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岳的算盤打得極好,慕燁也隔岸觀火,準備坐收漁利。
但沈家就真的亂了。
秦頤和慕飛是「邪修」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沈霆和夫人柳絮嵐得知都大驚,也來不及趕往外城去尋找那個擁有極品金紋草的散修,匆匆就趕回了沈府。
沈府內廳,氣氛嚴峻
沈清岸這時垂首立在沈霆和柳絮嵐面前,仍是不太相信這個消息,他眉頭微微蹙著,就沉聲道:「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先前秦頤和慕飛都來過府上,府里人也都見過了,根本就沒有邪修的樣子,父親,會不會是弄錯——」
「弄錯?你看世上有幾個邪修會把『我是邪修』貼在腦門子上的?更何況慕家的陳長老直接出面證明了這件事,他一個練氣九層,多少還是有些臉面的,至於栽贓一個小輩?」
沈霆向來就是火爆脾氣,一上來就冷臉把沈清岸的質疑給否了。
「可慕家先前退婚清棠,後來又屢次同我們作對,說不準就是故意栽贓。」沈清岸皺眉低聲道。
沈霆怒道:「就算栽贓,一個練氣九層的長老也不至於拿自己的臉面名聲去賭。這種事,若是假的,一拆就穿,他圖什麼?」
沈清岸目光動了動,欲言又止,還真拿不出什麼來反駁沈霆——說來也確實蹊蹺,這種事確實一拆就穿,如果真是栽贓,那陳長老圖什麼?
但沈清岸又覺得事情還是沒有沈霆說的那麼嚴重,便悄悄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柳絮嵐。
柳絮嵐知道沈清岸的想法,她也認為這件事有些不對,忍不住就說:「夫君,這件事我覺得還是要好生弄清楚,可不能隨意冤枉棠兒的夫婿,萬一是錯的,我們怪罪了他,豈不是?」
沈霆眉頭緊皺,顯然是在思索。
柳絮嵐見狀,抿了一下唇,便輕聲道:「不如夫君,我們把棠兒和他的夫婿再請回來,也好驗證一番?」
沈霆頓時臉色微變:「夫人可不要胡來,萬一那秦頤真是邪修,這不就是打草驚蛇?他萬一走投無路,凶性大發綁架了棠兒怎麼辦?」
柳絮嵐:……
原本柳絮嵐和沈清岸同樣是半信半疑,但這時聽到沈霆這句話,倒是都不約而同的擔憂了起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沈清棠本就身體弱,確實經不起折騰。
最終,柳絮嵐跟沈清岸對視了一眼,略帶擔憂地就問:「那夫君打算怎麼辦?」
沈霆沉吟片刻,伸手默默攥緊了手中的茶盞,就抬頭看向沈清岸道:「這樣吧,清岸,你今夜跟我走一趟,我們私下去會會他們。」
「若真是邪修,交手之間,必然暴露。到時我拖住他們二人,你帶清棠走就是了。」
沈清岸眉頭皺了皺:「若不是呢?」
沈霆又瞪了沈清岸一眼:「若不是,那就回來啊!」
沈清岸一怔,頓時心下瞭然,忍著笑就低聲道:「父親果然英明。」
這方法,雖然聽起來不太體面,倒也真是周全得很。
也只有沈霆能想的出來了。
這時沈霆又對沈清岸道:「你先下去準備吧,事不宜遲。」
沈清岸連忙點頭,退了下去。
接著,沈霆又看向柳絮嵐,神情柔和了不少:「府上就要勞煩夫人照看了。」
柳絮嵐頓時微微一笑:「你跟岸兒放心去吧,這件事我也想早些知道。」
沈霆這才微微舒了眉眼,神色卻又比方才顯得嚴肅認真了不少。
這事關乎沈清棠的終身幸福和人身安全,不管是真是假,會不會連累到沈家的名聲,總得要先確保沈清棠平安才是。
·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朝霞便染透了半邊天。
麓汀山的山頭沐浴在一片柔和的紅光中,偶爾有一陣微涼的薰風徐徐吹過,吹起滿山飛鳥,這景象,浪漫極了。
沈清棠和秦頤還有慕飛在院中圍著爐子坐了。
爐子上咕咚咕咚沸騰的銅鍋里煮著各類青菜和肉食,鍋底是沈清棠用菌菇調配的,十分清鮮,老遠就能嗅到一股鮮美的氣息。
沈清棠今日身體還虛弱著,也不方便下廚,可又嘴饞想吃些好的,便想到弄個簡易的火鍋吃吃。
秦頤洞府內的靈田中除了靈藥,周邊還長了許多時令的蔬果菌菇,這時采來,配上肉蛋等物下鍋,倒也豐富精彩得很。
在沈清棠的指揮下,秦頤拿了一個小碟,加上香油,鹽,腐乳,蒜泥,芫荽等物,就配成了一個簡易的味碟。
慕飛早就饞的不行,這會眼巴巴看著火鍋里煮的食材就道:「沈大哥,可以吃了麼?」
沈清棠莞爾:「你想吃就吃吧,小心燙。」
慕飛點頭如搗蒜,也沒弄味碟,就先大大夾了一筷子燙得灰白的肉片塞進嘴裡。
這裡的食材本就極好,加上湯底也鮮美,慕飛吃了一口,只覺得又燙又軟嫩又鮮美,口感好極了。
慕飛眼前發亮,簡直激動得要哭出來。
這也太好吃了吧?
