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秦頤眸色一暗,他先抓住了沈清棠的手,再立刻按住了下巴上的傷口,便沉聲道:「有止血散麼?」
沈清棠見到秦頤臉色驟變,還怔了一下,不過他也感覺到這件事有些蹊蹺,沒來得及計較秦頤的態度,連忙低頭從儲物戒里翻出止血散來。
秦頤輕輕側過臉,任由沈清棠把止血散敷在他下巴上。
血止住後,沈清棠還用手帕細細給他把邊緣殘留的血漬擦去,又用了一點生長靈氣,使得秦頤傷口迅速癒合,再沒有血液冒出了。
看著秦頤已經癒合的淺淺傷口,沈清棠微微鬆了口氣。
秦頤這時沉默了一會,看了沈清棠一眼,眸光莫名柔和了一點,這時他便低聲道:「剛才嚇到你了?」
沈清棠搖搖頭,好看的眉頭皺著:「沒有,不過那水鳥……那是水鳥麼?」
秦頤眸光冰冷地否認了:「不是,應該是妖獸假扮的,只不過不清楚來歷,可能是來探聽虛實的。」
「不過——」
「不過什麼?」沈清棠神情稍顯緊張。
「那鳥應該不是針對我,而是恰好看到我了,要不然也不會跑得那麼快。這件事,回去我們分別告訴師尊吧。」
沈清棠怔了一怔,略略鬆了口氣——他第一反應是林瑾瑜找妖獸監視他,但現在想想,倒是秦頤的推測比較合理。
林瑾瑜就算再厲害,目前的能量也不足以隨意驅使這種能隨意化形的妖獸替他賣命。
或許就是別的宗門或是皇室監視劍宗的探子?
可若是這樣,那反而更要擔心秦頤身份暴露的問題了。
想到這,沈清棠不由得直起身,伸手按住了秦頤的肩膀,嚴肅道:「那這些日子,蘭庭你還是少出門些,免得出事。」
秦頤看著沈清棠突然認真的表情,不由得淡淡一笑。
這時他伸手摟緊了沈清棠,便輕輕將自己的額頭貼在沈清棠的額頭上,低聲道:「我明白的,你放心,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的。」
沈清棠抿唇笑:「好。」
·
從亭子裡出來,兩人怕再被撞見,索性就直接領了食物,去了後山。
進了後山,找到先前那個山洞,秦頤把食物都倒了一地,沈清棠就把小蛟給放了出來。
小蛟這幾日因為太吵,所以沈清棠一直把它的意念給屏蔽了,導致現在小蛟一出現,就吱哇亂叫一通。
秦頤本來正在把木桶收起,這時聽到小蛟的叫聲,不由得就挑眉道:「你說方才那隻鳥你認識?」
沈清棠目光一動:「怎麼回事?」
小蛟氣憤地對著兩人又叫了一通。
這下子,兩人都聽明白了。
秦頤的猜測果然沒錯,這水鳥是其他宗門派來探聽虛實的,小蛟先前跟那水鳥打過交道,所以認識。
那水鳥本身是一隻青翼鳥,是凌雲仙宗妖獸長老的坐騎之一,狡猾聰敏。
當初凌雲仙宗的妖獸長老,辰風和青玉劍宗的長老,鳳清晗兩人一起想抓小蛟當鎮派妖獸。
辰風坐下主力攻擊小蛟的就是那隻青翼鳥,煩死了。
「原來是你的老相好。」秦頤淡淡道。
小蛟瘋狂抗議,說那青翼鳥又老又丑還奸詐無比,讓秦頤不要污衊他。
秦頤瞥了小蛟一眼,懶得跟小蛟爭執,這時就道:「快吃你的,一會就要走了,吃不完餓的是你自己。」
小蛟:……
下一瞬,小蛟就撲到了那堆肉里,大吃特吃了起來。
一旁的沈清棠見狀,默默一笑,忽然就對秦頤伸出了手。
秦頤怔了一下,隨即便很自然地伸手拉住了那隻白皙柔軟的手,兩人便慢慢走到山洞外去了。
後山空氣清新,草木茂密,柔軟的嫩草從山腳下一直綿延到山頂。
兩人就這麼坐在山洞前的草坪前,彼此靠著。
沈清棠將頭擱在秦頤肩膀上,時不時就伸手輕輕摸一下秦頤下巴上的傷痕,有些惋惜地道:「要是我那時候手穩一點就好了,也不至於留疤。」
秦頤伸手颳了一下沈清棠雪白的鼻尖:「一條小疤而已,把你怕成這樣。」
沈清棠垂眼笑了笑:「誰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個風姿翩翩的美男子呢?」
秦頤:……
半晌,秦頤意有所指地道:「青玉劍宗美男子多得是,你找個現成的,可比我好多了。」
沈清棠莫名聽出秦頤話中的醋味,不由得笑了一聲,然後他就湊到秦頤懷裡,抱著秦頤,仰起臉柔聲道:「可是我就喜歡長成蘭庭這樣的。」
秦頤本來說那句話也只是調侃,沒想到等來了沈清棠這麼一句,一直平平的唇角不自覺地就勾起了一絲。
半晌,秦頤帶著一點笑意,抬手輕輕摸了一下沈清棠腦後柔軟沉潤的烏髮,故意調侃道:「那你眼光可真夠壞的。」
沈清棠心頭微微一動,隨後他靜靜抬眼去看秦頤,清麗的面容雪白動人,神色反而比方才更加認真:「我不覺得,我就覺得自己的眼光天下第一好。」
看著沈清棠明澈漂亮的眸子,秦頤怔了一瞬,心頭頓時生出一股難言的暖流和溫情來,接著他面上的笑意就真的漸漸舒暢了起來。
秦頤這些時日來,明顯笑容比以前多太多,甚至對於過去那些東奔西走,獵獸攢錢的苦難生涯的記憶都一點點消散了。
不過也是,如果現在甜,誰還犯得著沒事去記得過去的苦?
