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滿意一笑,正想抬手把秦頤抓到身旁,國師的面色忽然微微變了變。
秦頤身上的氣息為什麼這麼奇怪?
他身上沒有獸骨的氣息!
他的獸骨去哪了?
國師眸光一凜,抬手就要把秦頤抓到身邊查看。
可就在這時,眼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秦頤眸中忽然爆出一絲精光,他翻身躍起,掌中逼出了一團灼眼到刺目的火球,猛地就拍向了國師!
他知道,自己的精血對國師這樣的木靈根有個致命的腐蝕功效,方才那一箭已經有了效果,他現在等著的,就是這麼致命一擊!
只要國師鬆懈,這重重禁制破開,他就有辦法使用空間撕裂術帶沈清棠離開。
國師向來剛愎自用,這時也沒有防備,手下動作不停,竟是打算徑直抓碎那團火球,然後抓走秦頤。
這正中秦頤下懷。
就這樣,國師的掌心狠狠碰在了那團火球上,其中的精血瞬間燃燒包裹住了國師那玉白色的手掌。
國師臉色大變!
他憤怒而痛苦地咆哮了一聲,攥著自己被腐蝕到極致,鮮血淋漓的掌心,漂亮的臉上露出極度猙獰的表情。
國師就這麼短短的一分神,包裹在秦頤周圍的壓力頓時如同潮水一般泄了下去。
秦頤俯身抱起沈清棠,重新開始畫出咒文。
他周圍的空間逐漸開始扭曲,有其他空間的景象慢慢顯化了出來。
此刻他心無旁騖的畫著咒文,唇間滴著血,手卻沒有一絲顫抖,即便已經感受到了國師那殺人一般冷冽的目光朝這邊投射了過來。
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就能帶沈清棠走了。
沈清棠在這一刻也突然變得異常安靜,他只是靠在秦頤的懷裡,睜著明亮溫柔的眸子,靜靜看著秦頤,仿佛這一切狂風驟雨都是在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
也正是沈清棠全身心的信任和溫柔,給了秦頤最大的力量。
偏偏,事與願違——
「做夢,去死吧!」
暴怒的國師縱身一躍而起,一襲青衫在風中烈烈飛舞!
他懸浮在半空中,瞬息間,無數藤蔓從他身後蔓延而出,那些藤蔓各個都是深碧色的,粗壯無比,迎風招展,上面長著猙獰無比的刺。
就這麼洪水一般湧來,遮蔽了大片的天光,狠狠朝秦頤的背心刺去!
鋪天蓋地的威壓如同暴風雪一般,冰冷而又氣勢洶湧,想要趁機上前救人的黎長風和宮拂羽都被國師這突然暴漲幾十倍的威壓給掀翻在地!
國師真的動怒了。
那威壓捲起的狂風如同凶獸的咆哮,可怖又令人恐懼。
秦頤的長髮被卷得獵獵飄舞,可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變化。
最後一筆,就要成功了!
然而,那無數猙獰的藤蔓已經在秦頤的頭頂落下了龐大無匹的陰影。
秦頤也就在這時,完成了這最後一筆。
他頭也沒抬,只是默默抱起了懷中的沈清棠,想要把沈清棠推進那已經打開的空間裂縫裡。
而就在這一刻,他幾乎已經感受到那些藤蔓逼近帶來的冷風。
秦頤安靜的閉上了眼,沒有絲毫畏懼的意思。
空間裂縫關閉需要時間,只要他擋住了這些藤蔓,沈清棠就能徹底離開了。
但——
預料之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
一個溫熱柔軟的軀體猛地翻身上來,擋在了秦頤的背上,牢牢從後面抱住了秦頤。
秦頤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蓬碧光驟然升起,無數還是帶著嫩綠色的細長藤蔓就這麼在秦頤的背後結成一張遮天蔽日的柔軟大網。
那些粗壯猙獰,帶著尖刺的藤蔓就這麼狠狠撞在了那張柔軟的大網上!
一瞬間,兩股碧光轟然對撞!大網被撞得支離破碎,可那些粗壯的藤蔓也仿佛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反噬一般,在空中無緣無故地紛紛碎裂開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等秦頤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他感受到有滾燙的鮮血順著他耳後那溫熱的呼吸,淌到了他的脖頸上……
秦頤頓時爆發出一陣痛苦悲傷到極致的嘶吼。
「走啦——」低啞柔軟的嗓音和著血淌下來。
然後,他就被一隻手輕輕一推,跟著一股柔軟的力量一起,跌入了面前的空間裂縫——
·
國師還是頭一次被兩個築基期的孩子刷得團團轉,他此刻的殺心已經膨脹到了一種境地。
此刻只想著要把秦頤和沈清棠剝皮拆骨才好!
眼看著空間裂縫還沒有完全關上,他還可以抓住他們!
