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京都亂1

  秦落羽眼看陵君行神色稍緩,正打算繼續再哄哄他。

  一匹快馬突然由遠及近疾馳而來,來人是京中信使,飛奔著下馬跪在了地上:「皇上,太后病危!」

  陵君行霍然起身,從信使手中接過來信看完,臉色微變。

  他幾乎沒有片刻遲疑,沉聲道:「朕與絕影先回不夜都。」

  秦落羽和眾人一時都愣住,萬萬沒想到會出這個變故。

  陵君行已然翻身上馬,目光掠過猶自有些愣愣的女孩,頓了數秒,這才看了眼衛無忌。

  衛無忌會意:「皇上放心,臣等定會安全護送娘娘回京。」

  陵君行不再多言,一抖韁繩,馬匹長嘶一聲,箭一般飛速而去,兩人兩騎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秦落羽望著空無一人的遠處失了會兒神,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這不安卻並非是因為她自己,而是,因為陵君行。

  這個世界的一切,好像因為她的來臨,許多事都提前發生了。

  譬如兩國議和,譬如十年前洛城之變「真相」的揭露,譬如蕭家的沒落,蕭尚言的逃離。

  按照這個節奏發展下來,書里那場讓陵君行遭受重擊心性大變的變故,是不是,也會提前到來?

  *

  不夜都,丞相府。

  丞相裴元道坐在案邊,就著燭火翻看一封信件,眉眼間憂思重重。

  良久,他將那封信在燭火上點燃,扔進了一旁的炭盆中。

  眼看著這信被火舌吞噬,化為灰燼,這才輕輕嘆了口氣。

  房門被敲響,裴元道收斂憂色,溫聲道:「進來吧。」

  一襲青色長衫,容顏俊朗的年輕人推門進來:「爹,你找我?」

  望著眼前的年輕人,裴元道眼中露出幾分慈愛,「這段時間在刑部感覺如何?比之前在大理寺忙多了吧?」

  眼前這年輕人,正是新任刑部尚書裴宋。

  裴宋微微頷首:「確是比大理寺忙了不少,刑案眾多,千頭萬緒不一而足,不過沉下心來,也是收穫頗多。」

  裴元道點了點頭,「皇上將刑部這副重擔交給你,你須得好好擔著,不可辜負了皇上一番信任。」

  裴宋拱手,「孩兒謹記爹爹教誨。」

  裴元道示意裴宋坐下,微微踟躕片刻,這才開口。

  「爹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想跟你說。」

  裴元道沉吟數秒,道,「你也知道太常卿鄧公與我素來交好,當日他在岱山行宮墜馬身亡,我心裡常有不安。」

  裴宋抬頭看了眼裴元道:「爹,鄧公之事是意外,皇上已有定論,與爹並無干係。」

  「我知道,可他出事那晚,我是最後一個和他在一起的人。」

  裴元道神色黯然,「若是當晚我送他回住處,或許不會有事。爹每每思之,心中有愧。」

  他頓了頓,這才繼續道:「不過爹今日並非要跟你說這事——爹是想跟你說致仕之事。」

  裴宋吃了一驚,「致仕?爹好端端的,為何想要致仕?」

  「自先帝時到現在,我擔任這丞相,已有十五年了,這十五年夙興夜寐,殫精竭慮,未敢有片刻鬆懈。」

  裴元道似有所感,嘆道,「現下爹老了,氣力也愈發不濟了。你也知道爹向來寄情於花草,深愛園藝之道,爹想辭了丞相之位,一心侍弄花花草草,過幾年清閒日子。」

  裴宋神色微肅,「爹可是因為,皇上設立左右丞相之事,心有......不快?」

  朝中議論紛紛,都說皇上此舉是為了分權,皇上怕是對老丞相已經不信任了。

  各種流言蜚語,聽來甚是擾亂人心。

  「皇上年輕有為,堪稱睿智聖明之主,剛登基就平息了與大秦國的十年戰亂,定下議和大計,乃是造福陵國蒼生之舉。」

  裴元道撫著手中茶杯,「何況設立左右丞相,有利於避免一言堂,是好事。我雖不才,也不至於為此對皇上生出齟齬。現在陵國大定,朝中新人輩出,人才濟濟,我這把老骨頭,可以回鄉歇著去了。」

  何況裴家這些年風頭太盛,樹大招風,他退了,對裴家而言,也是好事。

  裴宋半晌沉默無言。

  爹今日說出這番話來,定是思慮良久,心意已決。

  怕是他再如何勸,也勸不住了。

  「致仕書我已然寫好,待皇上回來,我就呈上去。說起來,朝中之事,我倒是半點不擔心。只是,」

  裴元道慈愛地看了眼裴宋,「你如今也是二十有三,婚事卻遲遲未定,爹每每想起,未免掛懷。你妹妹入宮為妃都大半年了,你的婚事,是不是也該定了?」

  裴宋垂眸,「孩兒公務繁忙,實在無心娶妻生子之事。」

  「胡說。公務繁忙還能不成家了?前幾年你推說讀書無暇分心,而今又推公務繁忙,這以後又打算扯什麼理由?」

  裴元道將手邊一封拜帖遞給裴宋,「這是方家小姐的生辰八字——方侍郎前幾日請我吃飯,說起他家千金對你欽慕已久,岱山獵場無意間見過你一面,驚為天人。方議郎想托我問問你,對方家小姐可有意。若有意,兩家就此結親,也是美事一樁。」

  裴宋眉眼微動,欽慕已久?岱山獵場見過一面?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當日言笑嫣然的少女,一臉認真道:「裴少卿是不是對浮誇二字有什麼誤解?我倒是覺得,傳言根本沒有充分詮釋裴少卿的風采。」

  原來那姑娘,便是方家的千金麼?

  裴元道見他沉默,只當他不願意,神色都嚴肅了幾分:「婚事終究是要定的,你這麼拖著,難不成還能不成婚了?方侍郎和爹也是知交,方小姐聽聞也是不夜都少有德貌雙全的姑娘,你......」

  裴宋躬身道:「孩兒婚事,但憑爹爹做主。」

  裴元道滿腹的長篇大論還沒來得及說,就被裴宋這一句話給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驚喜之下,卻也有點不敢置信:「你這是,同意了?」

  裴宋點頭:「爹說得對,婚事終究是要定的,不如早些定下來為好。」

  裴元道簡直喜不自勝,他生怕裴宋反悔,「既如此,這幾日兩家就先把婚事定了,待明年開春後,擇吉日大婚。」

  裴宋溫順道:「都聽爹的。」

  裴元道:「......」

  這每每提到成親都油鹽不進的臭小子,而今總算是開竅了,幸之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