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拂羽回到住處,便一醉不醒。
沈清棠跟秦頤分開後回來,看到宮拂羽倒在軟榻上爛醉如泥的模樣就知道今天的談話不太順利。
微微嘆了口氣,沈清棠悄悄煮了解酒湯,服侍宮拂羽喝完,又給他擦了臉,看著他睡下了,沈清棠才悄悄掏出傳訊玉牌去跟秦頤打聽情況。
而秦頤回到武院的時候,看到黎長風的住處一地狼藉的模樣也驚了驚,後來從黎長風那裡聽了描述,秦頤除了沉默還是只有沉默。
這哪裡像是沒有情根,簡直就像是腦子壞了……
不過黎長風平日裡對秦頤很好,秦頤也不好多說,此刻只能勸黎長風先去休息,打算問問沈清棠那邊宮拂羽的情況。
兩人的心倒是想到一起了。
秦頤這邊拿出傳訊玉牌,沈清棠的傳訊就發了過來。
秦頤看了一眼沈清棠的傳訊,得知宮拂羽沒什麼大事之後,悄然鬆了口氣。
想了想,他簡略地將黎長風這邊的情況交待了一番,再給沈清棠傳訊道:「這邊也一切都好,你放心,早些休息吧。」
不多時,沈清棠的傳訊回來了。
「好,你記得好好修煉。」
看著這短短一行字,秦頤眸中卻不自覺漾起一絲笑意,可他也沒有再多說點什麼的意思,思索了一會,只回復了一個『好』字,便忍著自己去看傳訊玉牌的衝動,把傳訊玉牌放下了。
他怕自己說多了,沈清棠又忍不住纏著他多講,來來去去,那都不用睡了。
只是放下了傳訊玉牌後,秦頤的心也沒完全放下,這時他就捏著傳訊玉牌邊緣上的絲絛,一點點卷在修長的手指上。
絲絛是冰蠶絲做的,柔韌纖細,秦頤這時思緒輕飄飄的,不由得便想起沈清棠柔滑微涼的黑髮,那手感倒是比任何的蠶絲都要好……
秦頤有些出神了。
感情濃的時候就是這麼簡單,多說一兩句話會想,不說話也會想。
閉著眼,秦頤腦海中恍惚又顯出許多兩人曾經相處的場景。
明明才幾個月的時間,但那些溫柔鮮活的細節,倒是比他前十幾年帶給他的充實感還要強。
可就在秦頤沉浸在思緒中的時候,他的房間門被「篤篤」敲了兩下。
秦頤倏然睜開眼,面上的笑意淡去:「哪位?」
「是我。」黎長風的嗓音靜靜傳來。
秦頤怔了一瞬,連忙起身道:「師尊您怎麼來了?快請進來。」
黎長風沉默了片刻,沒有推門而入,而是立在門外道:「不必了,我就是想麻煩你一件事。」
秦頤目光一動,立刻就道:「師尊放心,我問過清棠了,宮院長回去喝了點酒,醉了,現在已經睡下了。」
黎長風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點點頭:「好,打擾你了,你也早些休息。」
說完,黎長風便轉身走了。
秦頤聽著黎長風離開的腳步聲,靜默了半晌,總覺得心情微微有些複雜。
可是感情這種事,秦頤也不是很懂,他勉強知道的,也不過就是雙方都要坦誠罷了。
可黎長風和宮拂羽的過往他也不知道太多,根本無從判斷。
想到這,秦頤靜靜坐下,忽然心頭就湧出一股無比的慶幸感。
還好他遇上的是沈清棠。
·
自那日之後,宮拂羽跟黎長風的關係一度降到了冰點以下。
宮拂羽睡了一覺起來,絕口不提黎長風這個,黎長風自從那日問了秦頤宮拂羽的情況之後,也沒有再提宮拂羽。
兩人看起來像是都忘了一般。
可沈清棠和秦頤心裡都明白,他們都沒忘。
只是短期內,恐怕沒有和好的可能了。
而且最近四大宗門要舉行排名賽,宗門內事務眾多,宮拂羽這個閒人都不得不出面幫忙,就更別說黎長風了。
這天,日光晴好,宮拂羽在院子裡指揮著那些白玉傀儡把一些宗門比賽要用的物件都拿出來曬曬。
沈清棠則是坐在一旁的白玉長桌前,認真地翻閱宮拂羽先前給他的那些玉簡。
宮拂羽赤腳在庭中立著,這時就陰陽怪氣道:「有些徒弟真是不讓人省心啊,看師尊這麼辛苦,也不知道過來幫忙。」
沈清棠抬起眼,柔和的日光照在他雪白的面容上,通透明淨,這時他微微一笑便道:「那些東西我也不知道之前師尊放在哪裡,實在是沒辦法幫忙。師尊你這次拿出來,到時我放回去,下次就不必勞動師尊了。」
宮拂羽其實是知道的,就是沒事找事,這會聽到沈清棠反駁他,不由得哼了一聲,抱怨道:「小棉襖漏風了,我真命苦啊~」
沈清棠怔了怔,心頭好笑,這時他就起身道:「這樣吧師尊,您要是累了,就先不急著收拾。我去琅嬛閣借幾本書回來,等我回來再幫您做,怎麼樣?」
「你這會跑去琅嬛閣做什麼?」宮拂羽皺眉不解。
沈清棠不疾不徐地耐心解釋道:「方才看了師尊給我的玉簡,其中提到了一些其他的書籍,我得借閱了過來一起看了才能融會貫通。修煉這種事,還是要趁熱打鐵才好。」
宮拂羽:……
但最終宮拂羽還是一臉嫌棄地道:「快去!」
沈清棠默默一笑,收起玉簡,起身走了。
·
抵達琅嬛閣時,沈清棠先按照玉簡上說的,把他需要的那幾本書借了,便又重新查找了一下靈植類的書籍。
想著這次或許會再有呢?