那些苦唯一存在的必要就是在太甜太幸福的時候偶爾拿出來咂摸一下,就能讓自己的一顆心愈發穩定又溫柔。
想著,秦頤不由得低頭,情難自禁地又親了沈清棠雪白的面頰一下。
「你說得對,是我說錯了,我以後再不說這種話了。」
既然喜歡,就好好的說出來,何必拐彎抹角試探那些呢?
秦頤這次的語氣,分外溫柔,分外珍稀。
而沈清棠反應地更快,這時他不動聲色地抿唇一笑,低低「嗯」了一聲,便揚手摟住了秦頤的脖頸,異常柔順地將薄唇輕輕貼了上來。
堵住了秦頤之後道歉的話。
反正,他就是只想要親親抱抱就好了。
秦頤眼睫顫了顫,很快就不自覺地攬緊了懷中柔軟的身軀,淪陷在了這個溫柔馨香的吻中。
不遠處山洞裡吃完了一桶肉的小蛟:嘖……
戀愛的酸臭味啊。
·
後山這邊的氛圍溫柔且歲月靜好,但換到迎香水榭就不同了。
這邊明顯有點劍拔弩張的硝煙味。
宮拂羽確實還是赴了約。
他頭一次,沒穿太艷麗的服飾,只披了一件月白色的雲紋外裳便出了門,其他贅余的飾品一概全無,頭髮都是用一根簡單的玉蘭銀簪束起。
這麼素淨的裝飾,反而莫名把宮拂羽明麗照人的面容襯出一絲清艷來。
卻還隱隱藏了一絲殺氣。
黎長風今日仍是百年不變的那套黑色劍袖,此刻他擺了茶,見到宮拂羽,便道:「坐吧。」
宮拂羽不坐,只掃了一眼那茶几上的葡萄和雪梨,便抱臂而立,冷冷道:「有話快說。」
黎長風仰頭看他,冷峻的面容上神色平靜:「四大宗門今年的排名賽就要開始了,往年你沒收弟子,可以不參加,今年就必須參加了。」
宮拂羽臉色微變,頓時露出幾分嘲諷的表情:「又是掌門找的你?你對這種事可總是熱心得很啊。」
黎長風搖搖頭:「你誤會了,是我弟子擔心他道侶修為不夠,想讓他道侶轉院來武院。讓我同你商量。」
黎長風這句話一出口,宮拂羽臉上一直還繃著的表情終於裂開了。
下一瞬,宮拂羽忍無可忍,一腳踹翻了面前放著熱茶和果品的茶几,便紅著眼怒道:「黎長風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當你徒弟的時候,你規則教條一大堆,天天不許我幹這個不許我干那個?現在居然還為了那個練氣當起老媽子來了?!」
黎長風修長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你冷靜一點。」
宮拂羽深吸一口氣,稍微冷靜了一點,眸色卻紅得可怕,這會他看了黎長風片刻,忽然冷笑道:「你是故意拿這種事氣我的吧?」
黎長風默默閉了眼。
宮拂羽看著黎長風這樣子,恨不得就抽刀把他碎屍萬段,結果下一刻,黎長風說出來的一句話,卻讓宮拂羽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只聽黎長風低低嘆了口氣,輕聲道:「拂羽,我教你的時候用錯了心,做錯了事。你說得對,我第一次當師尊的時候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好,所以我現在改了。」
宮拂羽啞了。
現在改了。
現在……改了?
改到……別人身上去了?
宮拂羽怔在那,簡直想大笑。
然後他的眼眶一點點泛出紅來。
過了半晌,他咬牙冷冷道:「姓黎的,你果然沒有心。」
說完,宮拂羽一腳踩爛了一旁的果盤,拂袖而去。
黎長風似乎在他背後低低說了一句什麼,但宮拂羽此刻只覺得眼中充血,耳中嗡鳴,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他原本以為,黎長風是來給他道歉的。
再不濟,也是求和。
看到茶几上的葡萄和雪梨,宮拂羽其實心裡還存了那麼一點微弱的希望,想著黎長風或許不是那麼弱智的狗男人。
沒想到,是他自取其辱了。
·
看著宮拂羽揚長而去的背影,黎長風沉默了許久,木然坐在那,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明明,他聽了秦頤的話,想試著去修補一下兩人的關係。
從別的方面開始入手,不談兩人的過往。
可怎麼宮拂羽好像更討厭他的樣子了?
半晌,黎長風有些頹然地靜靜閉了眼,仰起頭。
果然,沒有情根,就真的不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