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以為蘇禾的情緒會很激動。
可從家裡到醫院的路上,蘇禾全程都很冷靜,李夢姚的情緒一度崩潰到流淚的時候,蘇禾還安慰李夢姚稍安勿躁。
「她兩次移植,哪次不是危險重重,但每一次又都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會的。」
蘇禾說這些話時很平靜,平靜到出乎李夢姚和高翔的意外。
到了醫院,高翔的車還沒停穩蘇禾就開門下去,差點踩了個虛空。
李夢姚連忙下車扶她,她甩開李夢姚的胳膊:「我沒事,不用扶。」
蘇禾說著加快速度,走進醫院大廳時卻又慢了下來,仿佛腳下沾滿了膠水,每一步都走地艱難。
李夢姚和高翔都追了上去,看到蘇禾的樣子,高翔想上前詢問,李夢姚拽住高翔的手,沖他搖搖頭。
走的再慢,還是走到了電梯口,蘇禾深吸一口氣兒,到底走進了電梯中。
電梯上行,她多希望電梯能慢一些,又希望電梯能快一些。
可電梯的上行速度,又怎麼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電梯終歸還是很快到達了肝臟科,往日在夜裡歸於寂靜的樓層,此時燈火通明,不時有竄動的腳步跑過。
蘇禾在人群中看到了周承珩,她甚至還衝周承珩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令周承珩看得一陣心痛,他撥開人群快速朝蘇禾走過去。
正欲張口,蘇禾搶了先:「你怎麼也來啦?這些醫生就是喜歡大驚小怪,我媽病了這麼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她肯定已經沒事了。」
周承珩欲說話,可蘇禾直接忽略了他,徑直朝病房走去。
看到空空如也的病房,蘇禾問醫生:「你們把我媽弄哪兒去了?」
蘇禾的語氣是那麼輕鬆愉快,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亦或是在詢問某件有趣的事情。醫生有些被蘇禾的樣子嚇到,朝病房的方向指了指:「她在救急室,需要你們家屬在死亡通知書上簽字。」
蘇禾眉頭擰起來,以很生氣的口吻說:「你們這些醫生到底有沒有醫德,我媽好端端的,你們竟然咒她。」
「蘇小姐,你的心情我們理解,請你一定要節哀……」
蘇禾朝醫生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看向周承珩:「這些人為什麼要胡說八道!」
周承珩看出蘇禾的異樣,沖醫生搖搖頭:「我們要不要先去看看媽?」
「好啊,既然來了,肯定是要去看她的。」蘇禾牽著周承珩的手走進搶救室,看到躺在床上的蘇素英,已經被一塊白布蓋住。
她連忙衝上去扯開白布,對醫生說:「我媽只是睡著了,你們把白布蓋在她臉上,是想悶死她……」
蘇禾覺得死這個字不吉利,又連忙改口:「是想讓她呼吸不過來嗎?」
像這樣不敢面對親屬去世的現實,產生牴觸心理的家屬,醫生們見過一些,部分家屬甚至會接受不了死訊而做出極端的事,醫生們只能朝周承珩投去目光,以期周承珩能說服蘇禾。
周承珩走上前握住蘇禾的手:「恩,為了不打擾她休息,我們先簽一下字,好不好?」
「什麼字?」蘇禾防備地看著周承珩。
周承珩從醫生手中拿過幾張紙遞給蘇禾,蘇禾只看了「死亡通知書」幾個字,就塞回周承珩手中:「你和他們也是一夥的!」
「蘇禾,我希望你能冷靜一點……」
「我不能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蘇禾強勢地說著,一聲高似一聲,「我媽媽只是睡著了,你們一個個的卻都說我媽死了,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樣,但我要轉院,我現在就要轉院。」
蘇禾說著拿出手機,想聯繫其他醫院機構,卻被周承珩一把握住手機:「蘇禾,你的心情我們比任何人都了解,但人死不能復生,咱媽需要入土為安。」
蘇禾的眼淚突然落下來,掉在周承珩的手背上,就像滾燙的岩漿,當即就洞穿他的手掌似的,連心臟都劇烈地痛了一下。
周承珩既心痛蘇禾,又欣慰她總算願意面對了,沒想到蘇禾竟然又去撲在蘇素英的身上:「媽,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這些人,他們竟然都說你死了。」
蘇禾說著去摸蘇素英的臉、脖子、手掌:「你的身體都還有溫度,明明只是嗜睡,睡得太沉了,他們一個個卻說你死了。」
「媽,這樣說你的人,竟然還有你認可的女婿。他人云亦云,正應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的話,我們以後不理他了。」
有醫生要上前拉開蘇禾,周承珩沖他們搖了搖頭,為首的只好說:「周總,最多三分鐘,這樣拖下去不符合我們醫院的規定。」