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小狗?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小太監冒著掉腦袋的險,對皇后娘娘做盡無禮之事。

  一直胡鬧到半夜,才終於鳴金收兵。

  皇帝陛下換回明黃寢衣,將疲倦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年荼摟緊在懷裡,神情饜足。

  做了一回大膽狂徒,他感覺渾身骨頭都前所未有的舒展,精神抖擻得仿佛能連夜批上幾百份奏摺。

  但年年在這裡,他才不會想不開地去批摺子!

  更聲已敲過子時。

  鎮國公府還燃著燈,滿院燈火通明,阿隆心情複雜地守在窗邊,輕聲提醒,「主子,該歇下了。」

  沒有回應。

  宗守淵像是沒聽見他的說話聲一樣始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垂眸坐在床榻邊,反覆擦拭著手中鋒利的劍刃。

  不知擦到第幾遍,他終於丟開錦帕,手腕一振,暖黃的燭火映在劍鋒上,反射出一道刺目冷芒。

  「……主子」,阿隆有些瑟瑟發抖。

  冷靜……冷靜……

  就算再生氣,也不能弒君吧?!

  再一眨眼的工夫,宗守淵甩手將劍收回劍鞘,吹熄了燭火。

  他微微垂著頭,隱匿在黑暗裡,叫人看不清表情,合衣躺到了床上。

  見狀,阿隆長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地。

  主子終於要休息了。

  他也尋了個位置歇下,沒多大一會兒就沉入夢鄉,殊不知床榻上的宗守淵毫無睡意,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將那枚繡著灰狼的香囊捧在掌心不停撫摸,直到天明。

  只稍一閉上眼睛,剛成親時的那些場景便歷歷在目。他能清晰回憶起自己那時候對年荼冷淡敷衍的可惡嘴臉。

  年年不計較拜堂禮的缺欠,原諒了他的怠慢與審視,對瘸著腿的他溫柔照顧,而他只故作冷漠地擺著一張死人臉,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越是回憶,細節越鮮明,宗守淵又氣又悔,恨不得回到過去,拔出剛磨好的劍來,一劍捅死那不識好歹的自己。

  輾轉反側一整夜,天剛破曉,響過幾聲雞啼,眼底青黑一片的宗小將軍就爬了起來,悄悄出府。

  警覺如阿隆都不知道主子什麼時候出去了一趟,直到看見頂著滿身露水、風塵僕僕的主子從外面歸來,才驚訝地揉眼睛,「大清早的,您去哪了?這是……小狗?」

  一個灰絨絨、毛嘟嘟的腦袋從男人臂彎間鑽出來,朝著阿隆齜牙。

  巴掌大點的小東西,竟也能顯出幾分兇狠。

  「不是小狗」,宗守淵面無表情,伸出兩指捏住它的後頸肉,「是只狼崽子。」

  他進山轉了許久,找了好幾群野狼,挑挑揀揀半天,才選出這隻品相最好、看起來最乖巧的小灰毛,從狼窩裡擄了來。

  但狼終究是狼,野性難馴,骨子裡充滿攻擊性,方才它一路上還算老實乖順,現在就開始原形畢露。

  宗守淵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約莫是熬夜熬得頭腦不大清醒了。

  這樣的狼崽子,怎麼能當成禮物送給年年?萬一傷了她怎麼辦??

  沉吟半晌,他低聲吩咐阿隆,「去找幾個擅長訓犬的人來。」

  既然已經抓來了,總歸要試一試。

  小狼崽用力抖動耳朵,兇巴巴地嗷嗚嗚叫著,並不知曉自己即將迎來什麼。

  ……

  幾場大大小小的雪過後,年關將至。

  自打被騙入宮中之後,年荼就被粘人的小貓咪絆住,幾次打算離宮回府,都抵擋不住小白貓打滾耍賴,只能點頭答應再留兩日。這一留,就斷斷續續地留到了歲末。

  照例,身為天子的談空凜要去京郊的普照寶剎祭拜神靈與祖先,祈求天下太平。

  年荼本想趁機告辭,奈何小貓咪勾著她的裙擺不放她走,用軟乎乎的肚皮賣力蹭她,極盡手段勾引。年荼的意志在毛絨絨面前終究不夠堅定,兩人到底還是一同乘上了前往京郊的馬車。

  寶剎莊嚴肅穆,坐落巍峨高山上,是佛門清淨之地。

  一踏入這片地界,聽見浩渺鐘聲,年荼心中頓時生出敬意,面對前來接見聖駕的住持長老幾位高僧時,甚至略微感到有些心虛。

  她的身份雖未向外公開,卻也有不少消息靈通的人知曉,至少眼前這幾位都應當是知情人。

  不知幾位高僧如何看待她……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魅惑君主的禍患……?

  年荼惴惴不安,糾結了半晌才敢抬眼。

  出乎意料,住持的態度竟極其和藹,笑眯眯地向她合手一禮,就如普通的慈眉善目的老者見到了喜愛的晚輩一般,對她並無什麼成見。

  「女施主不必憂心太重、思慮過多」,他忽而出言寬慰,意味深長道,「萬事隨緣隨心便好。」

  而後,他低低念了幾句年荼聽不懂的佛語,帶著幾位長老含笑離開,來去匆匆,甚至未因九五之尊親臨而多作停留。

  年荼滿腹疑惑,目送幾道蒼老的背影遠去,心情卻真的寬鬆了許多。

  祭祀要持續幾日,期間一行人暫住在寺中。儘管談空凜再想,也不能在這種嚴肅場合肆無忌憚地與年荼同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將她安排在他的隔壁。

  有手腳麻利的宮人替年荼收拾行囊寢居,年荼在一旁插不上手,覺得自己有些礙事多餘。

  她站在窗邊,朝窗外張望一會兒,披上斗篷,決定出門四處轉轉。

  一隊羽林衛不遠不近守在她身後,打起十二分精神。

  年荼心情倒是很放鬆。

  之前的刺客嘴已經被撬開,拔出蘿蔔帶出泥,主謀已經問斬,其餘涉案人等皆被下獄,如此殺雞儆猴一番,其餘揣著不安分心思的勢力都暫且束起手腳,一時半會兒不敢弄出大動靜。

  若是這次祭祀有危險,談空凜也絕不可能纏著她非要她陪著一起過來。

  正閒適地放空心神,不遠處,一塊灰撲撲的「小石頭」忽然動了動,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年荼:「……」

  打臉來的這麼快??

  她神情一肅,站直身體。羽林衛們更是個個緊張起來,警惕地將武器握在手上。

  數道目光匯聚成一個焦點。

  年荼眯起眼眸,定睛細瞧了兩秒鐘,終於看清楚了那東西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