂羽天天鞭打訓練,生怕比賽的時候被對方故意碾壓重傷。
沈清岸才剛築基的境界就去比賽,實在是……
看著沈清棠的眼神,宮拂羽明顯也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一幕,這時他眉頭皺了皺就道:「徒弟你等我去問問。」
沈清棠忙道:「有勞師尊。」
宮拂羽去了。
不多時,宮拂羽回來,神色異常古怪,接著他看了沈清棠一眼,便道:「你這個兄長,性格很爭強好勝麼?」
沈清棠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哥哥不是這種性格。」
宮拂羽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靠椅的扶手,就沉聲道:「陣法院院長說這次是比賽前突然有位弟子發了急病,不得已才傳訊回學院拉了個備選。你哥哥那時剛築基,是極力主動要求參賽的,甚至還對院長說,如果出了問題,生死自負。」
沈清棠:……
沈清棠根本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沈清岸突然這麼奮進。
沈清岸本也不是這種偏激的性格啊?
想著,沈清棠忍不住就朝陣法院那邊的隊伍看了一眼。
沈清岸此刻靜靜立在隊伍中央,側臉對著他,整個人明顯清瘦了不少,眼窩都有些凹陷了。
沈清棠也不知道沈清岸發生了什麼事變成現在這樣,不由得有些揪心了。
倒是一旁的宮拂羽,看著沈清棠的表情,就安慰他道:「你先別急,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急也沒用,倒不如希望你兄長順利晉級。等這場比賽過了,我再去跟陣法院那邊溝通一下,問問你兄長是否有什麼困難。」
宮拂羽這時難得認真一次,倒是顯得格外有別於從前的溫柔了。
沈清棠聽著宮拂羽安慰的話,心頭微微一酸,這時就低聲道:「多謝師尊。」
宮拂羽哎了一聲,伸手摸摸沈清棠的頭髮。
·
比賽抽籤先出了結果。
每一輪比賽都是直接抽籤決定,所有順序全部打亂,抽到什麼對手,就是什麼對手。
運氣好,能抽到比自己差很多的,運氣不好,可能第一輪就淘汰了。
之前也有人質疑這規則的不公平,但最終這個規則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沈清棠這時就祈禱著,沈清岸最好抽一個比較差的對手。
可有時候,就是怕什麼,便來什麼。
在眾目睽睽之下,沈清岸抽到了一個法相宗築基八層的弟子。
這個抽籤結果一出來,所有青玉劍宗的弟子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法相宗得真噠那秘傳,本就是陣法大宗,這個弟子雖然在法相宗不是頂尖的,可碾壓陣法不是強項的青玉劍宗很是容易。
更別說,沈清岸還是個築基一層。
雖然只是比拼陣法,但陣法的強度也還是跟陣法師的修為有關係。
沈清岸對上法相宗這個弟子,在眾人眼中,可以說是必敗無疑了。
但沈清岸的神色卻很平靜。
沈清棠在觀眾席上,看著沈清岸平靜的神色,總覺得沈清岸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可他並不知道這段時間沈清岸經歷了什麼,也就無從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