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歲安把嘴裡的飯菜咽下,答:「我叫白歲安,這是我大兒子叫林容樂,家裡還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我們是李家村的住戶。」
「不知道我有沒有公婆,反正我是沒有父母。」
百里陌追問:「是出了什麼變故了嗎?」
「我從小就被父母丟棄了,長大後去找了他們一次,他們還是不要我,所以就一直一個人了。」
沉重的故事被白歲安用簡單的言語敘述,看她一臉平靜,看不出有多傷心。
不是什麼好聽的故事,百里陌也就沒繼續聊了,開始問白歲安現在的家庭情況。
「瞧你年紀不大,居然有三個孩子了。」
白歲安細想一下原主的年紀,點頭:「確實不大,我今年19,孩子都是我相公和前妻的。」
百里陌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林容樂,又問白歲安:「你就沒想過要個自己的孩子啊?」
「三個就夠了,不要了。」白歲安連忙搖頭。
即便此時腦子裡浮現出林澈那張鬍子拉碴的臉,她的內心都沒有任何愛意。
以前有同事在孕期遇害了,白歲安很害怕懷孕時那種無助感,所以怎麼也不會放棄個人安危去選擇生個小孩。
只有自己安全活著,才能做更多的事。
「就不怕別人的小孩不親近自己麼?」百里陌問。
林容樂立即反駁:「我們都對娘很好。」
「他們長大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過是幫他們走一段路而已,沒什麼好怕的。」白歲安道。
百里陌道:「那你男人呢?人都癱瘓了,家裡三個孩子要你養,你行麼?」
「有什麼不行的?我身手這麼好。」
「身手再好不也被野豬傷了?」
白歲安看向林容樂,小傢伙小聲道:「中午她問我,我就說了一些……」
「沒事。」白歲安並沒有責怪林容樂的意思。
「你識字嗎?」百里陌又問。
「認識一些。」
「懂詩詞歌賦麼?」
「讀過,不全懂。」
「那國家大義呢?」
「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背叛不添亂,有餘力時貢獻一份力,就是我所認為的國家大義。」
百里陌點點頭:「這點也足夠了,你這樣的女子在千恆國里就算是特別的存在了。」
白歲安不明白百里陌這句話的意思,繼續埋頭扒飯。
又抿完一杯酒,百里陌再次問道:「你家裡的那個女兒,有替她考慮過日後該嫁什麼人家嗎?」
「你和百里先生有年紀相仿的孩子嗎?」白歲安下意識問。
她以為百里陌這是想訂娃娃親。
「哈哈哈。」把百里陌逗笑了,「當然不是,只是問問罷了。」
「這樣啊,我女兒還小,沒考慮過嫁人的事情,先讓她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吧。」
百里陌疑惑:「女子養大了不都是要送去嫁人的嗎?花這麼多心思養做什麼?」
此話一出,不僅白歲安臉色變了,林容樂也黑了臉。
問話的人倒還一臉輕鬆:「男子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女子除了在家勞作,還能幹嘛?」
白歲安臉色凝重:「夫人,你自己也是女子,為何要說這種妄自菲薄的話?」
「我為何不能說?世態如此,除了接受還能做什麼?」百里陌故作輕鬆道。
「規矩死的,人是活的,不滿現狀就該去改變現狀。」
「怎麼改變?如果這是皇帝的主意呢?若陛下給你安一個忤逆的罪名,你該作何應對?」
「不管是誰,他敢輕易安排我家孩子的命運,我就敢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百里陌笑了笑:「你這性子和我一個老友相似,可惜她成婚後便困在後院之中,永遠失去了灑脫的機會。」
「那她現在呢?」
「死咯,早些年為了給男人再生一個孩子,難產死了。」
不知為何,白歲安在對方的語氣里察覺到了,對婚姻的厭惡。
這樣的人會是百里墨的妻子麼?白歲安心想。
「不聊了,吃完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和你打最後一場,看你表現了。」
百里陌最後喝了兩杯酒,離開了。
從剛才起她的碗裡便是空的,期間只夾過幾口菜吃。
可以說是沒吃什麼了。
林容樂啃著雞肉,眼神是不是落到後娘的臉上,又收回去。
兩個大人聊天,他不好插嘴,但剛才確實是被這場對話震到了。
他沒想到後娘居然這麼大膽,敢為了他們幾個毫無關係的小孩,揚言要砍了皇爺爺的腦袋。
雖不能和親娘比,但有這樣的後娘,也是極好的。林容樂心想。
「等會兒早些睡,明日早些打完,早些回家,雅舒他們怕是擔心壞了。」白歲安說。
林容樂點點頭。
月亮高掛,白歲安和林容樂睡的還是剛才那間屋子,本想給林容樂講些睡前故事。
但是小傢伙立即拒絕了,說自己要留到弟弟妹妹都在的時候一塊聽。
白歲安由著他,母子倆躺一塊準備休息,房門卻被敲響了。
是百里陌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身易消愁的氣味,看來喝了不少。
白歲安打開門,百里陌給她塞了一瓶藥酒:「你腰傷了可以拿這個搽,明日我儘量下手輕點,不要帶一身傷回去。」
「謝謝。」白歲安正常道謝。
百里陌背著夜色,忽然揚起一抹痞笑:「要不我把你上藥?」
砰——
白歲安直接把門關上。
百里陌人被擋在外頭,笑聲卻沒被擋住,她哈哈大笑,似乎是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笑著笑著,眼角就流出了淚珠。
像啊,真的很像。
呆呆的,明理但是倔,耿直又好玩。
這樣的人要是不被皇權束縛,定有一番作為。
可惜逃不掉啊。
那壇易消愁快要見底了,最後一點,百里陌到底還是不捨得喝。
一人坐在屋頂,千萬星星相伴,更顯得她孤苦悽慘。
第二日,白歲安起床洗漱,與林容樂一同準備早食。
昨夜留在灶房裡的菜一點都沒少,林容樂把辣子雞撕開,煮了一鍋雞肉粥。
不知道百里陌睡哪,白歲安也不敢四處亂逛,母子倆坐在昨夜用飯的地方喝粥。
過了許久,百里陌才出現。
今日的她是一身黑袍,還是一樣梳起馬尾,不過臉色倒沒昨日紅潤。
可能是喝太多酒的緣故吧。
「喝點。」白歲安給她接了碗粥。
「多謝。」
百里陌接過碗,喝了幾口便放下了。
她伸展了一下四肢,問:「怎麼樣?準備好開打了嗎?」
白歲安已經吃完好一會兒了,沒有明顯的飽腹感。
「打吧。」白歲安起身,去廊內的空地處再次擺好動作,等著對方進攻。
百里陌仍藏了一隻手在背後,使出昨天一樣的招數。
一招一式都和昨天一樣,又到了以掌卸力的那個招式。
這次白歲安沒想過肩摔,但百里陌有自己的心思。
她握住了白歲安的手腕,假裝要將人往下帶。
為了不變得被動,白歲安自然要反握百里陌的手臂,另一隻手打出一掌要將人擊退。
百里陌為了躲這一掌,剛好繞到了白歲安的背後,她前傾,身體要壓在白歲安身上。
腳尖一點,又從白歲安的後背往前躍去,沒有昨日那般利落的前空翻。
從白歲安的後背翻過去,百里陌在半空中化作一條流暢的弧線,然後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人是笑著的:「你贏了,白歲安。祝賀你,終於拿下了百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