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家裡依舊一個人都沒有，那父子倆還沒回來。
都要兩個月了。
拂雲鬱悶地躺在床上，有些難以入睡。
此時，江陵州。
又一座小鎮。
晴朗的夜空下，一簇火苗在風中搖晃著。
近了才發現，那是小山般高的熊熊烈火。
而燃燒物，是人——準確地說是屍體。
瘟疫一直在肆虐，死了不少人。
遠處的難民安置點，凌景抓著凌寒舟的衣袖，望著那簇火苗，「爹爹，瘟疫何時能結束？」
「快了。」男人低沉地道。
至少，他走過的地方，都得到了有效控制。
凌景看了一會兒，眼有些沉重了，「爹爹，我想娘了，我想回家。」
凌寒舟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好，等治好這個鎮子的病人，咱們就回家。」
他也想家了，想軟糯糯的女兒，想抱著軟綿綿的娘子……
「真的？」凌景驚喜地問。
這是這兩個月來，他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真的。不過，你也得做好準備，這個鎮子的情況，比我們到過的別的地方都嚴重。這裡是江陵州重要的糧食產地，官府很重視，若處理不好，或許會殃及到無辜的人。」
凌寒舟的語氣，完全是跟大人說話的語氣，凌景板著跟他一樣的臉，看著也像個小大人。
「爹爹，可是我真的好累。」
「那就睡會兒，一切有我。」
「爹爹，這裡大夫那麼多，咱們為何要大老遠地從李家村過來？」
這個問題，凌景早就想問，可一直馬不停蹄地忙活，加上周圍一直有人，沒機會問出來。
凌寒舟深沉的眼眸眺向北方，緩緩啟口：「江陵州，屬於三王爺的地盤，而我，欠他人情。」
「三王爺？」凌景不解地看著身旁高大的男人。
凌寒舟並未回答他的話。
三王爺，就是當年救過他的三皇子。
太子繼位後，給先皇的兄弟賞了封地，這江陵州恰好是三王爺的地盤。
一般說來，一個州，有的是大夫，但洪水過後，死傷無數，天氣驟然變熱，屍體腐爛，引發瘟疫。
這期間不過幾天時間，消息就傳到了平鎮，而且，還廣招大夫。
凌寒舟當時便覺得有些奇怪，來了一打聽，才知道大夫是瘟疫中死得最快的那批，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身為大夫，連自己都救不了，談何救別人？
後來，凌寒舟發現，救治過程中，總有一批人跳出來搗亂，似乎是故意與三王爺作對。
有一回，大家都睡下了，他獨自熬藥，聽到兩個巡邏的人低聲交談，說什麼三王爺親自從京城來江陵州也沒用，他治下出現如此大的傷亡，定會受聖上責罰，搞不好會被流放苦寒之地什麼的。
結合江陵州近乎孤立無援的情況，凌寒舟才知，自己昔日好友，在朝堂的處境似乎不太好。
他不能出面，只能躲在暗處盡些微薄之力，儘量減少死亡，能幫一點是一點。
還了三王爺當年的搭救之恩，也好讓自己心安。
只是他離開時，娘子不在家，沒與她商量，沒經過她的同意，也不知她會不會生氣……
凌寒舟席地而坐，凌景靠在他懷裡，很快沉睡過去……
遠處的火光，越來越小，屍體的燒焦味卻一直漂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