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那晚的男聲。
明明只是很平靜地告訴他，溫玖要睡了，可那低沉的聲音落到自己耳朵里，就像是羞辱一樣讓人無地自容。
他當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胡亂掛了電話，事後才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應該是見過的人。
可，他和溫玖都認識的男人，還有誰呢？
段淮想了一圈的人，硬是沒有想到君瀾身上。畢竟他是有未婚妻的人，還招待過全部門員工一起吃過飯，溫玖怎麼會跟有對象的男人搞在一起。
然而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
熟悉的聲音還在說話：「你衣服怎麼了？誰來找你了？」
君瀾的語氣驀地冷下來：「我不是要周雲初把門看好嗎！」
溫玖從剛剛的夢境裡冷靜下來。
「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她擋了一下衣服上的污漬，調整心情與段淮道別：「段隊長，你快回去吃飯吧，我下午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罷便要離開。
即將踏入電梯的那一刻，背後傳來段淮咬牙切齒的聲音：「溫玖，你怎麼可以幹這樣的事情。」
溫玖腳步頓住。
段淮等不到她的回答，上前一步，拽著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拉。
「你不能和他一起。」他又氣又急：「就算你不接受我，你也不能跟他——不是，你怎麼可以插足別人的感情，他都要結婚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什麼行為，是——」
他對著溫玖說不出「第三者」這麼重的話，可溫玖偏偏就聽懂了。
她的身體繃緊了。
君瀾敏銳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正想把人拉到自己身後，卻被反手推開。
「是。」
溫玖覺得自己的心腸又變得麻木了，感受不到一點外界的情緒，哪怕被段淮用失望透頂的眼神看著也能無動於衷。
「我明明知道他有未婚妻，還要和他在一起，這是我的私事。段隊長，我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段淮白了臉：「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
「我就是這樣的。」溫玖打斷他：「段隊長，很感謝你的喜歡，但我們真的不合適，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
她拒絕得斬釘截鐵，一旁的君瀾悄悄扯起嘴角。
段淮心裡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冷風呼呼往裡灌：「你想要什麼？你就是喜歡他對不對！沒有結果的，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君瀾偏過頭，嘴角比AK都難壓。
「我想要錢。」
溫玖的聲音無比冷靜，理智得像上了程序的機器人：「他可以給我錢，很多錢，我的一個包比你一年的工資還要高，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你拿什麼給我？」
段淮訥訥說不出話來，而君瀾的臉色又重新沉了下去。
「我……」
眼看他還想說話，溫玖毫不留情走進電梯裡。
「還不走？」
她每次冷臉的時候，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只是被這樣掃一眼，君瀾都覺得渾身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一般，脊椎發麻。
他跟進電梯。
門關上，一點點擋住段淮失魂落魄的臉。
「你滿意了？」溫玖站在中間，冷冰冰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對嗎？」
君瀾：「什麼？」
溫玖冷笑一聲：「還裝，我中藥的那天晚上，你用我手機接了段淮電話，故意讓他誤會，不就是為了看到今天這一幕嗎？」
君瀾摸摸鼻子：「他一直找你，我怕有急事，幫你解釋。」
溫玖氣罵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君瀾無所謂道：「他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我為什麼要記得？」
溫玖：「……」
電梯慢慢上升，兩人都無話可說，君瀾見她一臉憋氣的模樣，假惺惺道：「其實你剛剛沒必要這麼說，如果真想和他在一起，我也會幫你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我跟你沒關係？解釋我不是第三者？」
溫玖語氣古怪：「別人跟你一樣，有了更好的結婚對象，我一個不清不楚的地下情人，小三的女兒，又拿什麼去爭取？」
說著，電梯到達，君瀾還想說些什麼，溫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重新換了身衣服，她把溫竹心從床上抓起來，塞了一個饅頭給她，幾人來到君盛。
溫玖的辭職，在全公司是大新聞，如今見她又跟著君瀾回來了，全樓上下都在竊竊私語。
溫竹心被饅頭噎到不行，她使勁吞了吞口水，扒著女兒手臂問道：「這是你男朋友的公司？」
「再說話我就把你交給胡森海的太太，反正你欠的債你自己還。」
溫玖一肚子氣，面對溫竹心也沒有好臉色：「你今天的任務就是閉嘴，我等會要你幹嘛就幹嘛，多說一個字我都不會管你。」
溫竹心對趙勝男心有餘悸，她立刻不敢問了。
果然，胡森海夫婦已經在會客室等著了。
見到三人進來，胡森海立刻笑臉相迎，對著君瀾百般奉承，而趙勝男則一眼都不想多看溫家母女，直接別過頭。
「溫小姐的東西，我們都帶過來了。」胡森海討好地將一個U盤推給她：「只此一個，您放心。」
這種東西，實在無法考證有沒有備份，溫玖直直盯著胡森海，最終還是收下了這枚小小的U盤。
其他的文件處理起來就簡單了。
在專業律師和公證人的見證下，溫竹心和胡森海重新簽了房產協議和公司股權轉讓，溫玖一個字一個字讀了所有的文件，確認沒有坑之後，才敢讓母親簽字。
終於，輕鬆了！
如同大石墜落，溫玖懸著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裡。
還是要和君瀾道謝才是。
她叫了車，直接把一臉「我要憋不住了」的溫竹心打包塞回酒店，站在樓下思索片刻，買了一份下午茶，迎著秘書室所有人的探究眼神敲響總裁辦大門。
「進。」
君瀾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平淡尋常，這一刻讓溫玖有些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君盛當特級助理，和君瀾的關係也沒有任何變化。
她推門走進去。
君瀾坐在桌後，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文件，溫玖遠遠掃了一眼，見上面都是法文，便將視線收了回來。
她慢慢走過去，把手裡的東西放到辦公桌一角。
「榛子布朗尼，和燕麥焦糖瑪奇朵。」她小聲說：「要的全糖，你喜歡的。」
很少有人知道，堂堂君盛總裁其實很愛吃甜食，溫玖也是無意間發現的，她還笑話過君瀾，說這是反差萌。
君瀾抬起頭。
「感謝我？」他用手指點了點桌面，示意溫玖把東西放到自己面前：「用這麼不值錢的東西，甚至都懶得親手做了？」
溫玖也覺得這謝禮太輕了。
「你想吃的話，我回家給你做。」她想了想，補充道：「隨時都可以，我當天做好讓跑腿送過來，只要你想吃……」
「你知道胡森海為什麼這麼爽快，把你要的東西都給了嗎？」
君瀾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題，溫玖一愣，狗腿回答：「因為君總面子大……」
「因為我給了他一個項目。」
君瀾把手裡的文件丟到一邊，打開蛋糕盒子：「我還重新修改了利潤比例，讓他賺得更多。」
溫玖傻眼了，她脫口而出：「可胡氏建築根本不符合君盛的招標要求，我之前把調查文件發給過您，他們的資質不滿足我們公司……」
「是啊，所以你知道，我為了你的事，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又要損失多大的利益嗎？」
溫玖咬唇，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
君瀾吃了一口蛋糕，甜食讓他的心情變得很好。
「想要還人情，這點吃的肯定不夠。」他對著桌邊的資料努了努下巴：「下個月初我要去巴黎，你把這份資料拿回去看一看，到時候和我一起出發。」
「溫小姐，打工還債的道理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