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自長情樹回來後,天道再一次銷聲匿跡。

  沈微雪思忖了一下那幾道不痛不癢再無後續的悶雷,覺得有些古怪:「它就這麼放棄了?」

  明明楚然之前還在嚷嚷著一切都沒結束。

  是臨死前不甘的嘴硬?

  還是天道又在暗中捏造第二個楚然?

  雲暮歸在專心致志地和小狼崽搶小白團玩,那是由沈微雪一縷意識衍生出來的,牽連著一縷沈微雪的氣息,他戳得正起勁,聞言停頓了片刻,才應了聲:「無妨。」

  語調淡淡的,充滿著「天道來一次就再揍一次」的意味。

  說完他又將小白團從小狼崽懷裡搶了出來,捏在指尖。

  小狼崽氣得嗷嗚亂叫,跳起來一口咬在他手指上,偏又搶不過,氣了一會,悶頭悶腦地一頭撲向沈微雪,抱著沈微雪的手腕,沖沈微雪嗷嗚告狀。

  沈微雪忍笑,摸了摸它毛絨絨的小腦袋。

  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兩人在一起了,都沒有要將這兩抹意識重新融合的意思。

  就這麼任它們倆漸漸獨立起來,成天鬧騰,像兩個調皮小崽子。

  和兩隻崽玩了一會後,沈微雪翻出傳訊玉牌。

  這一趟出門時間不短,他準備回一趟宗門了,順便將他和雲暮歸的事兒和顧謝兩人說一聲。

  前幾日和顧朝亭傳訊,顧朝亭還在閉關,所以今日他連的是謝予舟的通訊。

  謝予舟很快接上了。

  不過謝予舟似乎十分震驚。

  沈微雪話剛說完,他便脫口而出一聲「什麼」,錯愕又毫無預料的樣子。

  沈微雪沒想到他反應那麼大,心頭莫名閃過一絲詫異,稍縱即逝……出門前顧謝兩人就曾隱晦地問過他打算怎麼處理和雲暮歸的關係,尤其是謝予舟,特意巴巴地跑過來勸慰過他。

  怎麼一趟出門後,謝予舟反而這麼吃驚?

  謝予舟回過神來,開始追問細節,沈微雪壓下詫異,應對了他幾句,不過旁邊坐著另一個當事人,沈微雪輕咳一聲,沒說得太詳細。

  謝予舟叭叭叭地追問了幾句,沒得到滿意的回覆,嘟嘟嚷嚷地念叨著要等沈微雪回來。

  這一等就是三日後。

  沈微雪和雲暮歸回到宗門時,天邊剛透出淡淡晨曦。

  兩人沒驚動其他人,直接掐訣縮地回了千秋峰,本想歇息整飭一番再說,誰知剛一落地,便見顧朝亭衣袂翩然,獨自從千秋峰下來。

  師兄一大早來他千秋峰做什麼?

  沈微雪閃過疑惑,不過他們師兄弟關係親近,彼此不設防,他以往需要一些什麼丹藥的時候,也會直接去顧朝亭所居的山峰上找顧朝亭的煉藥師要,故而也沒有太在意,喊了聲「師兄」,就迎了上去。

  顧朝亭似乎正在思忖著一些事,微微蹙著眉,也沒留意四周,看見沈微雪時愣了一愣,腳步一頓,才喚道:「微雪師弟,你回來了?」

  他本想說什麼,結果剛一張口,眼光瞥見沈微雪和雲暮歸相牽著的手、過於親密的姿態,話拐了個彎就換了一句:「你們這是……?」

  素來鎮定的顧宗主神情錯愕,他像是看到了什麼讓人震驚的事情,卡頓了一下才說完了下半句:「……這是怎麼了?」

  沈微雪也沒料到一回來就會撞上顧朝亭,兩人還黏黏糊糊地牽著手,沒來得及鬆開,不過這關係又不是見不得人。

  沈微雪被看見了,乾脆也懶得遮掩,看著顧朝亭一時沒壓住的詫色,想了想,道:「也沒什麼,就,超脫師徒情誼深入發展了一下?」

  顧朝亭:「……」

  他也不傻,見此情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顧朝亭收斂了詫色,臉上露出輕微嚴肅的神情,他看著沈微雪,又看了看雲暮歸,不知想了什麼,收回視線道:「回來便好。」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只簡單道:「你與我過來一下,我正好有些事要與你說。」

  他像是話裡有話,只是礙於雲暮歸在,不好說。

  這反應和沈微雪想像中不太一樣。

  沈微雪敏銳地覺得這「有些事」和雲暮歸有關。他臉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斂了些,有些異樣的微妙感,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帶小徒弟……啊不,帶男朋友回家見家長的緊張刺激感。