為什麼沈清棠做飯這麼厲害呢?
沈清棠看到慕飛的表情,自己也很是欣慰,這時他又抬手把秦頤剛剛調好的味碟遞了過去:「別干吃,蘸著這個吃,味道更好。」
慕飛一見,立刻欣喜地舉起了筷子。
結果偏生在這時,一股冷冽的氣息默默飄了出來。
慕飛打了個哆嗦,咳嗽一聲,便有些委屈地想把筷子收回去。
沈清棠一開始還有點詫異,但隨即他意識到了什麼,便抿唇一笑道:「沒關係,這個給小飛吧,蘭庭我再親手給你調一個。」
秦頤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好。」
於是沈清棠就從容把味碟遞給了慕飛,自己則是披著披風,拿著另外乾淨的小碟,動作嫻熟地給秦頤親手調了一碟。
這一碟沈清棠把芫荽換成了薄荷,又加了一點清心丹的粉末進去。
秦頤見狀,微微一挑眉,沈清棠就已經柔聲解釋道:「這些肉都性熱,蘭庭你本就是火靈根,若是再吃芫荽和蒜泥,晚上會睡不著的。」
秦頤一聽,神色頓時柔和了下來,再沒有任何異議,伸手便接過了味碟。
四目相對,看到沈清棠如雪一般純淨的微笑,秦頤眸光愈發平穩了些。
偏生就在這時,對面的慕飛哼哼了兩聲,似乎有點不高興。
沈清棠聽到慕飛的哼哼聲,有點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就見到慕飛有點不悅地撇著嘴。
沈清棠默默一笑:「小飛怎麼啦?」
慕飛捧著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我是個小可憐。」
秦頤:……
沈清棠奇道:「怎麼就是小可憐了?」
慕飛一歪頭,雙眼亮晶晶的認真道:「沈大哥,你知道我是什麼靈根麼?」
沈清棠微微一怔,倒真是啞了。
這……他確實不知道。
沈清棠不由得略略露出一點歉疚的神色,正想給慕飛道歉,一旁的秦頤就已經冷聲道:「他是金靈根,沒什麼好忌口的。」
沈清棠:?
慕飛:!
隨即沈清棠就目光明亮地誇讚道:「金靈根好啊,穩定還殺傷力強,不愧是小飛。」
慕飛頓時又揚眉吐氣了。
一旁的秦頤淡淡瞥了慕飛一眼,什麼都沒說,只是信手輕輕在那銅鍋旁點了點。
爐中火勢大漲,瞬間就把精緻漂亮的銅火鍋烤得通紅。
慕飛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秦頤在用實際行動告訴他,金靈根好是好,但……火克金啊。
慕飛頓時又變成小可憐了。
沈清棠看著這二人暗中的較勁,實在是哭笑不得,但也知道秦頤和慕飛不過都是孩子脾氣,自己越是偏幫哪一個,另外一個就非要拼個輸贏出來。
無奈,沈清棠只能輕輕拉過秦頤的手,低聲道:「蘭庭我餓了,你把火關小一點吧,再煮就爛了。」
秦頤看了沈清棠一眼,沈清棠只是微笑,他才又重新在銅鍋旁伸手輕輕一點。
爐火頓時熄滅了不少,變得溫吞又穩定。
慕飛暗暗鬆了口氣,決定以後再也不跟秦頤賭氣了。
這娶了媳婦,就是會心眼變小啊。
見色忘弟,哼!
·
微風靜靜吹著,洞府外有兩道黑影立在牆角,細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其中一個過了半晌,抬起頭來,黑布遮著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眸,那眸子裡此刻神色極為怪異。
「這是……清棠在煮火鍋?」
這話一出口,另外一個黑衣人臉色就變了,恨恨道:「一個練氣七層一個練氣五層,居然好意思讓棠兒做飯給他們吃?」
這嗓音一出,便是前來探聽虛實的沈清岸和沈霆了。
沈清岸看著沈霆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衝進去找秦頤算帳的樣子,立刻就壓低了嗓音道:「父親先彆氣,您別忘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
沈霆冷哼一聲,平靜下來一點,這時他抬頭,目光和靈識一起朝四周掃了一遍,最終找到了一個位置,便對沈清岸道:「我去引那秦頤出來,你看著清棠,若他們兄弟真是邪修,必須把清棠帶走!」
沈清岸點頭。
沈霆這時縱身躍上高處,揚手便朝著洞府門前的地面上擲出幾個霹靂彈。
瞬間轟然一聲炸響,火光濃煙四起。
但這霹靂彈卻只是虛張聲勢,沒有砸到洞府的石門上,只是引燃了附近的一堆野草,燎起了一大片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