可這個時候,宮拂羽和黎長風已經趕了上來。
國師面如寒霜,一掌擊飛一個,嘶聲道:「本國師要抓邪修,同我作對,你們不想活了?!」
可被黎長風和宮拂羽這麼一阻擋,空間裂縫只剩下一個小口了。
眼看就要來不及了,國師一咬牙,猛地祭出一根藤蔓,就想要鑽入那裂縫去把秦頤和沈清棠抓出來。
可這時,一道清冷的劍光自天上傾瀉而下,轟然插在了空間裂縫的前面,狠狠地攔住了他藤蔓的去路。
瞬息之間,空間裂縫的口子消失不見了。
國師瞳孔一縮,猛地仰頭,就對上了那一襲漂浮在他頭頂不遠處的白衣。
宮明澤面無表情地靜靜看著他:「即便那秦頤是邪修亦或是半妖,也要按照國法處置,國師這麼做,太魯莽了。」
國師定定看著宮明澤那波瀾不驚的眸子,唇邊忽然扯出一絲詭異的冷笑。
「宮明澤,我記住你了。」
宮明澤眼眸低垂,神情淡漠。
而國師說完這句話,縱身躍起,就要離開。
可就在他要消失在天際的那一瞬,他看到黎長風正扶著吐血的宮拂羽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這時國師眸光動了動,慢慢就露出一個報復性的微笑。
然後他便用毒蛇一般帶著笑意的輕柔嗓音,對著宮拂羽道:「小郡王,你知道你情郎的情根是怎麼回事麼?」
不遠處宮明澤的眸光驟然一冷,藏在袖中的拳微微攥緊了一絲。
而宮拂羽本來還在擔憂沈清棠和秦頤,聽到國師這句話,他倏然就睜大了眼,猛地抬頭看向了懸在半空中的國師。
國師見到宮拂羽的表情,滿意一笑,這時他就意有所指地看向宮明澤,柔聲道:「問問你的好兄長,他可比我知道的清楚。」
說完這句話,國師便哈哈大笑著縱身而去,那笑聲迴蕩在首陽宗的上方,聽著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場中,一片死寂。
最終,還是宮明澤先開了口,他靜靜看向宮拂羽,淡淡道:「這件事,我回去跟你解釋。」
·
十萬大荒,腳下是沙漠,頭頂是烈日。
秦頤背著沈清棠,朝前狂奔。
秦頤不知道沈清棠流了多少血。
他只知道,沈清棠的白衣已經被血浸透了,他的衣裳也快要被血浸透了。
這時他的雙眼通紅,卻流不出一絲眼淚來。
他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找到綠洲就好了。
沈清棠的唇就這麼靜靜貼在他耳旁,呼吸溫熱,卻越來越弱,越來越斷續。
秦頤快要瘋了。
然而眼前一片茫茫,都是黃沙,根本看不到盡頭。
就在秦頤幾乎要崩潰的時候,他聽到沈清棠氣若遊絲地在他耳畔輕聲道:「蘭庭……向南邊走。」
秦頤怔了一瞬,幾乎是立刻掉頭,朝南邊狂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在秦頤的面前出現了一片小小的綠洲。
他將沈清棠放下來的時候,幾乎要踉蹌著,力竭跪倒在地。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牢牢地將沈清棠抱在了懷中,沒有讓沈清棠受到一點磕碰。
地上雜草叢生,可總算,還有些微的綠意。
秦頤這時幾乎是屏住了呼吸,顫抖著手,將幾乎支離破碎,半個身體已經化成了藤蔓的沈清棠慢慢地放到了那雜草從中。
在沈清棠身體接觸到那些雜草的一瞬間,有碧綠輕柔的光緩緩亮起來,然後一點點,輸送到沈清棠的身體裡。
秦頤終於慢慢鬆了口氣,然後他就低下頭,緊緊閉著眼,崩潰一般地死死將自己的額頭抵在沈清棠白皙的額頭上。
頭一次,他的眼淚瘋狂地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秦頤聽到一聲低低卻異常柔軟的嘆息。
「蘭庭,你眼淚滴到我傷口裡了……」
「好痛。」
秦頤怔了一瞬,唇角無聲地扯了一下,然後他就伸手胡亂擦了一把眼淚。
接著,秦頤顫抖著唇,把沈清棠抱得更緊了。
有柔軟的藤蔓靜靜攀援上來,撫上了秦頤的脊背,安撫一般,輕輕地擺動著。
感受到藤蔓的動作秦頤心頭一顫,不由得便低頭看去。
沈清棠仍是閉著眼,長長的眼睫垂著,蒼白的面容幾乎已經被鮮血浸透,另外半張臉更是已經出現了樹皮一般乾枯的紋理,可他此時的表情卻莫名又異常地平靜溫和。
方才說的話他已經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氣了。
現在,他只想休息。
秦頤定定看了沈清棠一會,似乎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這時秦頤便低下頭,珍而重之的輕輕在沈清棠失去血色的薄唇上落下一個吻,便翻過身慢慢在他身側躺了下來。
他一點點握緊了沈清棠柔軟白皙的手,同沈清棠十指相扣。
「睡吧。」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