雖然是僥倖心理,但沈清棠還是這麼做了。
結果沒想到,那本殘卷還真的就被他一下子查找到了。
沈清棠微微一怔,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居然真的找到了?
這麼簡單?
可那殘缺的玉簡已經漂浮到了沈清棠的面前。
最終,沈清棠遲疑了一下,巨大的誘惑還是促使他伸出了手,慢慢拿起了那捲玉簡。
因為心裡總存著一點懷疑,所以沈清棠並沒有把那玉簡直接帶走,而是留在琅嬛閣中翻閱了起來。
翻閱了一會,沈清棠覺得十分失望,同時心頭也慢慢生出一點懷疑來。
他這幾日也翻閱了不少修煉的精品典籍,對於一些東西已經有了粗略的概念。這玉簡裡面寫的東西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什麼絕世秘籍。
簡直就像是一個不太懂修煉的新手胡編亂造出來的……
等等?
新手?
胡編亂造?
沈清棠心口微微一跳,立刻就下意識伸手撫摸了一下那玉簡殘破的邊緣。
果然,那邊緣略帶一點鋒利,並不圓潤,一點都不像是殘破了很久的樣子。
根本就是剛剛被人弄破的。
沈清棠抿了一下唇,再保持著閱覽玉簡的動作,將自己的靈識悄悄放了出去。
不多時,沈清棠就感覺到了一抹藏在暗處的同類氣息。
沈清棠眸中暗暗閃過一道沉冷的光——果然,那人也發現了嗎?
再想起前幾日探聽虛實的水鳥,沈清棠不自覺地便抿了一下唇。
暗中的威脅實在是太多了。
原本他想著宮拂羽罩著他,某人大概也不敢亂來。
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而四大宗門的排名賽即將舉行,到時符合條件的弟子都要離開,長老們也要前去陪同,那個時候青玉劍宗各類防護都必然鬆懈很多。
如果再有人暗中下手的話,實在是麻煩。
還是早些做個了斷好了。
想到這,沈清棠微微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收起了掌中殘缺的玉簡,就一臉若無其事地帶著淡笑,去了登記處,將借出的書都登記了。
然後,他就離開了琅嬛閣。
·
果不其然,沈清棠剛離開琅嬛閣,有一股熟悉的氣息便跟了上來。
林瑾瑜並不知道沈清棠已經發現了他——這些日子,他在丹院很受冷落,雖然院長寵他,但他上面也有想同品階靈根的師兄師姐。
那些師兄師姐對他十分忌憚,明里暗裡打壓他,院長有心培養他,可也不敢太偏寵——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因為這些,加上林瑾瑜本來的心病,他進入宗門之後竟然一個位階都沒提上去,此刻還是練氣六層。
但沈清棠現在已經接近練氣五層,再加上靈根質量本就比林瑾瑜高,事實上兩人的實力已經差不了多少了。
更別說,沈清棠還有自己的殺手鐧。
漸漸的,沈清棠走的路越來越偏,越來越僻靜。
林瑾瑜似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不自覺地就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清棠感受到林瑾瑜的忌憚,也不著急,就慢慢往前走。
終於,在沈清棠走到一條林間小路中時,林瑾瑜還是沒沉住氣,出手了!
林瑾瑜是秉著一擊必勝的決心,所以出手極為狠辣,無數條深綠色的藤蔓就這麼從四面八方絞殺了過來,試圖一口氣就把沈清棠吸乾。
林瑾瑜之所以這麼肆無忌憚,也是因為他前幾天剛去弟子堂看過——宮拂羽實在是太粗心大意了,居然都沒來得及把沈清棠的靈魂玉牌入冊,這就省了他不敢殺人的心思了!
只要吸乾了沈清棠,這裡又是密林,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毀屍滅跡對於他來說,實在是簡單無比。
可林瑾瑜沒想到,他的藤蔓只是伸到了半空中,就被同時伸出的無數條細長碧綠的藤蔓從裡面捲住,撐出了一個宛如球形的巨大罩子!
沈清棠一襲白衣,就靜靜立在那罩子裡,目光平靜地看著林瑾瑜。
見到沈清棠的表情,林瑾瑜微微一驚,一邊用力擴張自己的藤蔓,一邊便咬牙道:「你果然也知道了!」
沈清棠不說話,只是拿出了一隻火槍,徐徐抬起手,將那火槍口,對準了林瑾瑜的胸前。
看到火槍,林瑾瑜心頭大驚,可接著他忽然又陰仄仄地笑了出來:「真聰明啊,剛才就想好了要反殺我吧。只可惜,我的靈魂玉牌已經入冊,你一旦殺了我,馬上就會有無數金丹找到這。」
「到時你虐殺同門的罪名就板上釘釘了!」
沈清棠按在火槍上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最終他還是緩緩收了手。
「你殺了我,也一樣。」
林瑾瑜狡詐一笑:「不一樣,你那紈絝師尊還沒來得及將你的靈魂玉牌登記,我要是殺了你,沒人知道。」
沈清棠露出一點若有所思地表情:「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