  師尊神遊之後,顧朝亭以師兄身份一直照顧著他和謝予舟,在沈微雪心中地位不低。

  不過阿歸在宗門裡一向表現的好,師兄應當不會有什麼反對的。

  沈微雪想了想,鬆開雲暮歸的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臂,低聲道:「阿歸先回去等我?」

  他抬眸瞥見雲暮歸唇抿得緊緊的,似乎也有些緊張,心下定了定,反而輕鬆了些,彎了彎眉眼,小聲道:「想吃後山清溪的燜小魚。」

  ……

  暫時支開雲暮歸後,果不其然,顧朝亭第一句話便是:「你與雲師侄……」

  他有些遲疑,像是不知該說什麼,頓了頓才直截了當地道:「想合籍成道侶?」

  沈微雪應了聲,停了一下,又補充道:「不是想。」

  他晃了晃空蕩蕩的袖子,還有些不習慣。

  這些日子小狼崽和小白團都喜歡待在他袖子裡,而方才為了尊重顧朝亭,他將兩小隻提溜了出來,讓雲暮歸帶走了。

  顧朝亭:「?」

  顧朝亭:「不是想,是什麼意思?」

  沈微雪故作輕鬆道:「是已經完成的意思,也不是故意瞞著師兄……」

  他語調頓了頓,見顧朝亭聽見他的話後,眉頭幾乎要擰成川字。

  沈微雪的緊張感被壓了幾分,那點兒微妙的怪異感又涌了上來,他也說不清具體是哪裡奇怪,總之就是本能覺得奇怪。

  謝予舟如此,顧朝亭也是如此。

  這事情有這麼突兀到難以接受嗎?

  明明離開凌雲宗前,因著比試大會上那一遭事,雲暮歸就與他魂修過了,雖然當時兩人並沒有確定關係。

  但顧朝亭和謝予舟當時都寬慰過他,沒道理這會兒聽見他們真的在一起後,表現得這麼錯愕啊。

  沈微雪思緒飛轉,穩了穩心神,道:「之前師兄閉關,我與小舟提過一句,我本以為小舟和師兄說了……」

  因為他的這句話,顧朝亭半路拐了個道,帶著他殺去了謝予舟的峰上。

  沈微雪還在努力打探他師兄對自家崽的態度,自然不會反對。

  只是想到之前玉牌通訊時,謝予舟就恨不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兒,又看了看顧朝亭一臉嚴肅,心說今天這三堂會審怕是到中午沒法完了。

  他盤算了一會,趁顧朝亭掐縮地訣的間隙里,飛快地給雲暮歸傳了個訊,讓小徒弟別緊張。

  才慢條斯理地跟著踏入顧朝亭的縮地訣里。

  時間尚早,天方大亮。

  謝予舟的房門緊閉,裡頭毫無動靜,看樣子還沒起身。

  謝予舟喜歡賴床,在他們師兄弟間不是秘密,少年時期沈微雪還經常來提溜他起來練功。

  沈微雪沒多想,看顧朝亭沒有要上前的意思,便去敲了敲門:「小舟?」

  屋裡沒應聲。

  不在?

  可他分明感應到屋裡有人的生息。

  沈微雪又多敲了兩下,才聽見屋裡含含糊糊傳出來一聲的「師兄」。

  是謝予舟的聲音,沙啞又綿長,像昏睡許久醒來般,又像……

  沈微雪隱約覺得這聲調是似曾相識的耳熟,不過他來不及細思這熟悉感從何而來,屋裡傳來腳步聲,門倏地被打開。

  露出來的卻不是謝予舟的臉。

  看清來人,沈微雪神情空白了一瞬:「……」

  他緩慢又遲鈍地眨了眨眼,視線在面前人身上停駐一瞬,又越了過去,往屋裡看,和床榻上的人對上視線。

  床榻上的人衣衫凌亂,一看就是隨意披起的,和他懵然對視片刻後,呆滯著張了張口,發出一聲「師兄」,旋即好像自己都被自己沙啞得不成樣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刻抿緊了唇。

  搭在錦被上的手猛然捏緊,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沒敢再吭聲。

  見他表情,沈微雪這個過來人,哪裡有不懂的。

  只是小師弟這車翻的,連他也沒想到,謝予舟和敘玉居然……?

  沈微雪腦海里思緒飛轉,一邊搜尋著過往裡這兩人的蛛絲馬跡,一邊沉默地想。

  這下可好了,師兄弟倆,誰都別說誰。

  沈微雪輕吸一口氣,退後了一步,露出溫和的笑容,和站在門口也只草草披了件外衣的青年打招呼:「敘玉師侄。」

  ……不是很敢回頭看師兄。

  希望師兄人沒事。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